清創(chuàng)、止血、縫合。

　　對于許秋來說，覆蓋口腔科、耳鼻喉、眼科并不成問題。

　　“面部縫合+1！”

　　“髓腔清理術+1！”

　　“……”

　　半個小時后，許秋處理完這道縱貫了左臉的大疤。

　　“謝謝，我聽咱們所里的警花說過你，你是許醫(yī)生吧？”臉上包扎著紗布的民警激動地道。

　　“警花？”

　　“于冰清，之前來過你們醫(yī)院好幾次了，上次那個人販子張三，就是您保下來的。”

　　“哦。”

　　許秋這才想起來。

　　“后來怎么樣了？”

　　民警有些悲憤地道：“還真和您說的一樣，那小子是裝昏迷的，后來我們叫來了預審員同事過來，幾個回來他就全招了。

　　我們花了幾天時間抓捕了當初和他交接的女人，叫什么竹姨。

　　都是女人，誰知道她竟然能干出這么畜生的事情。

　　她把張三的老婆賣給了四個老男人，當天晚上就被受不了羞辱自殺。

　　張三兒子，還有受害人的二兒子，輾轉(zhuǎn)五六個省，都找到了。

　　好在買他們的都是打算養(yǎng)大的，所以身體沒什么傷害。

　　也幸好他們是男的，要是女孩兒……”

　　處理室一片沉默。

　　王凡握緊拳頭。

　　“這個混賬應該是死刑了吧？”他咬牙切齒地問道。

　　民警點點頭：“兩條人命，再加上兩個兒童，還有一個小孩受到了不可逆的精神損傷，死刑是跑不脫了，就是要個一年半載才能判下來。”

　　刑罰，是為了改造。

　　對于張三來說，他這種人已經(jīng)不需要改造了，交給上帝去原諒吧。

　　許秋對這個結(jié)果也很滿意。

　　讓他在無意識中死去還是太輕了。

　　搶救回來，然后等待漫長的死刑宣判期，這才是法治社會能做到的，最嚴苛的處罰了。

　　……

　　次日。

　　早交班后，許秋先給黎雪打了個電話，把昨天那女孩的病歷調(diào)了過來。

　　黎雪匯報道：“兒科醫(yī)生按你說的停了藥，又查了腎上腺素定量測定和活檢，好像真的有些問題……”

　　許秋看了眼報告。

　　正常人的腎上腺素血漿濃度不超過480個單位，尿腎上腺素則在0~80之間。

　　但，女孩血中濃度足足有一千多，而尿濃度也達到了400個單位的高位水平。

　　病理活檢則發(fā)現(xiàn)一些充滿血液的血管間隙和毛囊。

　　這兩個項目，都讓黎雪有些摸不著頭腦。

　　臨床上，腎上腺素水平一般是用來輔助判斷高血壓的，為什么給一個不明原因出血的小女孩做？

　　此外，活檢提示血液充盈的毛囊等，又有什么意義？

　　“還有還有，許醫(yī)生，你當時摸出來問題了對不對，為什么我摸不出來？”黎雪無法理解。

　　她算是很有天賦的醫(yī)生了，各種臨床技能都非常扎實，怎么可能一個簡單的皮膚觸診都做不好？

　　許秋誠實地道：“我開掛了。”

　　“知道你開掛了，算了不說這個，腎上腺素水平和活檢到底提示了什么？”

　　“血汗癥。”

　　許秋口中這個詞匯，讓黎雪愣住了。

　　她趕緊用手邊的電腦查了查文獻庫，才找到這個偏門的罕見病。

　　許秋繼續(xù)解釋：

　　“準確來說，是真皮缺損導致的血汗癥。

　　病人體內(nèi)皮膚基質(zhì)無力，因此血液很容易異常積聚在血管中。

　　當血管腔的壓力不斷升高，血管腔就會破裂，隨后血液便順著汗腺導管滲出，甚至是出現(xiàn)在皮膚表面。”

　　黎雪滿臉疑惑：“但是之前也做過活檢，沒發(fā)現(xiàn)擴張的血管或者是管腔碎片啊。”

　　許秋：“這就要扯到血汗癥的發(fā)病機制了——間歇性出血。

　　之所以間斷出血，正是因為血管腔碎片在滲出皮膚后會消失，血流停止則又會重建。

　　因此，只有發(fā)作期才能查出異常。”

　　黎雪默默地點了點頭。

　　她想了想，又問道：“那，腎上腺素水平呢？”

　　“腎上腺素會讓汗腺周圍血管收縮，導致擴張加劇，血液更容易充滿汗腺導管，更容易滲出。住院后幾天的突然出血，應該就和這個有關。”

　　許秋又想起了當初觸診女孩皮膚時的疏松感。

　　這片區(qū)域產(chǎn)生的原因，大概率是因為血液不斷積聚、排除，就像是氣球一樣起起伏伏，等血液徹底排空之后，乏力，甚至是缺失的基質(zhì)、內(nèi)皮細胞等，導致了此處的松軟與凹陷。

　　算是一種組織學上的缺陷了。

　　黎雪這邊還是一臉吃驚。

　　就去看了兩眼，真的診斷出來了？

　　血汗癥啊！

　　她趁著這幾分鐘，粗略地掃了一遍。

　　這是一種起因不明、發(fā)病機制不明的疾病，通常伴發(fā)于鼠疫、血友病、月經(jīng)異常或者是嚴重的精神疾病患者。

　　國內(nèi)外的報道，加起來都不足一百例。

　　都快趕上稀有的食腦變形蟲了。

　　只是……

　　這個病，要怎么治療？

　　“先恢復用藥，確認沒有藥物禁忌后加服心得安，你再叫精神科過來會診，看看她有沒有精神類疾病。”許秋安排道。

　　血友病、鼠疫等，早就通過各種檢查間接排除。

　　接下來就是她的精神問題了。

　　至于增加的藥物心得安，也即普萘洛爾，其實就是β受體抑制劑。

　　臨床研究表明，交感神經(jīng)系統(tǒng)參與了血汗癥的發(fā)病。

　　而心得安，有三個作用。

　　一，抗血管收縮，從而收縮血管。

　　第二，阻斷血管生成相關信號通路，如減少NO的合成和釋放，從而抑制血管平滑肌舒張，最終收縮血管。

　　說起來，NO在臨海小血管被譽為“未來分子”，在小血管的置換上發(fā)揮了巨大作用，但心得安卻是術后的禁忌藥物。

　　否則，臨海小血管配備的NO釋放技術，會被心得安完美克制。

　　至于第三點，心得安還能抑制血管內(nèi)皮生長因子，減少血管表達，促使毛細血管內(nèi)皮細胞死亡，進一步減少新生血管形成。

　　三個作用，每一點都精準擊中了血汗癥的發(fā)病機制。

　　這算是臨床上一個非常美麗的巧合了。

　　一款治療心律失常、高血壓、心絞痛的藥物，最后卻對跟心臟、血壓完全沾不上邊的血汗癥頗有奇效。

　　恐怕就連心得安的研發(fā)公司，也想不到它有一天竟然能成為一個罕見疾病的“神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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