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那面絕壁可不像尋常所見的那些個亂石嶙峋的山壁,而是平滑如鏡,上頭刻滿了各種鳥雀,琳瑯滿目,形色各異,雖說只是用簡單的線條雕刻上去,卻是惟妙惟肖。
在絕壁前站立片刻,就聽到這洞中又隱隱響起一陣浪濤起伏之聲,不過一會兒,又變成了風(fēng)吹樹葉的嘩嘩聲,間或還有嘰嘰喳喳的鳥鳴聲傳來。我知道這是我們身在陣中產(chǎn)生的幻聽,只是像這樣的陣法倒真是極為特別,從所未見。
就聽許觀主嘆息了一聲,道:“這個陣法叫‘工筆百鳥圖’,是明月觀歷代傳下來的。”聽她解釋之后,才知道這陣法也不是打從開始就有的,而是明月觀創(chuàng)建五十年之后,有個姓公的弟子帶人修建的。
我一聽他這個姓氏,不免覺得有些怪異,我還是頭一回聽說有人姓“公”的。聽許觀主說,這姓公的弟子是六十歲之后,才出家為道,來了明月觀修行。這人到了明月觀之后,每天就是在觀中閉關(guān)修行,也不大與人打交道。直到一年多后,這人來到小鏡湖,次日就去找了當(dāng)時的觀主,言明小鏡湖外頭原先的禁制有些稀松,他愿帶人重新布置。后來就成就了這個叫‘工筆百鳥圖’的陣法。
我聽著這古怪的名字,總覺得這陣法與往常所見的陣法很有些不同。許觀主把我叫到一邊,將百鳥圖的禁制結(jié)構(gòu)細細說了一遍。我默記在心中,逐一推演,這越推演就越覺大開眼界。
這百鳥圖禁制的結(jié)構(gòu),自然是逃不出術(shù)數(shù)基本的陰陽五行生化之道。但在很多細微之處,卻是別開生面,另辟蹊徑,與如今道門中所流傳的很多手法完全不同。這陣法之中也用到了許多疊加的手法,環(huán)環(huán)相扣,極為繁復(fù),又精巧靈動,絕對是大師的手筆。要是術(shù)數(shù)功底稍差一些的人,別說是去破解,就是去推演一下,就得頭暈?zāi)垦!?br />
這百鳥圖的結(jié)構(gòu)極為龐大,我一時肯定無法盡數(shù)推演清楚,只不過如今我們只要在這陣中尋出通路,相比就要簡單了許多。只記憶了其中關(guān)鍵的一段結(jié)構(gòu),在心中反復(fù)推演。計算無誤之后,才睜眼起身,沿著石壁緩步而行,左手垂在身側(cè),手指飛快掐算。自陷陣中,入海算沙。
以我如今算沙的速度,比之以往不知快了多少倍,但想要在短時間內(nèi)破解這百鳥圖也是不可能的。只不過此時經(jīng)許觀主傳授了百鳥圖的禁制結(jié)構(gòu),心里就有了底子,只需要計算出被人動手腳的部分,這就要簡單上許多。
我一刻不停歇地計算推演,一眾清微弟子也屏氣斂息,不發(fā)出一絲聲音。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正自推演到第九輪,突然心中一動,站在原地默想了片刻,掃了一眼石洞之內(nèi),也沒見到其他什么東西,就問一名清微弟子借一柄桃木劍過來。那小師妹當(dāng)即把她的那柄遞了過來:“用我的!”
我取了劍過來,又從包中取出一把刻刀,略一思索,在桃木劍上刻下幾道禁紋,一路直刻到劍柄處。將刻刀放回包中,持劍在石壁前凝立片刻,心中默默計算,接著朝后連著退出三步,又朝右走出兩步,再轉(zhuǎn)身行五步,瞧準一個方位,運起胎息經(jīng),聚氣于劍,將桃木劍插入地下,直沒至柄。
緊接著來到石壁之前,盯著那些個琳瑯滿目的飛鳥瞧了一陣,以度厄指連點其中幾處陣眼。收指后頭,就覺眼前的石壁似乎微微地抖了一下。心中不由一喜,成了。
許觀主走上前來,仔細地瞧了一陣,喜道:“行了!”一眾清微弟子立即長出了一口氣,個個臉露欣喜。許觀主沖我點了點頭,以明月觀傳下的解禁之法,打開禁制,就見眼前的石壁騰地消散,出現(xiàn)一個石洞。
許觀主在前領(lǐng)路,帶著我們疾步朝里頭行去。走出十?dāng)?shù)步,就見前方似乎出現(xiàn)了一個開闊的空間。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許觀主驚叫道:“什么東西!”
我跟著清微弟子往前疾奔,趕了過去,就見這里頭是個極大的地下洞穴,在洞穴的中心,嵌著一塊六七尺見方的圓形玉石,其色碧綠通透,平滑如鏡,就像是在地上落了一塊巨大的玉璧。
圍著玉璧,依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端坐著四人,二男二女,應(yīng)該就是清微派的四位長輩。只是四人如今都是雙目緊閉,臉色白中泛青,嘴唇發(fā)烏。每人的頭頂上都連著一根漆黑的絲線,而絲線的另一端,則是升上了空中,直通到石壁之上一個凹陷的石洞之中。
朝那石洞望去,隱約能見到洞中似乎隱了一個人影,只露出一截衣角。
我見那四根詭異的黑線直插入清微派四名長輩的顱頂,黑線根部隱隱透出一絲猙獰的血色。四人面色發(fā)暗,臉皮干癟,鬢角如霜,頭發(fā)眉毛星星點點,已經(jīng)是白了一半。聽盧霞說,清微派四位長輩都是方當(dāng)盛年,絕不可能是這般老態(tài),立即就知那黑線怕是有古怪。
從一名清微弟子手中取了桃木劍,身形掠出,向四人頭頂?shù)暮诰斬去。但一經(jīng)斬下,就覺不對。那黑絲看似羸弱,卻是斬之不斷。我心中一驚,立即收劍,微一凝神,左手夾了一枚三棱針,繞著四人飛快地游走了一圈,在四人眉心用挑針法分別蕩了一蕩。
四人眉頭皺起,眼皮突然顫了一顫,就見那頭頂?shù)暮诰也是發(fā)出“喀拉”一聲。我立即探出兩根手指,凝氣于指,將那黑線夾住,扯出四人體外。那黑線猶如活物一般,在空中像蛇般扭動了一下,尤自灑出幾點血花。
與此同時,眾清微弟子已經(jīng)紛紛呼喝,無數(shù)符箓升空而起,直朝石壁之上那石洞射去。一時間火光四射,就見洞中突然躍出兩道黑影,筆直地落到地面,身形一彈,立即就朝著眾清微弟子沖了過來。
這兩人身形矮小,速度卻是極快,力量極大,被撞中的清微弟子,立即被磕飛了出去,甚至連手印都來不及結(jié)。
我瞧得分明,這兩人個子矮小,分別是一個男童,一個女童,面色陰冷,毫無表情,在人群中左沖右突,只覺得這副場景熟悉之極。心中一轉(zhuǎn)念,猛地就想起當(dāng)初在朱砂島上,那個白臉魔手下的兩個陰童子!
眼見那兩個童子正聯(lián)手圍攻許觀主,立即縱身掠去,搶上攻上。
那名男童速度極快,鬼魅似地朝旁晃了一晃,就被他避了開去。我心中發(fā)狠,魑魅步一繞,手中劍連著劈出兩記。這桃木劍原本是法劍,只不過此時卻被我當(dāng)成了斧頭來劈砍。
一眾清微弟子圍在周遭,各種符箓祭,只是對這兩個陰童子卻是沒半分作用。兩人左沖右突,沒有半分疲倦之意。
我結(jié)了度厄指,趁著許觀主搶攻的當(dāng)口,連點了那男童三處關(guān)竅,只是手指一經(jīng)點出,如擊敗革,這人卻是毫無阻滯。立時明白這兩個怪東西非人非尸,恐怕根本就沒有什么關(guān)竅可言。
回想起當(dāng)日青子操控兩名清微弟子,劍劈邪祟,退后一步,微微吸了一口氣,運起胎息經(jīng),手中桃木劍立即嗡地發(fā)出一陣錚鳴。凝神斂氣,心中了無雜念,覷中一個空檔,身形立即掠出,一劍橫掃。劍鋒過處,兩個童子齊腰而斷,栽倒在地上,卻是沒有半分血花濺出。斷裂之處,看不到任何的血肉和骨骼,里面是極為復(fù)雜的金鐵和齒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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