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回 遺腹子
飛機在海上墜毀,幸存率還高一些。
可這次是在山里。
目前搜救到的人,都是確定死亡的。
但凡關(guān)注過一些空難新聞的人,基本上都能判斷出來,這種情況下,幾乎不可能活著了。
所謂的“等待”,無非也是自欺欺人、自我麻痹,能等來尸體都是幸運的了。
空難是連尸體都留不住的。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
祝璞玉攥著床單的手越來越緊,她將臉埋在尤杏的肩膀里,身體止不住地抖著。
尤杏感受到她的顫抖,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吧。”
從剛才醒來到現(xiàn)在,她一滴淚都沒有過,可這樣子比嚎啕大哭還要恐怖。
情緒找不到宣泄口是最容易讓人精神出問題的,更何況祝璞玉的情況之前就不怎么樂觀了——
“哭也沒用。”祝璞玉自嘲地笑了笑,最后只拋出了這四個字。
她沒有哭,她甚至還可以笑出來,可身體卻冰得厲害,顫抖的頻率也越來越快。
尤杏和周清梵對視了一眼,默契地沒有再說什么。
祝璞玉是個很通透的人,那些大道理她比誰都懂,蒼白無力的安慰也解決不了眼前的問題。
其實她們都清楚,只要溫敬斯在那趟航班上,幸存的幾率幾乎為零。
但溫敬斯是真真切切上去了的,機場有他的登機記錄。
祝璞玉固然恨溫敬斯的欺騙,她可以不給自己留退路、決絕地從那段關(guān)系里抽身。
可就算再恨,她都沒有想過真的要溫敬斯死。
世事難料。
誰能想到,這趟航班會遭遇如此大的意外。
病房內(nèi)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祝璞玉一直靠在尤杏身上沒有起來,周清梵只能看到她的小部分側(cè)臉,白得像墻。
今天原本應(yīng)該是她值得慶祝紀(jì)念的好日子。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最后,是醫(yī)生的敲門聲打破了病房的沉默。
醫(yī)生是來檢查祝璞玉醒來之后的情況的。
為了配合檢查,尤杏暫時松開了祝璞玉,站到了一邊。
醫(yī)生來到病床前,詢問起了祝璞玉此時的感受:“肚子還疼么,有沒有出血?”
祝璞玉機械地?fù)u搖頭。
醫(yī)生:“你是因為情緒激動出血導(dǎo)致的先兆流產(chǎn),這次沒什么大事兒,但以后要注意。”
“孕期的情緒很重要,孕婦狀態(tài)不好,也會影響胎兒的發(fā)育。”
祝璞玉低著頭,手搭上肚子,沒有反應(yīng)。
醫(yī)生以為她是在后怕,便安慰,“沒關(guān)系,打兩針黃體酮就好,注意營養(yǎng),好好休息幾天吧。”
叮囑了幾句,醫(yī)生便去別的病房查房了。
醫(yī)生出去的時候,廖裕錦剛好回來了。
他進(jìn)門的時候,祝璞玉仍然維持著剛剛將手搭在小腹處的動作。
廖裕錦手指一僵,逼著自己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病床前。
“醫(yī)生怎么說?”他問。
尤杏:“沒什么大事兒。”
她說,“我讓人給愿愿送點兒吃的來吧。”
剛才醫(yī)生說要注意營養(yǎng),祝璞玉最近瘦得臉都小了。
廖裕錦點點頭,“麻煩你了。”
——
尤杏電話通知家里的阿姨做了些吃的送過來。
九點半左右,病房外傳來了敲門聲。
尤杏馬上前去開門,沒想到竟然是唐凜親自送來的。
她僵了一下,“你怎么來了?”
唐凜沒回答,往里看了一眼,越過尤杏走進(jìn)了病房。
唐凜將飯盒放在了桌子上,目光投向了病床上的祝璞玉,兩人的視線剛好碰到了一起。
唐凜:“還好么?”
祝璞玉搖搖頭,“我沒事兒,麻煩你了。”
祝璞玉自認(rèn)和唐凜不怎么熟,只是之前一起吃過幾次飯而已。
唐凜看了一眼祝璞玉的肚子,淡淡地說:“孩子的事情,重新考慮一下吧。”
祝璞玉的肩膀瞬間僵了,原本擠出來的微笑也維持不住。
她的臉上沒了表情,頭也垂了下去。
尤杏見狀,馬上拽了一把唐凜的胳膊,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把他拖出了病房。
孩子的事情,尤杏和周清梵其實一直都想問,但祝璞玉眼下的狀態(tài)并不適合聊這個。
唐凜倒好,上來就直接說了。
尤杏被氣到了,把唐凜拽到樓道之后便質(zhì)問他:“你有病是不是,誰讓你提這個的?!”
唐凜并沒有因為尤杏的質(zhì)問生氣,他只是看著她的眼睛,平靜地說:“我不提不代表不存在。”
尤杏:“……但現(xiàn)在不是時候,溫敬斯那邊還沒消息,如果——”
“你覺得有如果么。”唐凜打斷了尤杏的話,“遲早要面對的。”
尤杏眼皮猛跳了一下,她再次抓緊了唐凜的胳膊,仰起頭問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了?”
“沒有。”唐凜否認(rèn),“空難幸存率如何,我們心里都有數(shù)。”
所謂的搜救、等消息,無非是給家屬的心理寄托罷了。
不愿意接受結(jié)果,不代表最后的結(jié)果不會來。
這個道理,尤杏又何嘗不懂。
她松開了手,后退了幾步,無力地靠在了墻上,眼眶發(fā)酸,“我真的想不通,為什么會這樣,好好的一個人……”
唐凜往前走了一步,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無聲地閉上了眼睛。
這個結(jié)果,又有誰能想得通呢?
除了老天作弄、造化弄人之外,他也想不到其他可以解釋的原因了。
“尤杏。”沉默幾分鐘之后,唐凜忽然開口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尤杏心口一緊:“……嗯?”
“讓祝璞玉留下這個孩子吧。”唐凜說,“這是他的遺腹子,也是他最后的心愿。”
尤杏喉嚨發(fā)酸,說不出話來。
她一抬起頭,就看到唐凜的眼眶也是紅的,眼底都是血絲,好像快哭了。
尤杏從來沒有見過唐凜有情緒如此強烈的時候。
她知道唐凜和溫敬斯的關(guān)系好,但現(xiàn)在唐凜的反應(yīng),讓她對于他們之間的感情有了更新一層的認(rèn)知。
溫敬斯之于唐凜,大約就像祝璞玉和周清梵之于她吧。
“他……很想要這個孩子么?”尤杏輕聲問。
唐凜看著窗外的月亮,沉吟幾秒后,啞聲說:“走之前,他找過我。”
“……他找你做什么?”尤杏問。
“他說,如果孩子能順利出生,幫他從你這里多找一些照片。”唐凜的目光一直盯著月亮,“他很想要這個孩子。”
尤杏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鼻頭和眼眶都跟著酸。
“他不該騙愿愿的。”尤杏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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