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坐在柜臺旁，雙手撐著頭，她對幾人的對話并沒有興趣，昏昏欲睡。
  聽了牡丹的描述，江離愈發感覺此事蹊蹺。
  “滴滴答答——”
  江離向外望去，門外竟然下起了小雨。
  “唰——”一道道黑影從小鎮的屋頂上閃過。
  山雨欲來風滿樓。
  江離從方桌上起身，一襲水墨桃花道袍變作六道輪回服。
  他剛想出門，看看動靜。
  一熟悉的身影攔住了江離。
  呂純陽穿著樸素，負手而立。
  “掌門師兄？”
  牡丹見狀，亦是起身來到兩人身后，望著源源不斷涌來的黑衣人，心頭猶如驚雷乍響。
  這么大規模的行動……
  呂純陽轉身，淡淡說道：“咱們看看就好，唐賀年和李宗明落下的子，開始運轉了。”
  唐賀年自然代表著惡人谷，李宗明正是乾陽王朝的帝君。
  江離回憶起天卦給他看到的金龍與黑龍互搏的畫面……
  “這城里的人？”
  “放心吧，別忘了，這里是我的地盤。”
  「純陽」懸于道人身旁，嗡鳴聲不斷。
  黑白的靈力化作太極圖，長劍破空立于小鎮的中央。
  “鏘——”
  「純陽」筆直插入主街道交叉的十字路口中央，一道強大的鎮壓之力落下。
  柜臺后的葵立刻起身，睡意全消，滿目寫著震驚。
  怎么會？這種力量，我要是有這種力量……
  牡丹抬手，看著在自己身體中游走的特殊靈氣，再往呂純陽看去時，他的身影變得無比高大。
  這就是千年來道家第一人，玉虛真人嗎？當真如仙人一般無二。
  江離明悟。
  先前他猜錯了，這玉璽竟是真玉璽。
  惡人谷與乾陽帝國各落一子。
  先賭各自的氣運！
  選在這龍吟城，恐怕就是因為掌門師兄存在了——
  其一，如此曠大的賭局，得有證人。
  其二，何處能承載兩方氣運對戰？唯有此處剛剛引動天象異變的小鎮。
  這么說，江離逆轉先天的動靜出現那一刻。
  兩人第一子默契地落在此處！
  “師兄，你們都是這么算計的嗎？”
  呂純陽樂呵一笑，樂見江離震驚的模樣，道：“算計是一回事，強是另一回事。——是棋子還是下棋人，取決于拳頭有多大。”
  江離微微點頭，借用前世的話來說就是：恐懼來源于火力不足。
  “若是昆侖仙宗入局，師兄也會如同這般算計嗎？”
  呂純陽見江離如此發問，用江離從未見過的嚴肅語氣說道：“當然，修仙從來不是坦途，絕對的實力，絕對的手段缺一不可。”
  江離默然，他想守護鹿鳴樓，就得變強。
  “多謝師兄指點。”
  呂純陽拍了拍江離的肩膀。
  “走吧，咱們去看看兩位如何落子的。”
  「人愿」化作一道白光，在四人身旁畫了一個圈。
  再出現時，幾人站在龍吟城的云端。
  呂純陽盤腿坐下，招呼著江離來他身旁坐下。
  江離應聲坐下，居高臨下望向小鎮。
  小鎮內的華燈明亮，路上的行人在高、薛兩家的催促下就近躲避起來，雖然他們現在不會受傷，但躲避災難是人的天性。
  再看那穿梭的聽潮閣的殺手……
  “為什么惡人谷，來的是一群殺手？”江離虛心請教道。
  呂純陽將「人愿」放在膝蓋上，理了理混元巾。
  “李宗明行事風格謹慎，那玉璽不過是乾陽帝國一郡氣運。唐賀年行事風格隨性，用了些手段將大西北的聽潮閣殺手都聚到這里了。——說到底，誰一上來就出底牌的？”
  江離道：“照這么說，唐賀年技高一籌了？”
  呂純陽沉吟一聲：“落子不能看只棋盤的一角。”
  這一句話頓時將江離的大局觀打開。
  “這幾百年，南疆的百姓過得并不好，甚至都開始效仿乾陽帝國科普修仙。”
  江離想起自己先去過的理城，里面的人基本上或多或少都接觸過修仙。
  “如同千年前的東麟帝國西境一樣，南疆恐怕已經在李宗明的控制之下了。”
  “所以那聯姻，不過是乾陽帝國一句話的事？如果李清霞去南疆，那么帝君就會順勢收下南疆，李清霞手握乾陽玉璽的一郡氣運，再加上南疆，她將有可能是下一任帝君的候選人？如果她不去，必然會往西走……用這氣運和試一試唐賀年的手段，還有因為此事借題發揮，大肆清理乾陽城的臥底？”
  呂純陽笑道：“孺子可教也。”
  可怕！如此看來……乾陽帝國此地雖輸，但盤活了一整盤棋！何況，誰說他會輸呢？
  江離愣神這會兒。
  黑衣人將占滿了大街小巷，將李清霞三人包圍。
  須臾間。
  一紅衣女子戴著紅色的兜帽，站到了所有黑衣人身前。
  “又見面了。”
  程道錦心中無比后悔，他這還沒恢復呢！怎么頭腦一熱，跟了出來。
  秦躍亦是懊惱，這一著急，什么都給忘記了：我打不過啊！
  李清霞紅黑的襦裙在人群中扎眼，她面對這場面倒也不怯場、不害怕、不緊張。
  “玉璽不是在你手里了嗎？你還要怎么樣？”
  紅衣女子緩緩掀開兜帽，真容展露。
  正是醉月樓的三娘，寧紅衣。
  寧紅衣皙白的手臂輕輕抬起，程道錦和秦躍頓感不妙擋在拔出腰間長刀李清霞身前，她卻是變出一桿煙槍放在嘴邊，隨著一口白煙吐出，指著李清霞。
  “你，過來……”
  李清霞上前一步，秦躍和程道錦立刻開口道：“別去。”
  “我過去可以，但是放了他們兩個。”
  “呼——”
  寧紅衣轉身離開，退開位置，將身上的玉璽往后一拋。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默契移動。
  在玉璽凌空過程中。
  彎刀和匕首，刀光和劍影，兵器交戈。
  本就無力的秦躍和程道錦被刮上幾刀，踢翻在地。
  長刀架在李清霞的脖頸上，一刀落下。
  李清霞的身體在地面上連轉幾個圈，血液流在地磚上。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死亡來得太快，她是沒有任何想法的。
  血灑長空，落到飛在天空的玉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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