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房門，她說得鄭重其事：“你也知道，有些流言并非只是空穴來風！”

        只此一句，仿佛有悖剛才的決絕！

        幸而不待我繼續相詢，她便接連而道：“這些日子，謝菊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或許我們該是去拜拜神！無論真假……也散散她們的謠言！”

        我又驚又喜，一時無措不知要說些什么的時候，菊姨卻吩咐道：“只是這件事，還是要知會一聲你們蘭姨！”

        謝菊樓中，雖說菊姨是正主，可逢著什么事，蘭姨皆能說上幾句話，句句擲地有聲，便是讓菊姨也要敬其三分，所以菊姨如此說過，我自是慌忙點頭間附和！

        只是我沒有想到蘭姨聽聞菊姨這番決定時，會反對的那樣堅決，一個巴掌拍在烏木桌上，便是背部也紅了半邊：“不行，絕對不行！”

        “這陣子樓里晦氣，拜拜菩薩，也能保佑保佑這生意！”面對過那些達官顯貴毫無懼意的菊姨偏生在蘭姨面前，帶過那幾分耐性，好言勸慰。

        “呵，菩薩會保佑咱們這種人？”蘭姨收回自己激動，轉過身去，隨手拿過菜刀，假意切菜，那有聲韻的節奏啪啪啪啪敲擊過我的心臟，竟是帶過幾絲心痛。

        菊姨聞此言，低頭了一會，方又道：“伶蘭，如果你愿意，后日跟我一起去菩薩廟走走吧！有些事也該放下了！”

        “我有什么放不下？”這樣委婉的語氣仿佛還是戳到了蘭姨的痛處，她板著臉提高了音量，帶過不服氣而問。

        菊姨卻是在這時，招呼過始終站立在一旁的我，準備離開這小小的廚房！

        只是就是到了門口，蘭姨還是忍不住又問道：“你帶她離開，就不怕逃了去？別忘了，她已經逃過一會了！”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因為蘭姨的話一下說中了我的心思，就是在菊姨說出要帶我去拜神的那一刻，逃走的心思就悠悠然落在了心中，只是抑制住并未去細想。可現在，蘭姨卻是將我藏著掖著的心中所想清清楚楚地說了出來……

        我若換成是菊姨，聽到此番話語，斷斷然是不會再冒這個險了。那么現在，菊姨又會如何？細密的汗珠從手心滲出，緊張之間去看菊姨，她卻亦正看我，帶過微笑而問：“綺羅，你會逃跑么？”

        我慌忙搖頭道：“不會，我逃不出去！”

        她好像極是信任我，哪怕我自我感覺自己所有的心虛緊張皆顯露在面龐之上，可她還是沒做任何反駁懷疑，只是不知是與我還是與蘭姨說道：“是啊，逃不出去，這一生，你我何嘗不想逃出去，我們都以為我們可以的，可兜兜轉轉……我們便是死，也逃不出去了，更何況是她？”

        “是么？可為何偏偏是她……她逃了出去？”蘭姨卻依舊執拗地問著。

        只是話至此，我能聽懂的只是她們話語間的悲徹，而話中之意，我皆不懂。

        “她逃出去了……可她已經死了！”菊姨正了神色，補了一句，“伶蘭，放下吧！”

        菊姨離去，我緊隨，只是不知身后的蘭姨還會說些什么，悵然若失些什么。

        這些都與我無關，我只是松下一口氣，菊姨并未因為蘭姨改變計劃。

        隔了一日，菊姨帶過我與池央，去燕城最大的普濟寺，逢了十五，香客眾多，人人帶過虔誠，跪倒在那金身大佛之前，還著各自心愿。

        我與癡癡呆呆的池央跟隨在了菊姨身后，齊齊跪倒，閉眼靜默，那青樓諸事與我們無關，我之所愿，不過能尋回自己的記憶，不過是能離開那樣一個渾濁之地。

        這兩個愿望，與我來說，皆是奢求，可我亦信，與佛祖來說，不過簡單，只看它是否成全。

        “夫人小姐，是否要解簽？”跟隨著菊姨離開，卻是有尋些小錢之人，湊上前帶過諂媚的笑，詢問道。

        菊姨并未抽簽，只是應了聲再回望佛堂之中的佛像，雙手合十間再一拜，拿了幾枚銅錢賦予了人，準備離開。

        只是那人得了錢，卻依舊搶前攔截住我們道：“夫人小姐，若不解簽，便是看相也成啊！祖傳看相，若不準不要錢！”

        我不由帶了些鄙夷，他口口聲聲說什么看相解簽，仿佛帶過了神靈，看透了世事；可他又一口一個夫人小姐，只不過我們換了裝束，卻已瞧不出我們真正身份何如。

        但菊姨還是謙和有禮，果真是大家夫人般答道：“不用了，多謝師傅了！”

        可饒是如此，我們正要離去之時，他竟不顧男女之別，一下抓住了我的手腕，神情帶出些怪異道：“姑娘……姑娘面相……”

        “放手！放手！”我努力掙扎去，便是這么聲調提了些許，引來眾人紛紛側目，我恨不得躲入地底之下！

        他倒是放手了，只是深深嘆氣間，道：“姑娘面相……果真不要我細細瞧瞧？”

        他這么一折騰，便是菊姨也惱怒了，帶出了一貫氣勢道：“不過是為了騙幾個錢？”

        那人仿佛帶出嘆息道：“罷了，罷了！與姑娘遇見也算是有緣，便送幾句話給你……生于官宦錦衣，漂泊滾滾紅塵，辭世古佛青燈……”

        “什么亂七八糟的！綺羅，走吧！”菊姨難得地拉過我的手，欲繞過聚攏而來的人群，帶我離開。

        只是這一次，我卻不知為何，甩手甩開了菊姨的手，可轉身之間，方才一直纏繞在我們身側的那個男人，卻早已經不知去往了哪里。

        一切只一夢？

        “綺羅，怎么了？咱們回去吧！”菊姨催促道，仿佛帶了些許的不甚耐煩。

        而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我只是覺得那樣的話，那樣熟悉。

        官宦錦衣？

        滾滾紅塵？

        古佛青燈？

        是真實還是虛幻，是過往還是夢境，是批命還是胡謅？

        “綺羅，綺羅……”菊姨再三催促終于將我早已不知游蕩在何處的魂魄拉回。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想讓菊姨放心，便是這么一個定睛，我不由大驚：“池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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