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時間來到了小寒時令。小寒當日，天空飄起雪花來，瓊瑤砸地，滿樹銀花。麟女大人帶了豆蔻二人出了轅門，直往深山里走。只為賞雪，別無其他，漫無目的，不知所終，走到哪兒算哪兒。

        雪花大如席，紛紛亂亂，如情思難斬。豆蔻走在麟女大人身后，只見她血紅色的大氅在冷風中不斷翻飛。豆蔻怕她冷著，不斷給她手爐里填碳火。

        “士兵們過冬的碳可夠了。”

        “夠了！將軍！”

        前方是一座孤崖，麟女大人不斷往上攀，爬過幾塊大石，視野開闊起來。天寒地凍，韶光仿佛凝滯。只見山崖崖尖上一株紅梅，兀自開放。紅梅白雪相映成趣，只是不見葉。只是不見葉。

        麟女大人輕輕嘆道：“有花無葉，花落葉現，有葉無花，葉落花現。真真花葉不想見逾千年。”

        第二日，雪息風停，一大早，天剛擦亮，麟女大人又獨自一人行到這山崖之巔去賞那株紅梅。她一人獨立與天地之間。蒼旻之上，一輪青月懸著，若隱若現，不多時有有一輪圓日隱隱約約升了起來。日與月相伴著，日月之下便是這株無葉的紅梅，無主盛放，這景色美輪美奐。

        麟女大人霎時間有了四句。

        回到軍營后，將這四句謄寫了下來。

        客梅其二

        日升青暝共月眠，花鬧蒼虬葉不見。

        紅銷凄凄葬淵潭，綠肥青青冠樹冕。

        豆蔻讀了，將此詩謄抄在一方麟女大人的舊帕子上，綁于鴿腿，放飛鴿子，寄給了公子蓮生。只是可惜，由于鴿子飛到了白絡石的領地上空，又被白絡石所截。

        麟女大人心道，怎樣才能向公子蓮生傳遞情報呢。他是否知曉我將于大寒當日偷襲蕙遠與白絡石呢。

        另邊廂，公子蓮生也在嘗試聯絡麟女大人，但均無果。

        麟女大人自賞梅回營后邊感染了風寒，一日病重一日，常于半夜咳醒過來。

        “將軍，我們這一杖還要打么？”

        “打，當然要打！”

        “若公子蓮生不能配合……”

        “不！”麟女大人牙齒咬著下頜，忽又放開道，“我相信他，我若為他公子蓮生，定能想到霍蒹葭喜歡以弱擊強，無可畏懼。我若為他公子蓮生，我就在大寒當日出兵，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公子蓮生的營帳內。

        大將洛薊與楊葎有著同樣的疑惑。

        “公子，我們聯絡不上麟女大人，大寒這一日，這一杖，還要打么？”

        “打！”公子蓮生斬釘截鐵。“大寒這一日必須出兵，我若是霍蒹葭，我一定在自己最弱的時候襲擊最強的敵人。我就是要以弱制強！與天斗！與地斗！我相信她！”

        麟女大人的營帳內。

        豆蔻一拱手：“全聽將軍吩咐！”

        “去傳另三位將軍！”

        “是！末將聽命！”

        不多時，三位將軍楊常青楊將軍、杜黃楊杜將軍與洛連翹洛將軍均來到麟女大人帳中。

        “我與豆蔻商定好了，定在大寒當日發兵攻打蕙遠。現如今，我們東西兩面均受敵，可選東面的三邑作為突破口，大寒當日，定當收了這三邑與公子蓮生匯合。”

        眾人深知她素日里謀深慮遠，便豎起耳朵來聽她計策。

        “蕙遠與白絡石能夠聯手，不過也是一時的利益。假以時日，為了爭奪利益，問荊王與白絡石終究會分崩離析。如果用離間計，讓他二人開戰，我們再坐收漁翁之利，豈不妙哉。但我們要與公子蓮生配合著打。”

        說完，麟女大人兜出了她的計謀，眾人稱贊。

        公子蓮生的營帳內，洛薊洛將軍、楊葎楊將軍、霍鐵莧霍將軍與洛衛矛洛將軍也在聽公子蓮生的部署。

        “用離間計是最便宜的計策。我猜麟女大人也會選用離間計。她一定會選兵士穿上鐵甲扮成鐵甲軍襲擊白絡石的邑鎮。那么我們則選調兵士扮成白絡石的兵卒去騷擾蕙遠即可。”

        “好計謀！”眾人皆道！

        “讓他二人鷸蚌相爭，我們則坐收漁翁。”

        大寒當日，北風凜冽，無星無月，子時，麟女大人營帳內。

        “洛連翹！咳咳咳！”麟女大人又是一陣咳，她的風寒不但未愈，反而有加重之跡象。

        “末將在！”這一應擲地有聲！

        “你從鐵甲軍的俘虜中挑出兩千精兵來，再挑一千你的部下混入其中，鐵甲穿身，扮成蕙遠的鐵甲軍襲擾白絡石的靈泉邑！”“是！”洛連翹領了令牌而去！

        “楊常青！”

        楊常青道：“末將在！”

        “你領三千精兵去埋伏在西麓的忘憂鎮靈水河畔。狙擊歲恙山西麓來兵。咳咳咳！”“是！”楊常青領了令牌去了。

        “杜黃楊！”

        “末將在！”

        “你帶三千精兵守在牛家村，接應楊常青，防著西麓來兵！”“是！”杜黃楊領了令牌而去。

        “豆蔻！”

        “末將在！”

        “咳咳咳！你隨我一同去襲擊月云邑。”麟女大人又是一陣清咳不斷。

        “是！”豆蔻領了令牌而去。

        眾人皆去，賬內只剩麟女大人一人，只見她頻頻呵氣于手背，以暖她那雙僵硬的雙手。麟女大人心道，希望公子蓮生能知我意。這月云邑乃是蕙遠與白絡石共享之地，我引他二人窩里斗，此地便是蛇之七寸，該重攻此地。如果他能知我心意，我能在這一役中見到他吧。

        大寒當日，子時，如席大雪，漫天席卷。公子蓮生的營帳內。

        “楊葎！”

        “末將在！”

        “你領五千精兵佯裝白絡石部下去侵擾蕙遠的泗水邑。”“是！末將領命！”

        “洛薊！”

        “末將在！”

        “你帶三千精兵守在如春鎮靈水河畔，不要讓東麓的白絡石的人馬渡江。不管怎樣，也要盡力拖延他們渡江！”

        “是！末將領命！”洛薊領了令牌退出賬外。

        “霍鐵莧！”

        “末將在！”

        “你留守營地，隨時接應三方。”

        “是！”霍鐵莧也接過了令牌。

        “洛衛矛！”

        “末將在！”

        “你隨我去攻月云邑！”

        “是，末將領命！”

        眾將接連領了令牌出了營帳，公子蓮生心道，不知道我使的招數能否配合上蒹葭的計謀。我若是她，我便用離間計，用現成的俘虜鐵甲軍騷擾白絡石，再攻打月云邑。如果她能知我心意，我能在這一役中見到她吧。

        麟女大人與公子蓮生都在揣測對方的計謀，他們哪里知道倆人心意相通，雖聯絡不上彼此，但是二人計謀完全嵌套，簡直珠聯璧合，果然二人心有靈犀。

        麟女大人率領部眾到離月云邑十里外駐扎。天空又飄下大雪來，寒風吹面，有如刀割。麟女大人攏過手來呵了一口氣。

        麟女大人趕馬到一處山頭立定，直直望向北方，等著騎兵來報。

        豆蔻道：“將軍，您正在病中！還是回去吧！”麟女大人卻執意要在雪地里候著消息，直候了兩個時辰，有騎兵來報，說洛將軍襲擾了靈泉邑。麟女大人頷首。

        又候了兩個時辰，麟女大人一揮手發起進攻令，領著部下開拔進月云邑。

        “戰士們，殺回去！奪回我們自己的家園！”

        豆蔻振臂一呼，千人呼應“殺回去！殺回去！”士氣大振。

        麟女大人身先士卒，趕到月云邑城門外，只見雉堞之上只有寥寥幾名守衛。卻聽見邑中有兵戎相見乒乓之聲。

        “來者何人？”

        “麟女大人到此，識貨的快速速打開城門！”

        原來那守城的并非白絡石的人也非蕙遠的兵，而是當地的民兵。此刻白絡石的人馬與蕙遠的人馬已經廝殺在一起了。

        當地的民兵一聽到霍蒹葭的名號，立馬便開了城門，霍將軍得以順利進城。

        此時，公子蓮生也從東邊進了月云邑，這兩隊人馬一夾擊，白絡石的人也好，蕙遠的人也好，都成了甕中之鱉了。

        麟女大人進得了邑，瞧見白絡石和蕙遠的人馬戰到了一起，她掄起自己的長刀加入混戰，斬殺敵人，一刀結果一人，直殺了十人，剛才覺得冷，現在卻覺得熱起來，剛才覺得刀冷，現在刀也被血給澆熱了。

        大雪還在紛紛擾擾地下著。麟女大人直殺到精疲力盡，提不起刀，此時她的臉上身上滿是鮮血。

        忽然間一陣劇烈的咳嗽，此時她身后有人揮刀砍向她的脖頸，忠心耿耿的好豆蔻，提刀檔格。哐地一聲，刀光火石一般，那人是白絡石軍中一名千戶，膂力驚人，好豆蔻，大吼一聲，怒目圓睜，腕上用力，終于架開了他的刀。

        麟女大人回身直接一刀捅去。那千戶搖搖晃晃倒下身來。

        雪還在下，麟女大人覺得身子一陣冷一陣熱，手腳也是，一陣冷一陣熱。她遠遠看見紛飛的雪花中，公子蓮生提著上邪劍左沖右突，殺了過來。他的身姿英勇偉岸！

        麟女大人扔下刀，捂著胸口一陣猛咳。忽然間，不知怎地眼前一黑，支撐不住，摔下馬去。公子蓮生飛身下馬，揉身直上，橫抱住了麟女大人。

        “蒹葭……”

        她終于如愿以償，見到了公子蓮生，安心地合上了眼。她太累了，殫精竭慮謀劃了三個月。

        公子蓮生伸手去捉麟女大人的手，她的手冰沁冰沁的。“快！軍醫！”

        公子蓮生抱著麟女大人穿梭在亂軍叢中尋找著軍醫，忽然間有士卒來報；“公子，蠶女與杜夫人跟隨您來到了此邑，剛被一名千戶給擄走了！”

        公子蓮生一聽心急如焚，慌忙把麟女大人塞到了豆蔻懷里。

        “蠶女有難，我得去救她。蒹葭交由你照顧！難為她殫精竭慮，一定照顧好她！”說完，騎上高頭大馬，打馬向相反的方向去了。

        擄走了蠶女的千戶見蠶女貌美，兵器都松了手，蠶女一曲高歌，千戶直接放了她和杜夫人。

        公子蓮生趕到之時，蠶女正放聲高歌，唱的乃是：

        墨者疏筆生風骨，征人劍利寫無情。

        黃沙漫漫遠行客，鐵骨錚錚無歸期。

        歌聲婉轉清揚，聽者無不喟嘆著放下了兵刃。洛衛矛洛將軍趁機收割了一眾俘虜。

        公子蓮生瞧蠶女自救且安然無恙，心下稍安。

        話說公子蓮生與麟女大人兩軍合圍，不多時便攻下了月云邑。

        又一月，公子蓮生與麟女大人聯手又奪回了靈泉邑與泗水邑。

        一月之內，麟女大人與公子蓮生聯手奪回了失去的三個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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