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小说网 - 无弹窗无广告小说在线阅读

5


紅星閥門廠姜雨田廠長一家被殺案,這是大崗繼緝毒警察李婷、黃寧被殺后,與“8.11劫案”幾乎同時發生的又一惡性案件。大崗警方成立了由市刑警支隊和崗東區分局刑警參加的專案組,趙春玲任組長,由她指揮破案。
兇手為何殺害姜雨田一家呢?是仇是怨,還是圖財害命?
姜雨田搬進新樓,那幢樓尚未有一個進戶。他家的油漆也沒干透,睡覺前仍需通風。晚飯時,他打開門,和窗戶形成穿堂風。
小保姆盛湯時發現一粗壯大漢出現在門口,她一下就驚呆了,來人抖開風衣的姿勢很瀟灑,一支黑洞洞槍管對準飯桌,槍響時姜雨田還朝嘴里邊填塊饅頭……四個人毫不知情,便成為冤死鬼。
開槍人將發燙的槍管裹進風衣里,走到餐桌前,舀了一勺雞湯滋味地喝下,而后瞧一眼四位死者,關上門下樓。
在二樓緩臺遇到一樓裝潢的住戶,他手還拎著刮大白用的膠皮抹子,肥胖的身軀塞滿樓口,問:“樓上好像誰家放爆竹。”
殺手朝樓上望望,竟說:“我聽是槍響。”說罷下樓去,從肥肉旁邊擠過去。
胖男人轉身下樓,望著穿風衣的人走出小區后,立即回屋給110打電話,說:“四樓有槍聲,我見到了殺手。”
“你肯定?”110警察問。
“是的,我聞到了穿風衣人身上有槍藥味。”胖男人說,“他戴著口罩墨鏡。”
胖男人一點都沒想像,實實在在嗅到從風衣里散出的槍藥味,殺手在新樓前要了輛出租車,女司機的鼻子很靈敏,她說:“你身上有股怪味。帶什么啦?”
殺手朝后邊挪了挪身子,離司機遠一點后,他說:“我的胃腸不好,吃了不少怪味豆,產氣。”……
“請詳細說說那人的長相……”趙春玲對女司機說。
“他戴著口罩、墨鏡。”女司機回憶最后的細節,穿風衣的男人在三角廣場下了車。
兩位目擊者都沒看清殺手的長相,只弄清殺手身高1。80米以上,操大崗口音。在五百多萬人口的城市尋找一個身高1。80米,操大崗口音的男人,不啻大海撈針。專案組決定暫放下查找兇手,圍繞姜雨田的社會關系,繼續展開調查……
城北間草地已不是野百合花盛開的季節,王力偉連續三天傍晚開車到這里。
山間那墩矮柳還在,只是粗壯了,蒼老了。當年兩只沙雞藏在里面,突然飛起,嚇白李婷的臉,那時柳很矮很嫩。歲月啊,使多少生命的軀干斑駁彎枯,新綠從朽敗年輪中透出,更顯得悲愴而滄桑。一棵樹同一個人一樣,能有多少個最美好的早晨,一個一生所愛的女孩珍藏心中,也就珍藏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早晨。那時候濕漉漉的露水打濕褲角,李婷的褲角沾滿夏季里成熟草籽。這是一次難得的表白、示愛機會,倘若在這個早晨一雙眼睛向另一雙眼睛凝望,將會在愛的角逐中出現另一種結局,因那雙眼睛需要更直接的表白。
黃花甸子長滿野韭菜,城里有人懷念它,塑料大棚的韭菜越吃越沒韭菜味。李婷說:“我媽想吃野韭菜,明天早晨你幫我到黃花甸子采韭菜。”采韭菜是她對他的一次美妙安排,她給他這個更直接表白機會。她希望自己仍然是他情書中的形象,用文字敘述的火辣辣語言渴望他當面表白出來,別像浮云一樣飄忽,要雨似地淋漓落下。
高三這一年,他們三人仍然同在市第一中學,分別編在三個班里,造紙廠的家屬房拆遷了,拔地而起一家超市,原居民分別安置其它住處。李婷家搬到城東南方向,杜大浩和王力偉樓上樓下。有一樁不幸往事,發生在動遷的前一年:大浩父親、母親死于一場車禍。
搬進新樓,杜大浩和妹妹住樓上,王力偉住樓下。杜家兩位老人罹難,王力偉從一個群體中分離出來,獨立撐門過日子。已長成大姑娘的杜芳,樓上樓下照顧兩個哥哥,一個無法回避的現實擺在王力偉面前,杜芳表現出對他愛慕,可他的心里,牢固著李婷。他還清楚,杜大浩也在追求她,和對自己有恩的杜家人爭奪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錯綜復雜的情感刀子一樣割削自己。
“我心里有一棵愛的小樹再成長!”王力偉在給李婷的情書上寫到。這是他的第一封情書,交給她后他在動蕩不安的兩天中,盼望李婷出現,又怕她出現。她電話中說:“我媽想吃野韭菜……”
黃花甸子的晨光飄灑中,他用摯愛的目光撫摸了沾著濕漉漉夏天成熟草籽的褲腳,他說:“你腿肚子好像刮破了。”
“銼刀草割了一下。”她朝上抻下褲角,說。
“割了一下”已是很好開端,談銼刀草劃傷,不需繞道便可進入實質性的談話,把情書中的話重復一下,這并不難。何況她兩根手指在輕撫一處割傷的血口,這本來就是最好的談話切入點。
許久,濕濕的晨風中發出很低的聲音:“我們采韭菜吧!”
這個季節韭菜大部分已經老了,拔出莛兒,不久的日子里,就要開出白花。鮮嫩的韭菜很難找到,他們整整找了一個早晨,直到露珠從草葉上消失,她說:“我們回去吧!”
王力偉常帶著茫然去回憶那濕漉漉的早晨,一個十年前的期待,一直在期待——她始終沒提那封情書,可是一種期待仍然沿著十年前采韭菜的路延伸,有時那個早晨回想起來十分虛幻,睫毛沾著露珠的目光注視自己,她希望我對她說什么?
“我決定退出了。”王力偉對杜大浩表這個態時他們都在大學讀書,杜大浩和李婷上警校,王力偉學化工專業。暑假里,他們相約來到城北山間,野韭菜已沉甸了種子。山間草地此季節已沒有野百合花,她仍然在荒蕪與空曠中尋找。
陽光從蒿草縫隙中瀉出下來,光柱雜亂兩張臉,他們彼此猜出所思所想,那個誰都不愿最先切入但最終必須切入的話題。杜大浩與他過去歲月里——孩提、少年來黃花甸子動作習慣毫無二致,折根蒿草,黃蒿或柳蒿,折成一定長度,用牙齒一點一點啃去外皮,剝去皮的蒿子桿,潔凈而新鮮,他的身旁堆了蒿子的殘體。在剝蒿子桿中,他見到一個女孩突然在蒿草中成長,朝他粲然一笑,于是他情不自禁奔過去,女孩像一只風箏飄飛,他緊緊追去,他感到追趕風箏的幸福,喊道:“我愛你!”風箏飄著穿過片片白云……有一次在警校的操場上,他對她道:“你是一片云!”她極目天空,果真有一片白云在飄,幾雙翅膀盤旋云端,她說:“我見到兩只燕子,它們在追一片云。”
“我相信只有一只燕子能追到。”他說。
“云不一定這么想。”……
“百合花!”李婷的喊聲從荒草中飄出。杜大浩嘴停住剝蒿子皮,臉上出現了迷惑神色:“這個季節?”
王力偉泥塑在一墩矬柳旁,胳臂抱著雙腿,頭貼在膝蓋上,像一只蜷曲的刺猬,將自己身子往夏季里沉得更深,依稀回想起很久以前大院里的情景。但很難回憶清楚是怎樣進入那個話題的:“假如日本鬼子讓你交出大浩和力偉其中一個,交出哪個呢?”杜大浩母親毫不遲疑地說:“交出大浩!”為什么?她說:“力偉是沒爹沒娘的苦命孩子。”杜家將自己養大,沒機會報答兩位老人的恩情。記得杜媽媽說過,將來娶李婷做兒媳婦,多好啊!于情于理,自己該風格,給大浩機會。這樣選擇,對王力偉來說近乎殘酷。因此,他情緒相當低落,紙似的盡量把自己揉團很小。
李婷弄到一朵很稀有的野百合花,捧著來到他們兩人面前,一會兒放他的鼻前,一會又放他的鼻前,與當年無猜歲月中沒什么兩樣。
那個大學暑期的夏日山間草地在他表明“我決定退出”后被他趕得很遙遠,有時它像一只蜜蜂跟他而來,他轟趕它,它不走,他便極力轟趕……王力偉近日來山間草地,就是對那大學暑期山間草地的尋找。倘若找到那個時刻,他想重新選擇一次,說:“我堅決追下去。”追下去的結局,也許徒勞無果,但他不會像今天這樣后悔。
一個割牧草的人突然走近,王力偉像一只草葉間驚起的飛蟲,慌然站起,準備逃走。來人手握的鐮刀鋒刃在晚霞中閃爍血光。來人說:“我注意你半天啦。”他握刀的胳膊隨著鐮刀朝白色出租車指去:“我以為你是偷車賊。現在看不像,偷了車不能不跑呆坐著等警察來抓。喂,有火嗎,我抽支煙。”
王力偉掏出打火機扔給割草人。
割草人自卷支紙煙,沉重的聲音滑出胸膛:“我侄女死啦,她也是開出租車的。”
“開出租車?”王力偉心里一激凌,他一下想到因遭搶劫、強暴而自殺的女司機高露雨,他問:“你姓高?”
“我不姓高,我媳婦姓高。”割草人憂傷地悵望一眼荒草甸子:“據說她的車就停在你停車的地方,那確實有堆玻璃纖維。”他吸口煙,待煙在肺部循環一下,繼續說:“放牛的人看見一輛紅色轎車,從車上下來一男一女。因為他們倒在地上,牛倌誤認為又是城市情男情女,到這無人眼目的地方做那事……”
王力偉明白割草人在說什么,他端坐一旁聽一個陌生人向他敘述一樁不幸的事件。
“牛倌把事情想得壞些就好啦,他覺得城里太擁擠,到鄉村野地干那事的人不少。”割草人艾怨地陳述。
一種情景在王力偉內心展開,像打開纏卷著的畫軸:劫匪將女司機高露雨威逼下車,按倒在地上……那個女孩的呼救聲急促、絕望,他聽到心顫抖不已,隱隱約約可見鮮血洇紅一片骯臟土地。
“是狗改不了吃屎!我在這一帶守候多天,其實我家不用草。”他移動坐在屁股底下的鐮刀,又點燃一支紙煙,這次沒有向王力偉借火,他用前一支煙頭殘火點燃后一支紙煙,悲傷地說:“侄女——她沒了,可苦了我那殘疾侄兒。”
王力偉離開黃花甸子時回望一眼,見一個握鐮刀的身影隱進蒿草叢,像一只隱藏青紗帳里等候兔子出現的狐貍。他開車進城,遠遠見有交警設的路卡,還有全副武裝的武警配合。
交警示意王力偉靠邊停車接受檢查,交警:“駕駛證、行車證……”
王力偉一一遞給警察,警察反復對照證件上的照片,確定無誤后將證件還給他。然后讓他打開后備箱,檢查后放行。
車到城里,他問一個熟人怎么滿街警察?熟人告訴他:“抓罪犯!聽說罪犯胳臂紋一匹狼。”
王力偉開車回家,打開防盜門見兒子珂站在面前,端著一把塑料槍,見是父親他放下武器撲過來:“爸!”
“珂,你媽呢?”王力偉從珂有點委屈、害怕的樣子,猜出是妻子杜芳把兒子鎖在家里。
“媽去找大舅。”珂說。
妻子不會是聽到杜大浩和出臺小姐混在一起的事吧?


  (https://www.dzxsw.cc/book/36168941/2028575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