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龍泉繼續說道：“三十年前從緋紅之海浮出的災化海妖，一天不過十幾只，而現在數以萬計的災化海妖涌出……”
  江離微微沉吟。
  所以海族的海獸、海妖不斷往東海之濱搬遷，是因為海的深處發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你一個人鎮守了那處禁海三十年？”
  東方龍泉輕輕頷首。
  擇仙界的西方是連綿不絕的雪山，北邊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南邊是崇山峻嶺的山脈，東邊則是廣闊無邊的海洋。
  “那里……”
  紅霧籠罩著那片海洋，洶涌的波浪一浪接著一浪，如紅龍的鱗片一塊疊著一塊，紅霧的上空降下雨水，水滴落在緋紅的大海中，猶如一朵朵盛開的血色玫瑰。
  瑰麗，危險。
  再往深處，海妖巨獸擺動尾巴，激起水波，水波卷起一只只半人形的魔魚人在水面忽上忽下，眼睛漆黑無比。
  神納腳下踩著一片祥云，戰斗狀態的她不再是飄逸的仙鶴流云道袍，而是一件貼身的羽鶴白衣，肩膀上披散的黑發變得灰白，配上純白的羽劍斗篷，英姿颯爽。
  她的周身左右，一邊懸著「仙鶴」，一邊飄著她的伴生靈寶「清歡」。
  「清歡」是紋著渾然天成的祥云符文的葫蘆，上下晃動時，清氣自然而然地從葫蘆中逸散而出。
  “我果然不太喜歡這份司職，像白澤那種記錄精怪的司職才適合我！”
  不遠處，密密麻麻地烏黑涌來，正是那無窮無盡的災化海妖！
  神納體內的清氣一圈一圈卷起，羽劍斗篷陡然變大，旋即散開，數萬把羽劍的劍尖對準海中的災化海妖。
  “疾！”她用好聽的聲音輕喝道。
  清氣化作一只只無形的小手，各自握住一柄羽劍。
  羽毛的破空之聲，如同絡繹不絕的口哨聲，在災化海妖群中來回穿插。
  純白的羽劍變得猩紅，緋紅之海更加緋紅。
  萬計的海妖尸體漂浮在緋紅之海上。
  一刻鐘后，海妖的尸體化作黑氣又向緋紅之海的深處飛去。
  神納獨自站在祥云上。
  “不敢想象那個孩子在這里站了三十年，廝殺了三十年是什么感受。”
  她變出一盞酒壺，里面不是酒，是茶。
  “咕嚕咕嚕”喝了兩口，她若有所思地想著緋紅之海涌出的海妖。
  事實上，像這樣的地點有兩處，一處位于海妖族的深處，那里由海獸祭祀鎮壓。
  小歸墟海算一處，只不過那一處是一只赑屃在鎮壓。
  這兩年，神納都在那里，與赑屃一同封印那處不斷涌出純粹之惡的地方。
  緋紅之海的地下裂谷中通往的是海妖深處的裂谷，這處她曾經在三百年前來封印過，然而現在顯然是封印不了了。
  “海妖族的異常是因為海妖鎮壓那處出現了問題，導致他們迫切地想要在東海占領一片屬于自己的領土。”
  神納剎那間想通了許多了，山雨欲來風滿樓。
  “緋紅之海必然是受到海妖禁地的影響……這么說的話，現在的海妖族除了占領七宿群島七曜島的那一支海妖，其他都被災化了？”
  「清歡」浮于神納的身前，上下起伏，仿佛在點頭一般。忽而又傳出一道聲音：“量劫的預兆。”
  神納好看的眉毛微微靠攏。
  “那這樣什么時候才能回鹿鳴樓啊？雖然很討厭小孩，但我不想錯過小桃花小時候的囧事啊！”
  「清歡」乖巧地貼了貼神納的手掌，透出來的意思仿佛是：“再堅持一下就好，反正也快控制不住了，擺爛！”
  神納認可地點了點頭，不愧是我的伴生法寶，懂我！
  又一波災化海妖來襲。
  ……
  “海妖無窮無盡，戰斗無窮無盡。”
  “這就是我這三十年的經歷。”
  東方龍泉的講述進入尾聲，江離都沒有想到一開始看起來高冷無比的人，打開話匣子后，會如此滔滔不絕。
  三十年給憋壞了？
  江離當機立斷道：“需要我將仲慈師兄和你的幾位師兄叫過來嗎？”
  東方龍泉怔了許久后嘆道：“我這個樣子還不知道何時會承受海妖的冤魂反噬，既然小師弟認為我死了，不如就這樣好了。”
  我果然還是怕見到以后不愿意走了……東方龍泉暗自自嘲想道。
  江離見對方心情又低沉下來，故意問道：“龍泉劍上的詩是你寫的？”
  東方龍泉的表情微變，回憶般的無奈笑道：“那是我孕育本命靈寶時，小師弟在我劍上刻的，后來也改不掉了。”
  江離頷首，這確實是李尋歡的風格，看來尋歡兄小時候也是個熊孩子。
  “既然你不想見，那你現在是要回去？”江離問道。
  東方龍泉一手搭在方桌上，一手輕輕地撫摸著酒壺。
  “對，我要回去了，那邊的情況愈發嚴重了，我得盡快回去，免得那位大人獨自應對。”
  江離伸手輕輕撫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了一會后，拿出一塊沾染擺渡人氣息的擺渡魂旗道：“在回去之前，你拿著它先去一趟東海之濱的鎮魂司，他們會知道怎么處理你身上的冤魂，同時他會幫助你前往緋紅之海。”
  地獄幽冥的力量面對這樣實力不強，數量極多的戰斗，可謂得心應手了。
  鎮魂司在擇仙界的勢力在潛移默化中已經遍布整個擇仙大陸，各地未有“編織”的水神、城隍、土地相繼都被收服，再加上走鬼修道路的亡魂都在鎮魂司有登記，隸屬管轄。
  這也是曹浪稱呼江離為主公的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是因為他死前的世界是稱呼自己的主君。
  東方龍泉一手接過魂旗，一手握住緋紅傘的傘柄，頷首地表示自己會在抵達東海時前往鎮魂司的。
  那一抹緋紅匆匆轉身離開。
  來過，和沒來過一樣。
  可能在他眼里，他的死亡可以讓李尋歡成長是件好事。
  至于師父，等他做完一切，再回來見也不遲。
  葵來到江離身旁，用很重的聲音強調說道：“老板，錢！”
  江離一怔，愕然想起，先前東方龍泉所說的報酬，還有酒錢沒付！
  可現在追出去，似乎也太沒有格調了吧？
  葵眼眸微亮，動了動。
  “老板，咱們記李尋歡的賬上吧？！”
  江離沉吟一聲。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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