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住嘴！”她一下間怒喝，繞到了我的面前。

        她仿佛還要接連說些難聽的話，可卻在目光觸及我的那一刻一愣，嘴巴半張，卻是將要說的話語落下未提。

        “你……哭了？”她仿佛不敢置信的模樣。

        她涉世未深，心思依舊單純，她伴隨著連素如此待我，只是為了心中所恨。

        “恨我吧！”三個字我說得真心誠意，那樣傷痛，我從不祈求得到原諒。

        她斜眼睥睨于我，仿佛判斷著我話中的真假，雙肩微微顫動，竭力忍著什么，我一語不發(fā)，只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低頭等待著她的懲罰……很久之后，她輕聲笑了一下：“綺羅，你以為你顯出這樣一副可憐模樣便能讓我饒了你？”

        “那么，你要我如何？”我問她。

        她只是水滟，若不入這樣一個地方，她該是多么單純的女子，該有著多么溫婉明媚的笑意，她如此憤恨賜予我的仇恨不過幾聲殫精竭力的幾聲怒喝：“我要看著你受苦，看著你受折磨，看著你從清倌的位置上摔下，看著你連我也不如……”

        她越說越激動，終于眼淚決堤，落得急促，她越說越是傷痛，捂著胸口，只是道：“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害我？可我看著你受罰，我為什么依舊不會快活？那一碗藥再也摳不出來了，哪怕你受到再多的懲罰，哪怕你成不了清倌，我也不會再有孩子，再也離不開這樣一個死氣沉沉的地方了……”

        “水滟，離開連素吧！”我虧欠她太多，所以我冒著被她懷疑的危險，還是給與她這樣一個勸告。

        她強(qiáng)忍住抽泣，轉(zhuǎn)身向我：“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會聽從你的話？”

        “水滟，你心里清楚，那藥不是我情愿而灌。你我皆是可憐之人，我對不起你，只是想補(bǔ)救！你現(xiàn)在跟隨著的連素，究竟是怎樣的人，你難道會不清楚？今日我如何被關(guān)到這里，說不定下一會便是你！”我上前拉住她的手，盡量讓自己顯得誠懇。

        可她根本不聽我所言，一把甩開我拉住的手，哼哼一笑：“離開姑娘？那我是如何的結(jié)局你會不知道？當(dāng)初便是姑娘把我從那樣一個火坑拉出來，你還讓我朝著那樣的火坑里跳？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居心？”

        我啞然，我一時口快，只覺連素涉世已深，器重水滟只是為了利用她來打倒我，水滟最終會有何結(jié)局我只是為她擔(dān)心，卻著實(shí)疏忽了她所說的話。

        “水滟，我只是想讓你單純一點(diǎn)，這樣的渾濁之地，除了你，誰都已經(jīng)抽離不了了！”別說連素，別說搖闕，便是我，也早已改變。

        整個謝菊樓，唯有她最晚來，也唯有她最有希望，保持住原有的那些單純。

        “我便是現(xiàn)在能離開么？那一碗藥一喝意味著什么，綺羅，你果真是不知道還是在裝糊涂？”是否可謂一語點(diǎn)醒夢中人，我被駁得啞口無言。

        誰也逃不掉，便是如我當(dāng)初，那一碗藥不曾喝，我依舊還是逃不掉。

        她似乎喜歡瞧我這落敗模樣，帶出幾分悲戚的得意：“看來你好像感覺很對不起我……”

        我隨心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便是話鋒一轉(zhuǎn)：“果真要我離開連素姑娘，便只有你能助我！不是么？”

        我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我的身旁有扶雅，有靈姝……我便是想換回一個碧彥，已然那么艱難，我還怎么助她？

        “你瞧，這才是你的真面目，不是么？”她話中挑釁，仿佛我一個思忖便已落入她的意料之間，“你從來便是那樣冷血，若不如此，你又怎么會將那樣一碗藥給我喝？你記不記得，是你牢牢禁錮住我，讓我動彈不得，任我哭任我喊，任我怎樣求你，你都不曾松手，任那么一碗藥，滾燙滾燙，就那樣落入我的咽喉，斷送我永遠(yuǎn)的希望……”

        她的話越來越急，全然說進(jìn)我的心坎之間，我再也忍受不住，火苗不住躍起壓下，空氣中流過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我順著她的話，仿佛果真能看到那一日的情形，我不想看，幾乎帶著吼聲道：“我助你！”

        我不想于她有所虧欠，可她被打斷了話語，仿佛不相信我的話一般質(zhì)疑：“你確定？”

        我自是確定，只是我留她在身旁勢必要再一次辜負(fù)碧彥……碧彥、水滟，那名字一個個化成傷痛，逼迫過我做出一個選擇。

        此情此景，我是否還有選擇：“我確定！”

        可她倒是帶出一股閑散：“你若為難，便不用做那樣的決定，我對你的恨，不是你這點(diǎn)小恩小惠所能消除……哦不，也不可算恩惠，我現(xiàn)在呆在花魁身旁，遠(yuǎn)比呆在你身邊有面子的多！”

        “水滟，她有多可怕難道你還不知道么？”能不惜傷害自己而報復(fù)我，我想象不出她日后會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

        她眉眼彎彎，笑了，笑容很好看，只是眼神中有股冷冽還是遮蔽不去：“如果我告訴你，今日這個計策是我計劃呢？”

        我倒吸一口冷氣，連連后退了幾步，不愿去相信。

        “綺羅，為了陷害你不要說讓姑娘演一場苦肉戲，便是我親自上場，便是不惜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在這里，我的命早便如螻蟻，什么希翼都沒有了！”她將這樣一番話說出，倒是覺得她呆在這的時日更長了些許。

        “水滟，我們之間，果真只能如此不共戴天么？”我依舊不奢望她的原諒，我只是不愿成為她的敵人。

        她極是認(rèn)真地想了會，可突然一笑，更認(rèn)真地點(diǎn)了下頭：“如果你也愿意喝下那樣一碗湯藥，或許我便是能原諒你了！”

        我倦了累了，日后發(fā)生什么唯有日后應(yīng)付，不想再與她那樣糾纏下去，喪失了所有耐性而道：“你走吧！”

        她點(diǎn)頭：“我自會離開，只是在離開之前告訴你一聲，我會告訴靈姝告訴碧彥，你要把我換到你的身邊！”

        “你……”我萬沒想到她居心如此叵測。

        她卻快速截斷我的話：“這次不算栽贓吧？你親口所說，不是么？”

        這一句完，她終于衣衫翩翩朝著門外而去，只是我一下癱軟在地，腦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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