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語氣理直氣壯，道：“醫(yī)生，我老公的腿疼了兩天，剛剛又痛醒了，你看看給什么藥比較好？”
  這番話讓王凡的瞌睡瞬間就醒了。
  他的值班壓力本來就很大，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個晚上，結(jié)果凌晨三點被吵醒，就因為這點破事？
  王凡耐著性子道：“為什么不去醫(yī)院？”
  病人一副看傻子的口吻，道：“去醫(yī)院不要錢喃，夜間急診掛號費都要十五塊錢，那么年輕的醫(yī)生都敢要十五！”
  這句話讓王凡沉默了一晚。
  他不明白，為何有些病人能毫無心理障礙地，因為一點瑣事就在凌晨撥通電話，甚至在聽到醫(yī)生也要吃飯、也要睡覺時，一臉震驚地說“你們竟然要睡覺”。
  自那以后，王凡再也沒有給病人、家屬留過私人電話，這位凌晨三點因為十五塊錢掛號費打來電話的病人，也永遠躺在了王凡的黑名單上，時時刻刻提醒著他。
  即便是許秋，這種事情也碰到過不少。
  因此，碰到心里有數(shù)的病人，禮數(shù)又足夠了，誰都樂意順手幫一幫。
  ……
  小孩母親的敘述，和白溪之前講的沒有多大出入，只是更詳細了一些。
  比如，前兩天也發(fā)現(xiàn)過一兩個紫紅環(huán)形印記，不過痕跡很輕，而且數(shù)量極少，還沒等去醫(yī)院就消散了。
  那時候，正好就是小姑娘出現(xiàn)口腔潰瘍，開始應(yīng)用西瓜霜的節(jié)點。
  涂煙煙補充道：“所以我們那邊的醫(yī)生懷疑是西瓜霜過敏。”
  許秋看向涂煙煙：“你的看法呢？”
  涂煙煙也是醫(yī)生，而且水平也不差，年紀(jì)輕輕就是主治醫(yī)了，三十歲之前很有希望晉升副主任。
  她思索了片刻，一邊斟酌一邊說道：“我們做了血常規(guī)，主要是看嗜酸性粒細胞和總IgE，但……這兩項都沒升高。”
  嗜酸粒和IgE是和過敏密切相關(guān)的指標(biāo)。
  任何一項升高，都可能高度提示過敏。
  然而小姑娘的檢查結(jié)果卻沒有什么異常，盡管如此，由于沒有更多的證據(jù)，也只能先往可能性最高的“西瓜霜過敏”這個方面靠。
  反正嘉德醫(yī)療走的是私人、高端路線，有的是時間慢慢耗，而且在那邊住院跟度假似的，與其他醫(yī)院坐牢一般的體驗截然不同。
  說實話，其他人心情如何不知道，但小姑娘自己開心得要命，又不用上學(xué)，又有人陪自己玩，還有個兒童樂園，簡直是天堂！
  “或者根本不是過敏。”許秋道。
  這話一出，涂煙煙眼里出現(xiàn)了一絲詫異，但更多的是苦笑。
  身邊這個叫任柔的女人，不僅是白溪的閨蜜，也同樣是她多年的好友，英年早婚的任柔生下的這個女兒，也算得上是她們的干女兒。
  因此，涂煙煙可謂是費勁了心思，不僅指派了自家資歷最老的醫(yī)生，自己也沒少查資料。
  但，沒有找到一個疾病有類似的表現(xiàn)。
  唯一能從癥狀上解釋得通的，真就只有過敏了。
  但實驗室指標(biāo)又不支持……這就很讓人費解了。
  如今許秋直接否定了過敏，但問題是，除了過敏還能是什么？
  “你還精通兒科？”聽到涂煙煙的解釋，尤其是聽說對方翻遍了文獻庫時，許秋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那倒不是，我們那邊很少有兒科病人，所以我才建議任柔她轉(zhuǎn)到你這兒來。”涂煙煙說道。
  嘉德醫(yī)療主攻的是兩個方向，一個是二十到四十歲的女性，整形方向，另一個則是高端健康服務(wù)。
  雖說是醫(yī)院，但養(yǎng)重于治。
  這其實也是幾乎所有私人貴族診所的通病，服務(wù)極度到位，但應(yīng)急能力遠遠不如普通三甲，真要出了什么事，比如產(chǎn)婦羊水栓塞、老人冠脈急性梗阻，還是得去公立醫(yī)院處理。
  因此，絕大部分高端診所，哪怕宣傳時沒有提及，其選址也一定是分布在知名三甲醫(yī)院附近的，真出問題了也有大殺器：轉(zhuǎn)運綜合大三甲！
  而且，大概只有外行才會把兒童當(dāng)成縮小號的成年人。
  事實上，兒科能獨立出來，就意味著這個群體的診療思路與成年人并不完全相同，甚至某些步驟可能截然相反。
  “所以……是什么兒科的特殊疾病？”涂煙煙問道。
  她不是沒有考慮過這方面，但盡管兒科與成人科室獨立開來，疾病總類都是一個體系之下的，總不可能有什么獨屬于兒科的、自己完全不知道的病癥吧？
  這話也把許秋給問住了。
  說實話，他也不是兒科醫(yī)生。
  頂多算是病人量巨大，其中兒童不在少數(shù)，硬生生靠病例數(shù)量把自己的經(jīng)驗堆起來了。
  跟科班出身的兒科醫(yī)生還是有些許差別。
  “我先看看。”
  許秋說完，對面的小姑娘已經(jīng)怯生生地望來。
  在許秋的引導(dǎo)下，對方抬起了還顯得圓潤的下巴，將腫脹得發(fā)紫的嘴唇撅了起來，任由許秋觀察。
  “太過規(guī)整了。”
  許秋越看越覺得驚心……如果是疾病導(dǎo)致的癥狀，這個病少說都有十年的強迫癥。

  “然后呢……我是說口腔潰瘍之后。之后你們就自行購買西瓜霜服用了？”許秋一邊查體，一邊詢問著。
  既然認為重點不在于疾病，那就得從病史入手，一條條分析了。
  當(dāng)然，這也是診療必經(jīng)的程序。
  年輕的媽媽撩了撩散落在眼角的頭發(fā)，攏至耳后才道：“就是去藥房拿的藥，那邊的護士還讓我們多喝水，不過她從小就很排斥喝水，沒辦法，我們就去商場買了個漂亮的水杯，她成天都抱著，吸管都快被她咬壞了。”
  聽到這里，白溪、涂煙煙等人同時感慨般地吐出一口氣。
  她們這些二十多歲三十出頭的女人，恨不得天天泡在水潭子里，只有多補水才能保證臉上豐潤的膠原蛋白。
  但這個干女兒，隨便怎么糟蹋，皮膚都是水靈靈的。
  果然，年齡是最大的資本！
  許秋倒是沒在乎這些沒什么用的細節(jié)，喝不喝水，跟女孩有沒有病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什么時候去的藥房？”許秋再次詢問起細枝末節(jié)。
  任柔道：“三天前的上午。”
  “拿完藥就去了超市，之后沒有干其他的？”
  任柔努力回想了片刻，這才說道：“我們買完水杯就回家了，差不多十一點多的樣子。不過后來杯子壞了，我們找了售后，昨天晚上售后上門幫我們換新了。”
  這倒是稀奇事……許秋心里有些詫異，買個水杯還帶售后，聯(lián)想到白溪和涂煙煙銀行卡上的數(shù)字，他猜測任柔也不是什么普通人，這個水杯估摸著不便宜。
  指不定就有自己月工資的十分之一，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價格。
  不過，許秋自己也沒法把水杯和成千、上萬的價格聯(lián)系起來，有這錢買把超聲刀不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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