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氣勢洶洶到了保安面前，然后被保安攔住了。

        保安嚴肅又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姑娘，你這么漂亮，何必做這種自取其辱的事情呢。”

        長得這么好看，干點什么不好！非要在這里死纏爛打地蹭人家店里的熱度！

        服務員一開始沒有理解保安在說什么，等到保安拉著她往外走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服務員：！

        她簡直被氣得要背過氣去了！

        這都叫什么事！怎么一個兩個的都這么沒有眼力見！

        她都在這里上班這么久了，還長得這么好看，保安居然還沒有認識她！

        沒有認識她也就算了，反正她也不想認識保安！但是這保安居然以為她是鬧事的人！

        他是不是瞎啊！

        她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說的。

        服務員對著保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怒火沖天地道：“你是不是有毛病！就算你不認識我，還不認識我身上的制服嗎！我是這里的員工啊員工！鬧事的是那個女人才對！你應該把她拉出去！”

        說著話，她氣勢洶洶地抬手指向白若羽。

        保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的是白若羽挺拔的身影。

        只是尋常看不出任何logo的穿著，卻有一種撲面而來的優雅氣質。

        保安下意識屏息凝神。

        這是什么大人物嗎？

        保安總覺得白若羽有點眼熟，卻怎么也沒想起來。

        他微微皺著眉打量白若羽的時候，白若羽也正看著他。

        和他目光交錯的時候，她微微點頭示意，唇角的幅度分明沒有任何嘲諷的意味，只是出于禮貌。

        服務員見保安轉過去看到白若羽就愣住，心中的火燒得更旺盛了。

        世人都是膚淺的！只會被表象迷惑！

        她這樣漂亮又單純善良靠自己能力工作的人，居然比不上那個在鏡頭前賣弄人設的網紅！

        她不服啊！

        她一定要把那個賤人的假面撕碎！

        這么想著，她斗志昂揚地催促保安把白若羽趕出去。

        保安猶豫了一下。

        此番對比如此明顯，是個人都看得出誰占理了。

        他下意識去看收銀臺，想看看店里的其他人是什么態度，然后發現收銀小妹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看著他。

        保安嘆氣：……行吧，懂了。

        保安在原地立定，一本正經地對服務員道：“不好意思女士，我們不能無故驅逐客人呢。”

        服務員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什么叫無故驅逐客人！她現在賴在我們店里不走，我不想接待她了！你給我把她趕出去！”

        保安冷漠：“請問您是這家店的老板嗎？”

        服務員氣焰囂張：“雖然我不是！但是我可以代表我們老板，不信你可以自己去問他！”

        保安哦了一聲，再開口的時候平淡的聲音里莫名多了點陰陽怪氣的意味：“我不知道你們老板是誰，不過既然是他不愿意接待這位顧客，你可以讓他報警，請警方幫忙，我們沒有這個權限呢。”

        說罷他不等服務員反應，轉頭就走。

        服務員一把抓住了他：“你等等！你怎么能這么不負責任！你不是負責安保工作的嗎？怎么能怕事呢？！我要投訴你！你的工號是多少？！”

        保安身材魁梧，走路的時候虎虎生風，服務員的動作并沒有阻礙他離開，反而讓自己失去了平衡，差點摔在地上。

        服務員很快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去扶著手邊的餐桌，好不容易才堪堪站穩，再怨憤抬頭看保安的時候，卻看到后者眼中的不以為意。

        她一時急火攻心，話越說越難聽：“就你這樣的人，一點都不負責任，我們怎么敢把自己的安全交付在你手里呢？這商場每個月收那么多的管理費，什么正事都不干的嗎？！我告訴你，你給我等著，我一定讓你好看！”

        服務員惡狠狠地想，她一定要讓這個保安在商場干不下去！

        她兇惡地瞪著保安，滿臉都是厭惡，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臟了自己的眼睛。卻又不愿意把目光移開，試圖記下他的臉，以免自己待會就找不到人了。

        保安嗤笑了一聲，曲起右手，反手在左胸前別著的工牌處點了點，道：“要投訴？行啊。看清楚了，這是我的工號，名字，記清楚咯。”

        服務員聞言立即把目光轉向保安的工牌處，然后就聽到保安寫滿嘲諷的聲音響起：“小姑娘可要記清楚了，別轉頭就忘記了，算了，哥做個好事，多等你一會，你記住了跟哥說啊，要不你現在就打電話投訴吧？看你好像很不聰明的樣子，要是你趕緊自己記住了，我一走你又忘記了怎么辦。”

        服務員被氣得要哭了。

        她的眼睛里在一瞬間蓄滿了淚水，抬手指著保安的時候手都在顫抖著：“你你你……你不要臉！”

        保安笑得有點痞里痞氣：“這就不要臉了？哥真正不要臉的時候，你還沒見過呢。”

        服務員適時想起來很久以前發生的事。

        那是她遇到老板之前的事了。

        那時候她才剛剛到這個城市，一心想著靠自己的臉賺錢，被忽悠進所謂孵化網紅的公司上班，結果打著雞血干了大半年，不但沒有掙到錢，還背了一屁股的債。

        公司每個月只給她發一千八的底薪，可她要直播，買設備要錢，買衣服要錢，化妝要錢，拍照要錢。

        什么都要錢，那點底薪根本不夠用！

        她一開始沒有覺得有什么問題，畢竟大家都是這么過來的。

        那些粉絲很多的超級網紅，底薪也不高，她們主要是靠提成。

        她覺得自己不比那些網紅差到哪里去，她們當中的一些人還沒有她好看呢！

        所以公司開始讓她簽借款協議的時候，她沒有當回事，覺得自己只是需要一點點時間，很快就可以還上的。

        后來，她卻一直沒有紅起來。

        她花的錢越來越多，因為聽人說需要花錢買營銷，所以又投入了一大筆錢。

        在真正紅起來掙到錢之前，她的債務危機先爆發了。

        催賬的電話一個接著一個，她和周圍所有人哭訴，卻沒有人愿意幫助她。

        無奈之下，她開始去應聘夜店陪酒的工作。

        沒關系的，等掙到錢了就好，等把那些錢還上了，她就又可以當回網紅了。

        這么想著，她義無反顧地去了。

        這一次，她沒遭遇到什么阻礙。

        她幸運地成了某個夜店的紅酒銷售，兼職陪酒。

        更幸運的是，她在那里遇到了老板。

        老板告訴她，她長得這么漂亮，不應該受這樣的苦。

        然后她被老板帶到了這里，看到了許許多多帶著設備來到店里拍攝的網紅，看到了她們是如何工作的。

        她做夢都想要再成為網紅。

        可每天每天，她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卻開始喪失自信。

        她覺得她們都沒有她漂亮，卻都能那么快地紅起來，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歡。

        老板教會了她優雅，可她總是在很多時候忘記姿態的優美。

        而那些網紅，即便不是在鏡頭里，也總是一副端著的模樣。

        每一分鐘都用力活著，每一分鐘都是她向往的樣子。

        越是強迫自己向著她們靠近，她越覺得自己好像離那么夢想遙遠。

        她做不到時時刻刻保持精致，做不到明明在意卻裝作不在意。

        看向那些網紅客人的目光漸漸染上了嫉妒，她開始揣測那些人過得并不好。

        然后她開始瘋狂在網絡上搜索那些網紅的黑歷史，發現她們中的許多果然都很骯臟。

        至少她還是干凈的呢。

        想通了這一點之后，服務員看著那些人的目光里多出了幾分鄙夷。

        網紅有什么了不起！還不是要到她們店里來蹭熱度找流量！

        與此同時，老板告訴她，她和那些客人是平等的，她不用羨慕她們。

        她嘗試著對那些客人態度惡劣一點，發現她們對她依舊是尊重的，甚至……隱約有些討好的意味。

        她們都想和她打好關系，希望能得到最好的位置，在菜單更新的時候得到提醒，在做活動的時候能第一時間知曉，然后……到店，點菜，拍照，發狀態，蹭熱度。

        服務員在這樣的游戲里樂此不疲，幾乎忘記許久之前，自己曾在那些過客審視的目光中被鄙夷。

        可現在，被保安這么一提醒，她又想起來了。

        想起債務危機爆發的時候，那些催債人可怕的樣子，想起她和朋友哭訴的時候，那些人鄙夷的目光，想起自己初入夜店的時候，那些客人在聽說她只是想要短暫陪酒之后似笑非笑的樣子。

        他們比她在這個店工作之后遇到的人素質要更低一些，所以說的話也更刺耳一些。

        ……老板是這么告訴她的。

        所以她不必理會那些。

        她已經脫離底層泥沼一樣的環境了，她可以忘記那些。

        ……她是這么給自己洗腦的。

        她幾乎快要成功了。

        而現在，這個保安幾句諷刺，卻又輕而易舉地擊潰了她。

        她幾乎在瞬間想起那些過往，那些令人難堪的回憶在一瞬間讓她雙目通紅，她的淚落了下來。

        “你不能這么對我。”

        她喃喃自語般對著保安道。

        保安嘆了口氣：“行了，小丫頭，我走了，你自己好好冷靜一下吧。”

        說完，他再沒說什么，轉身離開了。

        服務員雙眼朦朧地看著他的背影，滾燙的淚集結成河流。

        “你們不能這么對我，我不該過這樣的日子。”

        她自言自語著對自己說，整個人仿佛被什么東西抽空了一般，在一瞬間喪失了所有的斗志。

        她感覺到了絕望。

        無論她如何努力，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陷入了自我懷疑。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下意識回過身去，看到的是匆匆趕來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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