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臉上保持著一貫的笑容，說出了讓須賀更加苦惱的話：“這位天童先生是近十年風頭最盛的占卜師之一，他的水晶占卜傳聞能為人抵擋死劫，而且有市無價全憑天童先生的心情，須賀君很幸運呢。”

        “有……有市無價是指？”須賀的聲音開始顫抖。

        不要是我想的那樣，不要是我想的那樣。

        “唔，我記得之前天童先生出手最低價的一次應該是五千萬吧。”

        “這個有五千萬日元？！”單手抓著的寶石花，改為雙手捧到眼前，須賀盯著眼前精巧工藝品一般的花，眼睛都看直了。

        這個世界的有錢人都瘋了嗎？有錢人的快樂我理解不了啊！

        “不，是歐元。”黑澤搖搖頭，“天童先生的母親是德國人，他平時也活躍在歐洲等地，所以使用歐元作為單位的情況比較多。”

        須賀·落魄輟學高中生·差點交不起下月房租流落街頭·初：“……”

        反而因為數字過大，脫離生活而停止思考。

        須賀又回到了一開始面無表情的狀態，只是他的靈魂快要脫殼升天了。如果不看他捧著寶石花的手還在微微顫抖，他就像是對這個數字無動于衷一般。

        內心徹底破防的須賀直白的對黑澤說：“黑澤先生，你能幫我把這個還給對方嗎？”

        因為價值對他來說已經到了一個不切實際的數額，須賀的第一反應變成了不像惹禍上身，想要盡量的遠離對方。

        黑澤一愣，沒有想到對方的想法是還給對方，不過轉瞬嘴角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微笑弧度：“須賀君不必有所顧慮，對方的術制造出來的花是與你的命運相呼應，這已經是屬于你的東西了，別人拿去也沒有用，請盡情使用吧。”

        總感覺不明白的地方更多了，須賀面無表情，自暴自棄的想到。

        只是知道手中寶石花的價值后，他再也不敢把它隨手放到一邊，只好繼續兢兢業業的捧著它。

        好在這時燈光一暗，會議終于開始了，須賀抱著期待看向前方的主席臺。

        一束燈光打在主席臺正中央，然后一個穿著錆色制服的中年女人緩步走向臺前，她的手中拿著一份紙質文件。

        “晚上好，諸君。我是國際怪物異聞戰略對策中心，簡稱怪異中心，日本分部永生制藥集團第二指揮官，永井麗子。”

        什么中心？指揮官？制藥集團還需要指揮官？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須賀還是覺得這種走向越發離奇，而之后的講話更是讓他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近年來，特異點出現頻率與活躍度增長曲線急速飆升。此次為了應對特異點對現實世界日益嚴重的影響，特此征召各位組成行動小組前往調查調查……”

        特異點是什么？

        “……在特異點中的一切行為不必承擔法律責任。另外，如果能擊殺或是收集異形生物的各項數據，可以獲得更多的貢獻度……”

        異形生物又是什么？

        “……關于異常物品的問題，自行獲得的異常物品的安全收容的情況下不必上交，若收容失效或者對現實世界產生污染的，則會由我方進行強制收容，事后必將進行追責……”

        ……

        疑惑一個也沒解開，反而是新的疑惑越來越多，須賀只覺得積壓在心里的疑問已經快要冒出來了。

        “別開玩笑了！老子來這不是為了聽你這些狗屁不通的鬼話！老子要報警！”一聲讓須賀以為自己是不是下意識的把心里話說出了口的吼聲，突然從后排響起。

        好在須賀快速的反應了過來，回頭一看，一個好像穿著睡衣的青年男子正瞪著臺上的永井麗子怒吼。

        雖然隔著十來階，不過須賀還是看出對方的狀態并不好，或者說對方身上那種失常的感覺太明顯了。

        “憑什么不能讓我出去，整蠱人也要有個限度！別開玩笑了，別開玩笑了……”睡衣男不斷怒吼著，誰都能聽出他聲音里的憤怒和外強中干。

        睡衣男身旁的黑西服正在試圖勸阻安撫他，但很明顯的是一點效果也沒有。他突然大跨步的沖向了主席臺，而黑西服這時反而放棄了勸阻，留在了原地。

        須賀偷偷的掃視了一周，周圍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漠視感，或者說一種百無聊賴看戲的感覺，就好像早有預料這種場景會出現一般。

        這種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感覺實在是讓須賀脊背發涼，不由得默默咬緊了牙關。

        睡衣男瞳孔收縮到極致，面色潮紅且猙獰，他跑過去的時候須賀甚至能聽到他急促且粗重的呼吸聲。

        須賀緊盯著事態發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你這個混蛋！快把老子放出去……”睡衣男沖到主席臺上想要揪住永井麗人的領子。

        可是他的行動并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數以百計的血紅的的長針密密麻麻的穿過了睡衣男的四肢，胸腹，下顎，將他以右臂向前的姿勢牢牢的固定在半空中。

        那長針并非憑空出現，而是從睡衣男的體內迸發出來的，飛濺在空中迅速定型。

        一直沉默觀看鬧劇的永井麗人這時候說話了，“我司的一切行為都是合理合法的，想來諸位已經瀏覽過下發的《怪異中心·永生制藥集團·員工守則第三版》，對于這樣襲擊他人的眼中違規行為，我司定會按規嚴格處理……”

        按規處理？須賀回憶起守則里的內容。

        “……第一次會進行扣分，并警告。放心，我避過了所有要害點，你會活下來的。”

        而接下來，永井麗人生動形象的解釋了什么叫做警告。

        她并沒有什么動作，只是注視著從人體迸射出的血液長針，它們帶動著出口鏈接出的部分血肉開始各自慢慢順時針或逆時針旋轉，可那并不是什么讓被害者解脫的舉動，而是彰顯著殘忍與暴力的酷刑。

        被害者就像是被活生生制成標本的蝴蝶一樣顫抖掙扎，他的眼球亂晃似乎在求救，可惜最后定格為向上泛白，脖子蹦起清晰的青筋，鼻水與眼淚淌了一臉。

        “啊啊啊啊，吭，呃啊，咳……”

        可不管被害者的姿態如何凄慘，也無法阻止這場酷刑，頂穿下顎的長針使得被害者無法發聲，可凄厲的，瘆人的，斷斷續續的慘叫聲，還是從他的喉嚨中流瀉而出，到了最后卻沒有聲音他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須賀沉默的看著睡衣男的四肢被慢慢扭下，而下顎與胸腹部的長針還留在上邊。再然后，之前跟在睡衣男身邊的黑西服把人帶了下去，而浸染在地毯上的血液也被從旁默默出現的清潔工打掃一新。

        剛才發生的一切對這個剛成年不久，最大的煩惱是如何掙錢找到父親的男孩，沖擊力過強。須賀沒有奪門而出，只是因為黑澤飛鳥在旁邊扶住了他，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你在害怕嗎？須賀君。”

        須賀當然在害怕，可他捫心自問，他甚至表達不出來自己在害怕什么，他不知道睡衣男為什么會發狂，也不知道長針是怎么把一個人變成那種樣子。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要露出弱點，不·要·露·出·弱·點。

        ·

        這場騷動在永生制藥堪稱可怕的行動力下迅速平息。

        而坐在原地，只是一抬眼的功夫就平息狂躁睡衣男的永井麗人，則繼續開始講話。

        這次，須賀全身心的投入講話，再聽不懂也要死記硬背刻進腦袋里。

        “……特異點具有不確定性，請各位進入特異點前，一是要選擇適合自己的特異點，二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畢竟生命只有一條……”

        “……如果諸君不幸喪命，根據入社前簽署的免責切結書，我司一律概不負責……”

        在一系列堪稱黑心公司傳統藝能的講話后，須賀聽到了和自己切身相關的東西。

        “……對于通過官網選調進入的各位’幸運兒’。”

        永井麗人在這里停頓了一下，雖然語氣沒有絲毫變化，但須賀覺得她是帶著一絲嘲諷在說這句話的。

        “想必諸位昨晚已經通過了我司在各位房間里設置的考驗，如果沒有，當然也無法聽到我現在的講話。”

        永井麗人的眼睛從手中的講話稿上挪開，看向了廳內的眾人，有人臉上帶著躍躍欲試，有人低頭凝神沉思，也有人在無所事事的發呆。

        而在這些人中像須賀這樣緊緊盯著她的人，表明自己就是她口中的’幸運兒’。

        “你已經與你以往生活永別，歡迎來到新世界。”

        “所有曾經你認為不存于世的東西，鬼，神，精，怪等等，無論你如何稱呼它們，在這里他們都是合理且存在的。不想枉費生命，因發狂而被處理掉的話，請諸君保持理智，直面恐懼。”

        須賀雙手合攏，手中寶石花鋒利的邊緣割破手掌，直到流出鮮血也沒有松開。

        父親，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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