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獨白
第二天,薛星醒來,發現王絮兒和女兒已經離開了。
他在茶幾上發現了一張紙條。
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一行字:
“有些話,我沒有勇氣跟你說,現在我都把它錄了下來,你聽聽吧!”
薛星看到了紙條旁邊有一個U盤。
想了一下,他取出筆記本電腦,啟動之后,把U盤插上了。
把U盤接上電腦,薛星點開了那個音頻文件。
幾秒鐘之后,王絮兒的聲音響起:
“對不起,老公!雖然我們離了婚,但是,在我心底,你還是我的老公,這是任何人都沒法取代的位置。
我不是為自己解釋,這是我的真心話。你肯定不會相信,以為我是說謊,可這是真的。
當然,我已經沒法證明了。
我渾身沾滿了污穢,再怎么洗,也洗不干凈了。
我和陳震只是一場游戲,一場游戲而已。我明白,他只把我當成工具,而我何嘗不是把他當成工具?
他這個人,說不出的猥瑣,如果是走在大街上,我可能連看一眼的欲望都不會有。我也從來沒有想象過會有這樣一個讓我覺得骯臟的身體會趴在我身上!
你肯定不會理解,其實我自己都不理解,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我覺得一切的根源,可能起源于三年前發生的一件事。那件事,我沒有對你說過,可它就像一顆種子,在我心里生根、發芽、慢慢地長大,直到最后它的力量已經不能被我的理智所控制。
記得嗎,三年前,我們的店剛開張,那時候,是忙碌而充實的。只要你有時間,你就會陪我去外地提貨。
有一次,你沒有時間陪我,我就一個人去提貨。
那天,我忙碌到很晚,結果才想起還沒有訂賓館。我找了好幾個賓館,都沒有房間了。
直到最后,我找到一個很破舊的小賓館。
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喜歡干凈,可沒有辦法呀!
那晚上,我還給你打了電話,抱怨那個賓館太臟了。你很是心疼我,讓我去住高檔賓館。
可我哪舍得花那個錢呀!我就說,湊合一晚上吧!”
聽到這里,薛星想起來了,的確有這么回事。
“那個小賓館,連熱水都沒有,害得我都沒有洗澡。我就這么睡下了,可沒想到的是,隔壁房間傳來了聲音,很大的聲音,那種讓人聽了面紅耳赤的聲音。
這小賓館的隔音效果實在是太差了,隔壁的男女又不知道收斂一點,折騰的動靜那么大。
我關了燈,捂起了耳朵。
可那種聲音還是一個勁兒地往耳朵里鉆,尤其是那女人的叫聲,好像殺豬般的叫聲。
我從來沒有聽過女人能叫出這么大的聲音,他們是多能折騰啊!
然后,我就驚愕的發現,一束細細的光從墻那邊傳過來。
我爬起來一看,墻上竟然有一個指頭大小的洞!
沒有關燈的時候發現不了,當關了燈,屋子黑了下來,對面的光就明顯了。
本來,我不想偷窺的,可忍不住好奇。
于是,我就把眼睛湊了上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隔壁屋里的情景。
我驚呆了!
我從來沒有親眼看過這樣的場景。
在這里,我向你坦承一點,其實,我有過幻想,可想象永遠沒有親眼看到的真實,那種真實帶來的震撼,驚心動魄,讓我眩暈又不知所措。我原本清晰的世界一下子變得混沌無序,凌亂迷惘。
我知道偷窺是不道德的。
可我就是沒有移動自己的視線,就那么呆呆的看著對面的一切,聽著對面傳來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對面才安靜下來,燈也熄了。
可我卻沒法安靜!
這件事極大的刺激了我,在我的世界里開了一扇新的窗子,更像一顆種子扎根在我心里。
從那以后,我就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可我沒有勇氣對你說,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一個純潔無暇的人,像個天使。
我怎么能向你提出那樣的要求呢?
那樣會破壞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我知道,你曾經主動提出來過,可我同樣不敢答應。
我一直把它壓抑在心里,可時間越長,我就感覺越來越痛苦,它反彈的力量在一天一天地強大起來。
直到那天,張丹叫我去她家里吃飯,陳震那個惡魔出現!
那顆種子的力量終于無可遏制的爆發了。
我恨陳震,更恨自己。
坦率的說,那顆種子遲早要爆發,不管是遇到陳震,還是李震,張震,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因為它始終需要找到一個渲泄口。
對不起,老公,我想在你面前呈現一個完美的自己,結果,讓我走上了岐途。”
聽到這里,薛星低下頭,兩只手深深的插入自己的頭發中。
他恨我自己,恨太寵愛她了,太在意她的感受。
要是,要這件事上,他更堅持一點,更蠻橫一點,用自己的身體讓她實現她那個幻想,也許,就沒有后面的事情了。
他很后悔,真的很后悔。
他沒注意到王絮兒其實在變化,他忙于工作,而忽略了她的變化。
說起說來,還是太信任她了,以為她永遠就是那個樣子。
她的聲音在繼續:
“那天攤牌的時候,我提到了我和陳震的第一次。”
“我又一次看到了那樣的場面,這次不是偷窺,他們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而且是故意讓我看。
我就在旁邊看著,雖然,我手腳無力,但是,真要離開,我還是可以離開的,但我根本就沒想過要逃跑,沒想過馬上離開那個危險的房間!
我甚至沒有感覺到危險,那種無法形容的味道,充斥在整個房間,像瘟疫一樣被我呼吸到自己的身體里面。
房間里的氣氛很怪異,至少,在我看來是那么的不真實,就像是一個夢一樣,他們的聲音和動作,就像麻藥一樣把我一點兒一點兒地麻醉!我的那種幻覺又產生了,那個女人就是我自己!
張丹就是我自己!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我沒法說出來,也沒臉說出來。
如果可以,我想永遠忘記那一幕。
我本來有完美的生活,有稱心如意的丈夫,有漂亮可愛的女兒。
在別人眼里,這都是令人羨慕向往的,我也沒什么可以抱怨的,日子雖然不算富裕,但安逸平靜,我究竟有什么理由背叛這個家庭?
可那天的一切卻深深的烙印在我腦海,像夢魘一樣揮之不去。
陳震是個渾蛋,是個流氓,這一點我早就該明白的。
當第一次和他見面時,我就發覺他不是一個好人。當他一次又一次來店里買衣服的時候,我就不應該給他好臉色。可為了生意,我虛與委蛇,更加壯大了他的膽子。
人真是很奇怪,我選擇老公的時候,覺得我的老公就應該是你這樣的男人,善良,正直,深情,執著,沒有花言巧語,沒有肉麻的表白。只要你愛我就夠了,只要我知道你愛我就夠了。
回憶起我們從前的一切,那時候的我,無所畏懼,甚至期待考驗和磨難,只有磨難才能讓我證明自己的愛有多堅定!
什么磨難都沒有發生,日子一天天平靜地度過,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開始在心底里抱怨了,我抱怨的都是些瑣碎無比的小事,零散到我自己也覺得可笑。
你從來沒有變過,一如既往的愛我,什么都依著我,哪怕是我無理的取鬧,哪怕我再任性,都沒有從你嘴里聽到一聲責備。
可我卻越來越覺得自己在一天天變得焦躁,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被憋在身體里面,找不到渲泄出來的通道。
也許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直到那顆種子出現。
你就像時鐘一樣準確,每天同樣的時間起床,同樣的時間去上班,同樣的時候回來。吃過飯,你看電視,我哄孩子,彼此沒有什么話說。
有時候我們辦事,你說不上不好,也說不上多好,做完了,睡覺。然后,是又一個同樣的明天繼續重復。
我突然發現了時間的可怕,任憑多么燦爛的愛情,都能在時間的流逝下褪色,好像我們的愛情,已經開始褪色了。
那天,當我走出張丹的房間,我的理智才開始恢復,我才發現我做了一件你不可能原諒的事!
我根本不敢相信,剛才那個女人是我!
我恐懼,我害怕,我絕望!
回到家里,我把自己關在衛生間里,一遍又一遍地沖洗著自己,希望能把自己洗干凈。
你說得對,身體可以洗干凈,但骨子里的骯臟是洗不干凈的。
你回來以后,我生怕你看出來。
我就像一個賊一樣心虛。
可你什么都沒有看出來,在你眼里,我還是那個我。
可我已經不是我了。
我暗暗發誓,我不能再和陳震,甚至張丹有任何來往。
我將永遠守住這個秘密,直到死去。
那樣,在你心中,我永遠是完美的,永遠是純潔的。
兩天后,張丹給我打來電話。
我第一句話就是告訴她,我不會再和他們有任何的往來。可張丹告訴我,那天的事,已經錄了像,如果我不去她家。陳震會把錄像寄給你。
我害怕了。
然后,張丹安慰我,說陳震不會那樣做,畢竟他是大老板,他也要面子,要是錄像曝光了,對他也沒有好處。他叫我去,沒有別的目的,只是想補償我十萬塊錢。
當時,店里的生意不是很好,我就想,反正已經做了,拿點錢也是應該的。
雖然,我覺得陳震不會這么簡單,但我還是懷著僥幸的心理去了張丹家。
結果,陳震果然給了我十萬塊錢,接下來,他果然提出了要求。我拒絕了,但是沒有堅持。
我安慰自己,反正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無所謂。
實際上,我骨子里是渴望那樣的。
于是,我又讓他得逞了。
于是,我又懷著內疚、后悔、絕望的心情離開了張丹家。
然后,我就進入了一個怪圈,不斷循環。
每次,他來找我,我都沒法拒絕,事后,我又告誡自己,下一次,下一次一定不能答應他。
我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人?
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從你的眼里看到的我自己,讓我以為自己是完美的,你的寬容和溺愛,讓我天真的認為自己是個賢妻良母。
為了維護形象,為了維系這份愛,我不得不做出更賢惠的樣子,那些埋藏在心底深處的念頭更加無法啟齒。
久而久之,種子在發芽,有時候,我會錯覺還有一個另外的自己生活在我身體里,那是個甚至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的自我一充滿了欲望和墮落的沖動。
我的理想,是追求一份完美的愛情。我得到了,你就是我一直以來想要的人,然后我像自己曾經想象過的那樣成為合格的老婆,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設想過來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然后呢?我沒有想過,沒想過得到愛情之后,我還應該追求什么!
我本能的恐懼,因為我不知道那另外的一個自己要引領我走向何方?
那是一種強大的欲望,我說不清楚,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我想只能用三個字來形容: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
我不甘心就這么完結,再沒有追求,沒有期待,看著歲月從身邊慢慢的流逝,讓自己從繁華歸于平靜,直到我的人生落下帷幕,徹底終結所有的一切。
我就因為這不甘心讓自己在危險的懸崖邊徘徊,盡管我一直在努力扮演著一 個正常的我,一個在別人眼里我應該有的樣子,以此維持表面的平衡。可是,我自己知道,這樣的平衡是多么脆弱!脆弱到不堪一擊,甚至只要一個轉念就可以把它打破。
結果,陳震出現了,他輕易的把另一個我喚醒了。”
薛星怔怔地聽著,又想起了高雪燃的話。
婚姻的失敗,不是一個人的責任。
他終于明白是自己的無心之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他過度的寬容、信任和溺愛造就了另一個扭曲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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