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曹同甫
商清逸與商夢魚說話的功夫,場中胡祝的罡氣飛劍與鄒巍然的詩劍已然交擊不下百次,只看得觀者眼花繚亂,詩劍作為儒家術法中‘神’路之后才能掌握的術法,威勢已然直追胡祝的第一關鎮關憾岳。
即使如此,鄒巍然才好些許的傷勢又做復發,本已經愈合的劍傷重新崩開,詩劍中蘊藉的詩意也無暇施展。
“底子還淺,鄒巍然要落敗了。”張莽在旁點道。
“鄒巍然?”韓兮象細一想,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轉頭看向張莽,“二叔,您是說?”
“噓……”張莽止住韓兮象的話頭。
韓兮象也知曉其中利害,左右看了看沒人注意,這才重新將目光看向戰場。
果然如張莽所言,鄒巍然縱然有詩劍在手,但全無施展空間,只得應付憾岳劍。反觀胡祝,已經一拳一個將那些雪騎解決掉,雖擅使飛劍,但終究還是個武夫,拳腳功夫自是不會差的。
將雪騎錘散,胡祝以氣馭劍,與此同時收拳在腰際,以腰運勁,由大腿發力沖出,一記堂堂正正的沖拳直朝鄒巍然而去。
鄒巍然余光瞥見,本想避開,奈何憾岳劍在旁協應,將其束縛在原地。胡祝趁此機會,已然來到鄒巍然身前,沖拳勢大力沉,直接打在他胸口。
鄒巍然背后衣襟立時粉碎,一聲骨骼折斷的脆響傳出來,胡祝仍不滿足,憾岳劍橫拍在鄒巍然后背,將本要被打退的他拍回來,胡祝立在原地,一拳接一拳打在鄒巍然胸口,一拳盛過一拳,好像有吸力一般,直教鄒巍然后退不得。
鄒巍然承受著一拳又一拳的轟擊,胸口已然凹陷下去,若不是還有胸中那口浩然氣撐著,只怕早就已經橫尸當場。胡祝的意思也很明顯,就是要讓鄒巍然藏浩然氣于胸,護住心脈,讓他沒有施展術法的間隙。
轉眼不下五十拳,鄒巍然咬咬牙,趁著胡祝一拳已落,另一拳未生的空處,將氣導于詩劍。詩劍劍身上閃過“向來喪亂汝所記,大地凜凜憂干戈。”詩句,胡祝正待落下的拳勢一滯,一股悲涼之感縈于腦海,滿目盡是因戰爭流離失所的人群,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遍地餓殍,大地荒涼一片。
使得胡祝不禁徒生一股憂愁。
鄒巍然趁著胡祝失神的功夫,急速后退,張口吐出一大口血,他一手以詩劍指向胡祝,另一只手呈托舉狀,旋即一方黃玉雕琢的大印躍于手心,他高舉黃玉大印,傾力灌入浩然氣,就看胡祝頭頂赫然呈現出一方大印虛影,正大堂皇,如山如岳般下壓過去。
“鎮。”鄒巍然喝道。
胡祝此時已然回神,只覺一股大力壓下,他身著無衣甲硬抗,對那黃玉大印虛影一拳拳沖擊過去,試圖延緩壓力,奈何印上繚繞一層輕薄的黃紫之氣,終究還是將胡祝壓到了地上。
鄒巍然又是一口鮮血吐出來,又用同樣的方法將一只游走在身邊的憾岳劍壓在地面。回身找到紀云禾,一邊走一邊出聲叫道:“走!”
紀云禾抱起鄭嘉,追著鄒巍然的腳步朝南奔走,韓兮象眼見就要沒了三人蹤跡,忙問道:“二叔,不追嗎?”
張莽轉過頭來,“追?為什么要追?”
韓兮象自知失言,拱手道:“侄兒知道了。”
“巍之,清楚自己的職責。”張莽看了不遠處的商清逸一眼,朝他點了下頭,隨即說道:“走吧。”
韓兮象最后朝胡祝看去,沒了浩然氣的加持,黃玉大印虛影已然散去,被整個壓到地里的胡祝從地下伸出一只手,抓在地面上,再一用力,半個身子就從地里面露了出來。
他視線停留在鄒巍然逃去的方向,倒是沒有馭使憾岳劍追擊。他將雙腿拔出來,拍拍身上的土,無衣甲已經收入夾脊關,憾岳劍也收進尾閭關。他轉過身,掃了一圈周圍,最后看向全程旁觀的曹縣令。
曹縣令見胡祝看過來,這才下了馬小跑過來,作禮道:“下官曹文心,見過胡都尉。”
胡祝點點頭,“起來吧。”
“謝大人。”曹縣令低著頭站在胡祝身前,胡祝看了眼周圍的人,“事發突然,沒有與曹縣令交托,會給曹縣令一個解釋的。”
“下官不敢。”曹縣令仍舊低著頭,他哪敢要一個正四品的武悍都尉來給自己一個解釋。
“神揚道道臺的卷宗要途徑江都府衙,再下發給懷青縣,此時應該已經在路上了,你到時看一眼就明白了,看完即毀。記住,此份卷宗只有你與本縣縣丞可閱,閱后即焚。”胡祝拍著身上的土,“你給我安排一個住處。”
“是。”曹縣令彎腰應下,他自然知道胡祝是有住處的,不然為何才有人報信,胡祝便能遣飛劍先行,自己隨后就趕到了。但胡祝此舉,顯然是有別的目的的,曹縣令照辦就是。
胡祝大致清了清身上的土,“讓周邊人都退了吧,城門也可以開了。”
他在頭前走著,是往曹縣令下馬的方向而去,劉鴻熙早在曹縣令下馬時便已經跟著下了馬,只是沒有迎上去,而是一直在一邊等著。這會兒胡祝走過來,劉鴻熙上前一步,拱手行禮道:“下官劉鴻熙,拜見武悍都尉大人。”
胡祝瞥了劉鴻熙一眼,語氣平淡道:“你就是懷青縣新任的縣丞?”
“回大人,下官正是,上任不足兩年。”
“嗯。待會兒你與曹縣令一同來見我。備馬。”胡祝說完,劉鴻熙早已牽著自己的馬上前。
胡祝接過韁繩,翻身上馬。曹縣令小跑過來,上馬在前面領路。并吩咐一個隨行先去頭前通傳命令。
幾人身后是江源寺的僧人,由一位海青僧服的長老領著五位弟子,見了胡祝,上前施以僧禮。
江源寺長老也是來了許久,只是修為不高,面對兩位兩關修士的戰斗,實在是插不上手,也就跟著曹縣令等人一同觀看了。
海青長老法號圓悟,是顧箴所見過的圓靜大師的同門師兄,據他觀察,武悍都尉胡祝的修為至少也是兩關兩竅,而那位儒家修士,也堪堪摸著泥丸宮一竅的門檻了。
這里從他們用出的鎮關數目就可以看出來。
鎮關與普通法寶是不同的,修行者一眼就能看出來。
鎮關的作用,除了用以鎮壓人身蜃氣之外,其本身也是修士用己身修為時時沖刷祭煉的法寶,所以用起來往往如臂驅使,圓潤如意。
胡祝的第一道鎮關是憾岳劍,第二道鎮關便是無衣甲。武夫路數一般來說都如這般采煉鎮關。
尤以軍中修士最為普遍。
曹縣令頭前帶著路,胡祝坐在馬上閉目調息。雖然整場戰斗他都占據著優勢,但最后鄒巍然祭出的黃玉大印上繚繞的黃紫之氣還是讓胡祝吃盡了苦頭。不然鄒巍然兩關一竅的修為,是怎么也不能憑借一方黃玉大印就能鎮壓自己如此之久的。
即使那是他的第二道鎮關。
劉鴻熙將馬送予了胡祝,就拿來周正的馬跟在身后,顧箴、文順以及曹縣令帶來的三個人也隨行在一起。
趁著曹縣令與劉縣丞拱衛武悍都尉的功夫,曹縣令帶來的三人中,有一騎離開另外兩人,湊到顧箴身邊。先是看了眼曹文心,隨后胡祝,劉鴻熙一一看過去,見沒人注意,就小聲說道:“在下姓曹,名同甫,表字陳書。敢問這位兄臺尊姓大名?”
顧箴轉頭看去,年紀與自己相仿,再結合來人的姓氏,顧箴大概能猜出面前人是什么身份,他拱手回道:“尊姓大名談不上,姓顧,單名一個箴字。表字辭修。”
曹同甫手執一柄折扇,扇下懸著一塊白玉吊墜,下垂流蘇。他以扇骨輕輕敲打額頭,隨后笑道:“我道怎么耳熟,原來你便是劉縣丞提過的顧箴。久仰久仰。”他拱了拱手,“顧兄這當兒也是來參加秋闈的?”
顧箴可不知道劉鴻熙是怎么評價他的,萬一是他的黑歷史呢?他干笑一聲,“是,這次秋闈我是要試一試的。”
“哈哈哈,正巧我也準備參與秋闈,那我與顧兄可算是同期了。”
曹同甫這會兒的笑聲有些爽朗,使得頭前的曹文心都聽到了。他回過頭,先是看了眼胡祝,見其仍舊閉目養神,座下白馬乖巧地在路上走著。這才越過眼,朝曹同甫狠狠瞪了一眼。
曹同甫霎時感覺如芒在背,往前看去,正好與曹文心的目光交接。他不禁縮縮脖子,也學著顧箴干笑一聲,小聲道:“今兒先不談了,回頭我去找你玩……交流學問。回見。”
他說完,手托著折扇與顧箴拜別,扇下白玉瑩瑩。
顧箴也拱手告別,曹同甫回了自家隊伍里,一旁的文順靠過來,低聲道:“這位是曹縣令家的公子,今年十九,與顧公子一般同為秀才公。”
顧箴點點頭,并不驚訝。
文順說完,又落后顧箴半個馬位前行,一行人回了西門,由于曹縣令的命令,此時已經開了城門,守城什長已經帶著手下的官兵等在了門口。
相比較于曹縣令等人,什長還是更為在意胡祝,畢竟胡祝此時掛著的可是武悍都尉的軍銜,已經算是神揚道頂尖的武官了。
在什長的軍禮下進了城,曹縣令慢了半步,來至胡祝身側,“胡大人,今夜到個什么去處最好?”
胡祝睜開眼,看了曹縣令一眼,慢慢道:“你來定,清靜些好。”
曹縣令領會了胡祝的意思,一是不去花街酒巷,二是他有話要說。
一行人順著西街來到最北的一處別院,此處建有一座別苑,規格算是此縣最高的場所了,一般是曹縣令用來接待上官的地方。剛才問起胡祝,若是他不想去風月場,此地算是最為事宜的住所了。
先為胡祝安排好住處,曹縣令找到劉鴻熙說了幾句話,劉鴻熙走過來,“辭修,你與文順先回罷。今夜的事你也看到了,我今晚便不回了。文順,你與夫人交代一聲,撿不重要的說,莫讓夫人擔心。”
“是。”兩人先后答應,隨后上馬回府,周正因為沒了馬匹,便沒跟著來別苑,而是早就開始往回走了。
顧箴兩人走在街上,文順想起一事,他一拍腦袋,“顧公子,咱們步程得快些了,若是周護院先回,恐怕夫人就什么都知道了。”
顧箴沒想到周正還是個大嘴巴,就加緊與文順往回趕。好在路途不長,顧箴二人回了府,才在街尾看到往這邊來的周正。
文順讓顧箴稍等,自己拍馬上前與周正交代了幾句。
周正與下馬牽著馬的文順走過來,周正有些悶悶不樂,看來是聽了文順的囑托。
顧箴大概知道周正不開心的原因,本已經在路上準備好了一肚子話來烘托今晚的戰局,以希冀能夠博取汪扶的關注。
現在全盤打算就只得付諸流水了。
顧箴忍住笑,敲響了劉府大門。
門開了,首先看見的還是門房的臉,他見著顧箴幾人,又朝三人身后看去,沒有多問,打開門讓三人進院。他轉過頭,出聲喊道:“夫人,顧公子他們回來了。”
院子里張顏枝在丫鬟小屏的陪伴下正在院子里看著夜晚出來呼吸的魚,聽得門房的話,立時站起來。
她披著一件毛裘,快步來到三人面前,沒有看到劉鴻熙,就問道:“如何了?老爺呢?”
文順走上前,低頭道:“西面農莊發生了一些動蕩,好在沒人受傷,曹縣令也趕了過去,處理完事情就找老爺敘話去了。老爺囑咐今晚就不回了,還讓夫人早些休息,莫要擔心。”
張顏枝也是見過風浪的女子,聽罷放心許多,他長出口氣,“好,沒事就好。小屏,我們回房。”
“是,夫人。”小屏跟在張顏枝后面,朝劉鴻熙夫婦二人的住所去。
文順應付完了張顏枝,轉過身,“顧公子也早些休息吧。”他說完,看向周正,“周護院,在老爺回來之前,還請不要多嘴。”
周正一臉不爽,但還是無奈地點點頭。
文順笑了笑,“等老爺明早回來,都交代完了,你再與汪扶說就是。”
周正甕聲甕氣地回應,“文順說的對,是俺著急了,那俺等老爺回來再說,文順你可別先跟汪扶說啊。”
“一定一定,周護院放心。”文順年紀也就比顧箴大個兩三歲,汪扶已經三十幾許了。也就周正會往這邊想。
顧箴與兩人告別,回到自己的院子,才進院子,就看到院中小桌上趴著一個人。
入夜不久,顧箴還看的真切,就開口道:“小蕓姑娘,你在這做什么?”
丫鬟小蕓抬起頭,見是顧箴,好像松了口氣般說道:“顧公子,你們回來了啊。”
“嗯,回來了,沒什么大事。你不回房休息,在這兒干什么?”顧箴將事情一句帶過,沒深說。
小蕓拿出放在懷里的籃子,“今天事情出現的突然,小蕓想著公子可能還沒吃飯,就留了些飯菜給公子。”她說完,紅了臉,又補充道:“是經過夫人首肯的。”
經小蕓提起,顧箴這才感覺到些許饑餓感,就笑道:“勞煩小蕓姑娘費心了。”他走到房門前推開門,“來,先進屋。外面涼。”
小蕓臉色更紅了,好在天色已黑,顧箴看不到她的臉色,“顧公子,深更半夜,小蕓怎好進公子的房門。”她上前將籃子遞交給顧箴,“顧公子你且拿好,我來的不久,飯菜還溫熱,你趁熱吃,我就先走了。”
說完忙不迭地就跑開了院子。
顧箴提著籃子,自語道:“是不是我冒犯了?惹得小蕓姑娘不高興了?”
他進了屋,先點燃了蠟燭。伴著燭光,顧箴打開籃子上的白布,果然如小蕓所說,菜飯還是溫熱的,一葷一素,外加一碗米飯,兩個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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