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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二章 故人驚魂


席間卻有一人緩緩站起身,年近七旬,胡須花白,滿是褶子的臉上帶著一絲淺笑。
兩位欽使都是回過頭,看向那人。
秦淵上下打量,身體一震,失聲道:“岑宣和,你.....你是當(dāng)年禮部主事岑宣和?”
那老者拱手道:“秦大人,多年不見,一向可好?”
“岑主事,你.....你怎在這里?”秦淵一臉錯愕。
老者笑道:“秦大人忘記了,老夫本就是云州人士!
這時候已經(jīng)有丫鬟仆從魚貫入堂,給每席端上酒菜,量雖不大,卻都很精致。
“原來兩位也是故人!蹦阊忝鎺⑿。
跟他一起出現(xiàn)的佩劍人此刻就站在他身后,挺拔如松,魏長樂自然知道那必定是在貼身保護。
宴席之上,都有人貼身保護,莫恒雁顯然對自己的安危看得極重。
而在場眾人顯然都習(xí)以為常,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能夠貼身在莫恒雁身邊護衛(wèi),此人肯定是深得莫恒雁的信任,而且修為必然不弱。
魏長樂與莫恒雁的桌案只有三步之遙,距離不遠,但卻幾乎感覺不到此人的氣息,由此也可證明此人必定是個厲害角色。
老者岑宣和含笑道:“大都尉,當(dāng)年老朽在禮部當(dāng)差,秦大人主管膳部,與老朽是同僚。”
故人相見,秦淵并無絲毫的喜悅,甚至額頭上已經(jīng)冒出冷汗。
“王爺,你可認識這位岑先生?”莫恒雁看向魏長樂。
魏長樂打量幾眼,搖頭道:“沒什么印象。大都尉,莫非本王應(yīng)該認識他?”
“當(dāng)然應(yīng)該!蹦阊愕溃骸搬壬攵Y部之前,在崇文館擔(dān)任過校書郎!”
魏長樂不動聲色,心中卻是疑惑,還真不知道崇文館又是什么所在。
而且這岑宣和在崇文館擔(dān)任校書郎,與自己應(yīng)該認識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但他心中卻明白,這一瞬間,自己已經(jīng)身處困境。
如果這岑宣和真的與越王趙貞是故人,必然熟識。
如此一來,自己的處境實在是兇險至極,只要岑宣和指認自己不是貞皇子,后果不堪設(shè)想。
他想到這里,立時便否認自己不認識岑宣和。
道理很簡單,只要自己咬住根本不認識岑宣和,岑宣和即使指認,自己也能盡力應(yīng)對。
“哦?”魏長樂鎮(zhèn)定自若,“原來他在崇文館當(dāng)過差。”
岑宣和抬手撫須,不無得意道:“老朽當(dāng)年在崇文館當(dāng)差兩年,擔(dān)任校書郎;首觽兌荚诔缥酿^讀書,老朽記得當(dāng)時王爺正好也在其中!
魏長樂心下一凜。
他瞬間明白,崇文館竟是大梁皇子讀書的地方。
這樣說來,當(dāng)時岑宣和在崇文館擔(dān)任校書郎,那還真的認識幾位皇子。
“皇子們讀書的文稿,都是老朽帶人編纂!贬桶寥坏溃骸爸T皇子讀書之前,是老朽親自發(fā)放書稿,那時候每天都能見到王爺?shù)。?br />魏長樂笑道:“原來本王讀書的時候,是你在伺候!
“雖然時隔多年,但王爺不至于認不出老朽吧?”岑宣和盯著魏長樂,“還是說王爺真的從未見過老朽?但老朽還真覺得王爺十分面生,似乎從來不曾見過!
兩位欽使心情也都是沉到谷底。
他們敢讓魏長樂假冒貞皇子,就是知道貞皇子一直在宮中,很少與朝臣接觸,甚至朝中諸多重臣也只知道貞皇子之名,并無親眼見到。
云州位處北方,這里的官員大部分都是本土門閥,朝廷和太原雖然也偶爾會調(diào)派官員往云州任職,但往往都只是歷練一番,很少有外來官員在此地長期任職。
云州陷落后,外來官員更是早早逃離此地,只有本土門閥士紳舍不得丟下家業(yè),留下來成了塔靼的走狗。
而這些本土官僚士紳幾乎沒有幾個在朝中為官,所以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認識貞皇子。
而此刻突然蹦出個岑宣和,此人甚至在崇文館當(dāng)過校書郎,對兩位欽使來說,此人的出現(xiàn),簡直是致命的存在。
毫無疑問,莫恒雁從一開始,就懷疑魏長樂的身份。
正如蔡森所言,貞皇子受到皇帝和太后的寵愛,養(yǎng)尊處優(yōu),怎可能派出這位皇子前往酷冷無比的北國出使?
莫恒雁存有疑心,特意將岑宣和請了過來,就是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讓岑宣和辨認眼前這位到底是不是大梁皇子。
一旦岑宣和指認假冒,使團固然會迎來滅頂之災(zāi),兩國的談判也會因此而徹底斷送。
莫恒雁這一招可說是兇狠至極。
兩位欽使后背發(fā)涼,只覺得大難臨頭。
本來是想著以皇子的身份,能見到右賢王,從而達成協(xié)議。
這下子倒好,右賢王還沒到云州,這假皇子的身份變要被揭穿。
兩人看著魏長樂,全身緊繃,實在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
“岑宣和,你什么時候崇文館當(dāng)差?”魏長樂卻是鎮(zhèn)定自若,沉著如山。
岑宣和道:“永興七年六月入崇文館,永興九年四月調(diào)入了禮部,前后在崇文館近兩年。”
“永興七年?”魏長樂嘴角泛起一絲淺笑,腦中卻是飛速運轉(zhuǎn)。
上次在途中談及貞皇子的生辰,魏長樂記得很清楚,那貞皇子和自己竟是同年同月出生,都是永興三年九月生人。
岑宣和是永興七年六月入崇文館,那么貞皇子當(dāng)時如果在崇文館讀書,便只有四歲左右,而岑宣和離開的時候,貞皇子也就六歲。
如今是大梁永興十九年,岑宣和離開崇文館已經(jīng)十年。
七年前割讓云州,那是永興十二年,所以岑宣和進了禮部沒到三年,就致仕回了云州。
所有人都盯著魏長樂,塔靼人更是目光如刀。
富麗堂皇的大堂內(nèi),一片死寂。
陡然間,卻聽得魏長樂驟然間大笑起來。
眾人面面相覷。
“岑宣和,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魏長樂盯著岑宣和,也沒給好臉色:“你在崇文館當(dāng)差,本王多大年紀(jì)?”
岑宣和一怔。
“本王當(dāng)時不過四五歲,就算你在崇文館干了兩年,但崇文館那么多人,本王難道都能記得。俊蔽洪L樂冷笑道:“你聲稱本王一定要認識你,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岑宣和頓時變色。
“你走的時候,本王也就六歲,至今本王依然會在崇文館讀書!蔽洪L樂淡淡道:“來來往往,崇文館也不知道有多少校書郎。若是這兩三年在崇文館當(dāng)差,本王眼熟,也許能認出來,你都走了十年,還覺得本王應(yīng)該記住你,簡直荒謬。本王在崇文館是為了讀書,可不是為了記住你們這些人!
這話一說,在場眾人卻都是覺得魏長樂話糙理不糙。
就像今晚的酒宴,宴席散過之后,誰又會記得現(xiàn)在正端茶倒水的丫鬟仆從?
岑宣和在崇文館擔(dān)任校書郎的時候,越王才五六歲年紀(jì),莫說這樣的孩童,就算是成年皇子,十年過后,也可能根本不認識岑宣和。
秦淵見魏長樂鎮(zhèn)定自若出言辯駁,立馬起身,面向岑宣和:“本使記得,你調(diào)到禮部的時候,已經(jīng)年近六旬,在禮部待了也就兩年多,便致仕回鄉(xiāng),我沒說錯吧?”
岑宣和皺眉道:“那又如何?”
“岑宣和,你為何致仕歸鄉(xiāng),當(dāng)真不記得了?”秦淵冷哼一聲,“非要本使在這些人面前說出來嗎?”
岑宣和眼角抽動。
“秦大人,既然都講到這了,就說出來讓大家聽聽!蔽洪L樂笑瞇瞇道:“否則大家云山霧罩,都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何事!
秦淵不客氣道:“他在禮部當(dāng)差,掌理祠部諸事,但屢屢出現(xiàn)差錯,有一次甚至因為差錯導(dǎo)致禮部堂官被圣上一頓訓(xùn)斥。也正是那次過后,禮部堂官勸說這位岑先生主動致仕,如此還能保有致仕官身,回鄉(xiāng)能得到一些良田,也不用繳納賦稅!
岑宣和頓時顯出尷尬之色,并不辯駁,顯然確實如此。
“原來如此。”魏長樂哈哈笑道:“辦錯差事,自然是年紀(jì)大了,腦子糊涂。岑宣和,你連差事都辦不好,還能記得本王?”
他抬起手,招了招,道:“你說對本王面生,那靠近過來,仔細瞧瞧,是否真的沒見過?本王不認識你,但你卻未必不認識本王!
他這是以退為進,如果堅持說互相不應(yīng)該認識,反倒顯得心虛。
莫恒雁瞥了魏長樂一眼,笑道:“十年不見,就算當(dāng)年岑先生認識王爺,如今形貌改變,不認識也是可能!
“大都尉言之有理!”魏長樂看著莫恒雁,問道:“大都尉,這岑宣和擔(dān)任什么官職?”
莫恒雁笑道:“他年事已高,并無任職。但滿腹才學(xué),是云州有名的大儒。”
“一大把年紀(jì),半只腳都踏進棺材了,何必勞動他跑來參加宴席!蔽洪L樂嘆道:“大都尉,本王是個直性子,有什么就說什么。你請他前來,該不會是為了讓他辨識本王是真是假吧?”
莫恒雁一怔,倒想不到魏長樂竟會直接將這話說出來。
“王爺誤會了!蹦阊懔⒖绦Φ溃骸斑@天下,誰敢假冒大梁皇子?”
魏長樂哈哈一笑,道:“那也不一定,這天下有的是膽大包天之輩!”
忽聽下面有人淡淡道:“你這話說的也不錯。山陰縣令魏長樂膽大包天,本侯六千鐵騎攻打山陰,他非但不逃,還帶人堅守城池。本侯損兵折將,敗戰(zhàn)而歸,但對魏長樂還是心存欽佩!
眾人頓時都看向說話之人。
魏長樂移目看過去,說話之人正是骨都侯呼衍天都。
“別人有沒有膽子冒充皇子,本侯不知,但如果梁國只有一人敢這么做,本侯斷定就是魏長樂!”呼衍天都目光如刀,直視魏長樂:“若他敢冒充皇子出使,梁國是否會饒恕他本侯不知,但他戲弄塔靼,本侯會親手砍下他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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