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掙扎著坐起來，拉著小交通員的手說道：“孩子，我看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大娘日子不多了。我想求你一件事。”

小交通員頓時渾身都感到豪氣，男子漢的勇敢和義氣讓他脫口而出道：“大娘，你有什么吩咐，我都按你說的去做。”

女人便拉起女兒的手，塞進小交通員的手里，一字一頓說道：“我把蝶兒交給你。你好生待她。等她長大了，就做你老婆。”

小交通員又驚又怕，趕緊說道：“大娘，您不要這樣說。我保證，我會照顧好蝶兒一輩子。”

女人微微一笑，輕輕摸了一下小交通員的頭，說道：“我和她爸，會在地下保佑你們。”

秦老說到這里時，眼里流出來渾濁的老淚。

陸天明忍不住問了一句，“后來呢？”

老一輩的愛恨情仇，總是來得那么純粹，那么驚心動魄。

蝶兒姓胡，叫胡蝶。

小交通員秦山認識她的時候，她才剛滿六歲。

一個六歲的孩子，應該還在父母懷里撒嬌的年齡。但是胡蝶，卻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人情冷暖，生離死別。

她親眼看著自己的爹被五花大綁在槐樹上，也親眼看到被皮鞭木棒抽打的爹一聲不吭，雙目圓睜斷氣。

她還在秦山的幫助下，親手用一床涼席裹了瘦得已經(jīng)像一張紙的娘，埋在一片荒地里。

父母都走了，這個世界上便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秦山帶著她去了烏鴉坳。可是烏鴉坳卻不能收留一個孩子，特別是女孩子。

根據(jù)地的領(lǐng)導說，由于條件艱苦，而且根據(jù)地每天都有被偷襲的風險。小胡蝶跟著隊伍，非但沒有安全保證，還可能陷入更大的危險。

根據(jù)地又不忍心讓一個六歲的孤苦伶仃的小女孩飄泊在外。于是便安排了人，將胡蝶送到一戶人家寄養(yǎng)。

從此以后，秦山一出任務，便會繞道去看胡蝶。

兩個孩子一見面，便會高興得像吃了糖一樣。

秦山從此多了一個心思。每次去縣城，他都會給胡蝶帶回來一些小禮物。比如紅頭繩、一個油炸餅子，或者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兒。

日子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幾年。

胡蝶十歲的時候，已經(jīng)出落得有一個姑娘的雛形。

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出現(xiàn)了微妙的變化。他們原來都將對方看作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但是隨著年齡的長大，他們似乎各自在心里認定了對方是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直到有一天，秦山急匆匆趕到胡蝶寄養(yǎng)的人家，告訴她，他要隨著隊伍開拔去遠方。

胡蝶抱著他大哭，怎么也要跟著他一起走。

十六歲的少年秦山安慰胡蝶，“蝶，你在家等我。等革命勝利了，我就回來娶你。”

胡蝶臉上抹上一絲紅暈。她知道，秦山哥哥不能帶著她走，她只能留在這里等待他回來。十多歲的少女，心事已經(jīng)燦爛如繁花。

她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嬌羞不已地輕輕嗯了一聲，目送他漸行漸遠。

跟著隊伍離開烏鴉坳的秦山，此后再沒回來。

經(jīng)歷了血雨腥風，槍林彈雨的秦山，從一個懵懂未知的少年，逐漸成長為一個真正的革命戰(zhàn)士。

他不但成長了，而且成熟了。他從一個普通的戰(zhàn)士走上了指戰(zhàn)員的崗位。革命成功后，當年的小交通員已經(jīng)是軍長級的領(lǐng)導了。

秦山曾派人來過山南尋找蝶兒。可是幾番周折后，絲毫沒有得到胡蝶的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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