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著是一回事,  親眼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現在看到容秋和未知男人的親密相處，對alpha而言，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

        很酸。

        很訝異。

        更多的是郁氣。

        alpha近乎呆滯地看著車窗外兩人的親密場景,  原本平放在真皮坐墊上的手攥得死死的，在平滑的坐墊壓下兩塊深深的下陷痕跡。

        可他還在看。

        不遠處的年輕男人把容秋半摟半抱地送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這就是容秋的對象么。

        雖然看不清臉，但年紀似乎格外的年輕，穿著后背印有銀色骷髏頭的黑色上衣,  長到腳踝之上的破洞牛仔褲，腳踩著一雙上有鉚釘的黑色短靴,  衣著打扮像個極愛玩的在校大學生，這樣的人他在a大的時候見得太多。

        大多太過幼稚,  言談舉止輕浮不已。

        即便努力不以貌取人，秦牧野此刻也忍不住往最壞的地方思量。

        不合適。

        這個男人和容秋站在一起，一點都不合適。

        秦牧野思緒萬千。

        紅燈亮起,  容秋的那輛車已經歪歪扭扭地右轉拐到了行道樹,  不過幾息就消失了蹤跡。

        可男人的視線還朝著車輛最后消失的方向看去。

        beta士官靜靜地看著，見alpha沒有反應的意思,  默默開口問道：“要讓司機開車追么？”

        追什么？

        追前面的容秋,  然后看他們夫夫恩愛？

        秦牧野疲倦地低頭,  漸漸地松開了險些攥出血跡的手。

        “不用，回去。”

        不用再見,  也不用再查。

        既然容秋有自己的美好未來,  他的驕傲就絕不允許他插入其中，以作叨擾。

        -

        容秋昨晚實在吐得厲害。

        是他高看自己了,  以為自己多來了幾回酒吧,  酒量就可以不知不覺地練上去,  誰曾料想,  昨晚不過才喝了三杯青梅酒釀，就醉意上臉，胃部刀絞劍舞，還隨便在路邊找了個垃圾桶就吐了個天昏地暗。

        他頭一回醉得這么兇，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明明淺酌的時候感覺那么好，一喝醉居然反應這么大。

        這種難受的感覺容秋不想再做回憶。

        他悶悶地起床，洗臉，刷牙。

        最后頂著一頭毛躁躁的頭發走出房間時，已經十點多了。

        他的腦袋還昏沉著。

        他煩躁地揉著跳動的腦穴，一步一步邁著六親不認地步子下樓去。

        剛巧趙南辰也在，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上班，alpha穿著一套家居服，見狀立刻迎了過來

        “小秋哥！你終于醒了啊。餓不餓，我還給你留了早飯。”

        容秋“嗯”了一聲，隨即在沙發上找了個位置窩了起來，beta抱了個枕頭在懷里，眼皮有一搭無一搭地掀著，慵懶之余，還顯露出幾分疲倦的模樣。

        可不就疲倦。

        不論是心理還是身體，昨天的他都大受摧殘。

        他現在餓得慌，昨晚胃里吐得干干凈凈，現在隨意走兩步響聲就吵上了天。容秋抱著抱枕往肚子上壓了壓，企圖讓壓枕頭所帶來的感覺和拉緊褲腰帶有異曲同工之妙。

        “早飯來了！”

        “來了。”

        趙南辰做的早飯稍微變化了些，三個燒賣，一個雞蛋，還給容秋沖了一包牛奶。

        牛奶容秋沒喝。

        甚至他看也沒看。

        三個燒賣也只吃了兩個。

        他以為他很餓，結果真對著早飯，他吃了一些就沒了胃口。

        而且剛才吃飯的時候，他見趙南辰一副有話要對他說的樣子，但他那時嘴里含著東西，不方便說話，就一直沒來得及張口問。

        現在吃完了，容秋抽了張紙巾擦去嘴角的早餐屑，挑眉問道：“怎么……有事要說？”

        趙南辰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在新港餐廳定了一桌，中午想請小秋哥一起吃個飯。”

        因為趙南辰拿工資了，強烈要求請容秋吃飯，當然還有別的意思，就是希望容秋能在他哥過來的時候，多說說好話，讓他哥別揍他。

        聽說了原因，容秋笑了笑，眉眼居然有幾分痞意：“你哥遲早都要揍你的。”

        “啊？”趙南辰愣愣抬頭，似有不解。

        “沒什么，只是感慨你們兄弟之間真是兄友弟恭。”

        又好又體貼。

        好到趙南辰給孤寡的哥哥買雙人墓。

        體貼到弟弟都考慮到死后兄弟二人葬在同一墳墓中。

        他和容欽哥之間也像親兄弟一樣相處，可讓他做給容欽哥買墳墓的事，他做不出來。他一直希望關心他的人可以長命百歲，最好永遠不會用上墳墓這種東西。

        而他為自己買墓，則是個意外。

        他的愛人已經離世。

        這個雙人墓遲早都要買，不如提前定下個好的。況且要不是這段時間太忙，容秋連遺囑都想提前定好。

        -

        吃過早飯十點半，一a一b在家休息個把鐘頭就到了十二點。

        alpha趙南辰正式地換了一身西裝，看年輕的弟弟目有期待，容秋搖搖頭，也去換衣間找了一身相對正式的衣服。

        容秋很少在衣服裝飾上花很大功夫，對他而言，大把的時間就該用在完成軍區任務、或者設計機甲的工作上，花時間出去購物太費時間了，他現在赤條條的一個人，也沒有必要把自己裝扮的那么好看。

        反正愛人看不見，自己看得順眼就行。

        所以容秋只隨意挑出了一身淺色休閑西裝，隨意抽了一條銀邊腕表。

        這條手表還是當初他來研究院時，錢院長給他送的禮物。

        不算貴，也是一片心意。

        即便這樣，容秋也好看地奪人呼吸。

        有的人壓不住衣服，有的則是衣服襯人。

        容秋就是后者。

        這身設計簡單的淺色西裝穿在他身上猶如高級定制，袖口，領巾，衣擺，都恰到好處的襯托出beta的好身材。

        趙南辰瞬間覺得自己西服三件套顯得很愚蠢。

        顯得他又壯又胖，像頭黑熊。

        容秋沒覺察到趙南辰的起伏心態。

        他只隨意地將袖口理了理，然后滿意地帶上鑰匙，喚他出門去。

        -

        新港餐廳很貴。

        這個貴不只體現在菜品的價格上，也體現在整個餐廳的氛圍上，進來的人必須穿相對正式的正裝，尋常衣服都會被阻隔門外，不過也不會有穿尋常衣服的人過來，因為這里的客人有錢到無法想象。

        就比如現在，餐廳外面停著的車就沒有低于六位數的。

        容秋二十來萬的車夾在里面，有些不倫不類。

        但beta很自信，步履也邁得開。

        被服務生引到位置上坐著，容秋也覺這里不一般。

        很安靜，偶爾有說話聲，聲音也不大，維持在很近的耳語距離。

        其次就是貴。

        或者可以說，非常貴。

        他之前在a大讀書的時候就積攢了一些很貴的私房菜店鋪，因為那個時候他的愛人口味比較刁，尋常食堂的飯吃不下去。

        他就給愛人訂了私房菜。

        但那些菜的價格和這里完全不成比，這讓容秋挑挑眉，今天吃這一頓不會把趙南辰的賬戶吃成空的吧。

        算了，他賬戶里有錢。

        所以容秋點菜的時候也頗為舍得。

        餐廳的招牌菜一樣來了一份，菜品的量維持在兩個人過多，三個人不到的范圍。

        -

        秦牧野也正在和副指揮一起吃飯，這頓飯副指揮早就想邀請他了，終于在今天這個休假日把人請過來了，請總指揮吃飯，既然要訂最好的餐廳。

        他們來得稍晚。

        所以過來的時候，餐廳里已經大多坐滿。

        可即便如此，餐廳也可以稱一聲安靜。

        這讓秦牧野一直板著的臉稍微舒緩了些。

        “秦先生，我們到了。”

        出門在外就不以軍銜職位相稱。

        請他吃飯的副指揮是個六十多歲的alpha，之前就協助上一任總指揮，溝通聯邦和機甲研究院。

        秦牧野答應他飯局的原因，也和容秋有關。

        其實上次約容秋的時候，他不單單想見容秋一面，更有關乎研究院的事情要商討，可惜那次見面不了了之。

        他們以后也不會相見。

        即便要見，至少不會單獨見面。

        他一直這樣做著心理建設。

        甚至刻意忽視心里露著的洞越來越大，不知何處拂來的風聲越來越呼嘯。

        算了，想這些做什么。

        兩位alpha已入座，菜已提前點好。

        這頓飯吃得不痛不癢，唯一讓秦牧野感興趣的，就是是否給研究院繼續撥款這一事項。

        副指揮的意思是新機甲既然已經研究出來了，經費就不用再撥了，十三軍區就拮據，這些錢應該用在更有效的地方。

        聽他這么說，秦牧野神色淡淡。

        看不出是支持還是反對。

        見狀，副指揮越說越心虛。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要說，甚至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詳細講述這筆錢如果用在教育或者醫療方面絕對會比機甲設計更見實效。

        軍區的人就是這樣。

        隨便給個論題，他們就能滔滔不絕幾個小時。

        這個過程秦牧野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打斷。

        只是一刀一叉，安靜地吃飯。

        副指揮生生說了許久，說得口干舌燥，這才小心翼翼地抬頭看秦牧野的反應。

        他是真心為十三軍區好，所以也不會在這個年紀還在軍區工作。

        秦牧野放下刀叉，清凌凌的一雙眼并無任何波瀾：“王伯伯說完了？”

        年老的alpha點點頭：“說完了。”

        秦牧野最后抿了一口酒：“我同意。”

        這句“我同意”沒有夾雜任何個人色彩。

        他只是單純的從第十三軍區的總體發展而論，研究院的經費軍區一直在批，批了有二十多年，如今成果斐然，容秋設計的機甲一旦出售到別的軍區，研究院也會得到部分分成，雖然不足容秋那么多，但也足以研究醫院繼續開展重點項目的研究。

        而軍區的資金，該用到最需要運用的地方，比如在那些戰火肆虐后的星球中，當地教育醫療的重建刻不容緩。

        聽其言。

        年邁的alpha感激涕零。

        秦牧野卻不置可否。

        起身去洗手間解決個人問題，出來時忽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背影從洗手池前離開。

        超他三步，格外的灑脫逸然。

        秦牧野目光隨之而動。

        即便他不愿承認，他還是認出了這是容秋。

        容秋也來這家餐廳吃飯？

        是自己……

        還是和別人一起。

        想起這個別人，低頭洗手的alpha手都快搓沒了皮。

        許是“好奇心”作祟，他回到桌前時，特意繞了路，側眼就看到別桌的容秋，容秋沒有注意到他，只是安靜地吃飯，不知是否是他心理作用，容秋看起來溫柔且隨和。

        明明他沒有笑，也沒有做出什么樣的表情。

        這在秦牧野看來，就是溫柔。

        因為不重要的人，容秋絕對不會陪他吃飯的。

        可容秋曾經給他的溫柔的，都悉數給了別人。

        回到位置上的他又看了許久。

        容秋中途再次去了洗手間，似乎是酒水沾到了衣服上，鮮紅的酒汁在素色的西裝上格外顯眼。

        容秋走了，秦牧野也終于有了動作。

        他和alpha副指揮說了聲“抱歉”，隨后停在趙南辰那桌。

        他覺得這種行為不像他，但他還是做了。

        秦牧野定定地站在他面前，同時視線轉移到趙南辰的脖頸處，今天陽光好，室內通透，所以他能清楚地看見趙南辰脖頸處的信息素抑制環。

        是信息素抑制環。

        不是信息素抑制貼。

        這種只有a級的alpha才會用。

        所以，眼前的男人是a級的alpha……

        秦牧野眉目一皺，神色并不簡單。

        怎么回事？

        容秋居然和一個a級的alpha結成了伴侶！

        這怎么可以，容秋的伴侶不應該是一個beta嗎？

        正當某個s級alpha腦中洶涌澎湃的時候，趙南辰還在埋頭吃菜。廢話，這頓飯透支了他三個月的薪水呢，必須吃回來，而且連本帶利吃回來。

        可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擋住他面前的光，還遲遲不散。

        趙南辰的叉子戳歪了，他不耐，甫一抬頭。

        他就看見了自己的偶像！

        這還吃什么飯？

        趙南辰恨不得立刻站起來行一個軍禮。

        秦牧野卻視而不見。

        他上下打量著趙南辰。

        這個男人并沒有什么不同，除了年輕一些，就沒有別的優點，看上去高高大大卻很是蠢笨，而且年輕氣躁。和他行軍禮的時候，面前的金屬刀叉都從盤上掉落。

        噼里啪啦一陣響。

        趙南辰立刻去撿。

        容秋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幅場景。

        兩個男人對立而視。其中他的同居租客，那位趙南辰小心翼翼地撿起面前的筷子，而他面前的s級alpha則格外淡定，甚至表情可以說是冷酷。

        他本能地以為趙醫生的弟弟被欺負了。

        因為趙南辰的表情看上去太為羞愧。

        撿起筷子以后還張著拳頭，似乎在解釋什么，可語言系統徹底崩壞，解釋了個寂寞。

        容秋擰緊了眉頭上前一步。

        明明比面前的s級alpha還要矮上半個多頭，他依舊昂首挺胸地將趙南辰護在身后。

        “總指揮，有何貴干。”

        容秋的話語帶刺。

        秦牧野很容易就品了出來。

        容秋這是為了護著別人和他生氣嗎？

        目前看來，的確如此。

        現在看他這么護著這個年輕的男人，秦牧野心湖微漾。

        但他面上卻依舊淡然無比：“路過。”

        容秋不信，他上下打量著這位昨日才和他起了爭執的alpha指揮，特意把車鑰匙丟給后面早已漲紅了臉的趙南辰。

        明顯是支開人。

        “你去開車，我待會來。”

        趙南辰緩過勁了，連連擺手：“可我錢還沒付！”

        容秋回頭看他，眉眼已展露幾分不耐：“我已經付了，快去。”

        趙南辰看看容秋，再看看容秋對面的秦牧野，咬緊牙關，最后還是拿著鑰匙向外跑去：“我先去外面等小秋哥，小秋哥快一點來。”

        等人走后，秦牧野斂著眉目，思酌了許久，才道：“他是你的愛人？”

        容秋雙手抱胸，挑眉看他。

        原本以為他會給出合理的解釋，結果卻聽到了他說這話。

        容秋仿佛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開什么玩笑。”

        秦牧野頓了頓，視線卻停留在容秋手上的戒指上。

        這樣的視線讓容秋不喜。

        知道對方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戒指，容秋這次卻沒有炫耀的心態。

        他蜷縮了手指，這枚銀環早就和他的手指恒溫，現在指根卻莫名感到一股涼意。容秋索性將手插進褲子是兜里，但在他整理好思緒之前，男人又兀自冒了一句石破天驚之語。

        “那他是你的婚外情床-伴么。”

        ——婚-外-情-床-伴

        不知被其中哪幾個字刺激到，容秋藍珀色的瞳仁驟然一縮，整個人呈現出快要炸毛的危險狀態。

        他微瞇著眼眸的同時，肩線繃得極緊。

        “秦總指揮，請您擺正好自己的位置，不論我結婚與否，還是平時和誰吃飯，和誰見面，這些都屬于我私事，秦總指揮無權質問，而我也沒有上報的必要。”

        這樣的解釋落在秦牧野眼里就是惱羞成怒地承認。

        承認已婚。

        也承認有這樣一段婚外情。

        理清思路，秦牧野看著面前義正辭嚴的舒俊男人，黝黑如墨的瞳目里滿是藏匿不住的錯愕。

        他從來沒想過……

        五年后的容秋會變成這樣。

        居然在已婚的情況下，還和另外一個alpha保持床-伴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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