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待得紅鸞睡了個好覺悠悠轉醒時，正瞧見月老就這么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嚇得她立馬翻身坐起，動作之大將趴在身上的姻緣仙們都紛紛甩了下來。

        “爺爺您什么時候回來的？”紅鸞胡亂理了理頭發坐在床邊問道。

        “也沒多久，聽鵲兒們說你一回來倒頭就睡，不放心這才進了屋子。”月老拄著拐杖細細打量了一番紅鸞，“可還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也沒有什么不適的，也就是之前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紅鸞說著手還是不由自主輕輕撫摸了一下傷口處，從被打傷開始直到現在，除了那會兒被紅線仙們幫忙處理了一下傷口外就是進回音洞前被天后娘娘的侍女帶著梳洗了一次換了次藥外就再沒處理過，雖然這段時間里也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連疼痛也減輕許多，可現在想起這件事心里還是有些不自在。

        那個人當時出手之狠若不是踢了一腳說不定把紅鸞肩膀處的骨頭都要被撞碎在門上，而且也不是他是個什么來頭，若是身上被他下了什么東西自己沒發覺到豈不是成了個隱患。

        這么想著紅鸞眉頭又皺了起來，月老見自己提起這件事后紅鸞突然一臉憂愁，還以為她是被這么一提起想起來自己這段時日都未好好梳洗沐浴過便見了他人感到難為情，便起了身讓她先好好換身衣服后再來找自己。

        “爺爺來了怎么不叫醒我呢？”紅鸞將身子盡數浸在水中但還是注意著將肩頭露在外面，鵲兒們捧著藥膏立在一旁道：“殿主爺爺見紅鸞兒睡著把我們攔住了。”

        “他說紅鸞兒在回音洞一定沒好好休息過。”

        “所以要等紅鸞兒醒來再說。”

        “要休息其實也不急這一時。”紅鸞命鵲兒們端來琉璃鏡，只見鏡中肩頭處一指大小的傷口就這么突兀地和周圍瑩潤細膩的肌膚待在一處，她的眉頭一挑，原想著被那樣一傷恐怕得留下不小的疤痕，可如今一看居然只是這樣淺淺的一道傷口？

        就這么一道小傷口會流那么多的血嗎？紅鸞舉著琉璃鏡十分疑惑。

        “紅鸞兒的傷口已經好成這樣了么？”姻緣仙飛停在傷口前用小手輕輕碰了碰，紅鸞吃痛地輕輕倒吸一口氣隨口問道：“是呀，也許是天后娘娘給的藥膏起了效果。”

        “天后娘娘的東西真好呀。”姻緣仙說著邊比劃道，“當時替紅鸞兒處理傷口時有那么大一個口子呢，還流了這么多血嚇死人了。”

        “有這么大嗎？”

        “有的有的。”紅鸞兒隨著姻緣仙們的動作在肩頭大體比劃了一下，確實如她們所說該是這么大的傷口才對，可鏡中的傷口卻只有那么一點點，就連周圍的皮膚也沒有留下任何疤痕。想不到天后娘娘的藥膏竟然這么有用，下次若是有幸拜見她試著能不能討要一些。紅鸞這么想著猛地打了個噴嚏，一旁的鵲兒們忙捧著巾帕衣物走上前替她擦干水痕，紅鸞任由她們處理著自己，四處環視了一番屋子她意識到一件事兒。

        因為從未有什么人進過自己屋子所以紅鸞一向都是隨著自己心意擺放，也未讓鵲兒們收拾過，如今一看連自己都覺得凌亂不堪，再想想剛才月老還來過，想必已經見識過自己的閨房多么的“特立獨行”。

        這再不好好收拾一番，恐怕遲早有一天月老得拿杖子敲自己腦袋，紅鸞可是毫不懷疑月老一定會這么做的。

        梳妝完畢紅鸞這才磨磨蹭蹭著來到主殿，然而月老沒有同平時一樣待在此處，想了想便朝著殿外走去，只見月老坐在桃樹下的木凳上煮茶，桃花淅淅瀝瀝落了滿桌滿凳，就連桌上的茶杯里也堆了一層花瓣。紅鸞走上前在另一邊坐下，茶壺咕嘟咕嘟冒著熱水，有幾片恰巧落進壺中，被熱水這么一滾反而有一絲絲甜甜的桃花香從中溢出。

        “這水啊，就是得用剛落下的泡出來才有味道。”月老說著提壺將茶杯一一燙過這又才開始慢慢沏茶，紅鸞默默等著他做完一系列步驟后將一杯茶推至她面前。

        “爺爺與帝君他們都說了些什么，可找了什么法子？”紅鸞見茶水還冒著熱氣便打算放涼了再飲，開口問道她目前最關心的事。

        “法子倒是說出來了，”月老看了她一眼道，“也沒有多難，只不過勞他們凡間走一趟。”

        “嗯？”

        “也就是讓他們下凡去歷一次情劫。”月老解釋道，“以往只是覺得沒這個必要，如今出了這檔子事情，他們二人便想著借此機會下人間走一遭。”

        紅鸞抓到月老話中“沒這個必要”這幾個字，有些疑惑地問道：“為什么這么說？”

        “你可還記得‘三災’？”

        “記得。”

        “‘九難’‘十劫’呢？”

        “自然也記得。”紅鸞點點頭，“可這與帝君他們又有何關系？”

        “我且問你，東華他們是如何誕生的？”

        “帝君他們自是當年天地混沌初開，由天地靈氣孕育而出的。”紅鸞答道，“是這世間最初的神明。”

        “那這‘三災九難十劫’又是因何誕生？”月老問道。

        “那時三界初分，多有凡間之人得了契機升仙，可只是升了仙而已，紅塵未除心有仍有妄念……因此三界大亂生了不少事端。”紅鸞一一回道，這些事自己尚且年幼時文曲星君和月老便對自己時時耳提面命，幾乎是天界人人都得知曉之事。

        “這些只是用來規矩那些凡仙的，東華他們生來本就是天地初生時便存在的神明，這些規矩對他們來說也沒什么用。他們的劫難則是別的，但在洪荒拼殺時該歷的也已經歷了個七七八八，剩下的不是微不足道的便是時機尚未成熟的。所以在他們看來歷不歷的沒這個必要。”

        “可其他神仙后來不也歷了這些嗎，難不成這情劫對他們來說其實也沒必要？”

        “可不是這么說。天界雖說為了三界穩定定下許多規矩，但并非死板到要求斷情絕念，神仙之間男女情愛也并未不許，再加上這幾十萬年來諸多事端使得天界多為人間紅塵侵染，認真說后來這些子神明大多并非天地孕育多為父母精血所孕育而生，自是沒有最初那些神仙清明，這‘情劫’反而成了個未知數，才設了規矩令后來的神仙們到了時候也要依著規矩下凡走一次以防萬一。”

        “萬一什么？”

        “萬一牽扯許多引得三界動蕩，亦或者因此動了自身命劫，那可就成了大麻煩。”

        “那帝君他們如今只剩一個情劫了嗎？”

        “當然不是，我不是說了嗎，他們的劫難是別的。”月老捋了捋胡子緩緩開口道，“生老病死為四劫，舍離劫、伽鬼劫、洪荒劫為三劫，總七劫。除了這七劫其他的劫難皆是沒有必要的。東華的話，我記著只剩下最后一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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