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點點頭，“有莞妃作陪，自然是好的。”
  隨后端妃撇過頭，告訴吉祥，“吉祥，你們在后面跟著，本宮與莞妃有些話要說。”
  吉祥行禮，“是。”與浣碧一同跟在后面。
  吉祥一個耷眼，突然瞧見浣碧腳上的鞋，竟然破了洞露了絮。
  她詫異，“浣碧，你這鞋……”
  浣碧下意識退后兩步，抖了抖衣裙，企圖想要遮住，“沒什么。”
  “這，”吉祥嘆息一聲搖搖頭。
  她跟在端妃身邊，見識過這宮中各種手段。
  一看便也知道，這碎玉軒的人也是被針對了。
  她感慨，“從前冬天，我們家娘娘少吃少穿的時候，我們也是自己縫制冬衣，幸虧我都會做，否則不知道我們家娘娘有多少個冬天要熬不過去了。”
  浣碧低著頭，“是么。”
  “你別擔心，莞妃從前那么得皇上的喜愛，這次過不了多久定能重獲恩寵的。”
  吉祥說了句鼓舞的話，但是浣碧卻沒多大感觸，頗有點心如死灰的感覺，只是說。
  “但愿吧。”
  ……
  “自從你失子，母親出宮之后，皇上可來看過你幾次？”
  二人走入石子路旁，路兩邊開滿了迎春花，端妃站定，轉過眼幽幽的看著甄嬛。
  甄嬛苦笑懨懨，“皇上，只怕是早已不記得這偌大的后宮還有妹妹了。”
  端妃嘆息一聲，錯過甄嬛的身去，兩只手捏起了她身后的一枝耷拉著腦袋的海棠花。
  “你從前是如何的受寵恩愛，我都看在眼里，可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卻又實在讓人惋惜。要說皇上心里沒有你，本宮便是第一個不信的。”
  甄嬛搖頭，“君恩似流水，無非是今日你，明日我，何人又能一直盛寵不倦呢。”
  “眼下這宮中得寵的，也便只有華貴妃一人，當真是獨占春色啊。”
  端妃說罷，她微抬起眼，去看甄嬛的表情。
  甄嬛只是低著頭，臉色帶著淡淡的寂寥和幾絲悲戚，倒沒有多大的波動。
  只見甄嬛又說，“華貴妃娘娘氣魄并非常人，年家能在前朝后宮全身而退，成為最大利益獲得者，卻又讓人挑不出錯處，這便是貴妃娘娘的能耐之處了。”
  “不過……”
  端妃靜靜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這宮里頭的算計從未曾有一刻的停歇，我從前如此恨她，如今竟站在了她的身旁，這若是換了從前我是想也不敢想，可今日，我想要護佑住身邊之人就必須為她所用，替她做事。”
  說到最后，端妃看著甄嬛的眼里，生出幾分朦朧淚花。
  端妃嘆息，“這便是你今日來找我的原因。”
  “是。”
  端妃從前與她一樣，恨極了年世蘭，如今她們變成了一樣的人。
  甄嬛倒也不是說想要來取取經，反而是想要來試探端妃。
  端妃嘆息，“這宮中無非是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咱們能算計，皇上和太后更是將這些伎倆拿捏在股掌之中，或許從前咱們只以為后宮是咱們這些女人的事，可是你要知道，這是皇上的后宮。”
  “任何人任何事，若是不如皇上的心意，便丟之而棄，拋之不用，你明白這個意思，年世蘭則清楚地更早一些。”
  甄嬛微微蹙著眉頭，看著她，在深深思考這番話的意思。
  端妃又道，“你如此聰明，又怎么會不知道，一個男人的憐憫和同情足以讓女人站穩腳跟呢。”
  這點甄嬛是知道的，她不是沒有利用過。
  此次失子之后，便是用的這一點，讓皇上對自己家能網開一面，雖然最后效果不盡如人意，卻也好歹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可，華貴妃是如何……？”
  年世蘭向來驕縱，縱橫后宮多年，皇上對她何來的憐憫和同情？
  端妃：“這個后宮，失去過孩子的人，可不止你一個。”
  “姐姐的意思是，當年華貴妃在府里失去的那個孩子？”
  “沒錯。”端妃點頭，“其實縱觀她自罰跪你小產后，一步步走過來的日子，每一天每一次，都可謂是刀尖上舔血，她鐵腕之下人人退避，你我若不能將之擊倒不妨安心與其中，至少茍全性命與家人。”
  端妃說話很輕，可是道理卻很重，甄嬛明白。
  “幸得姐姐指點迷津，否則我如湖中落葉漂浮，不知該向何處了。”
  說完，甄嬛含笑朝著端妃輕輕一拂。
  寒風中站久了，端妃漸漸咳嗽起來，二人遂就此別過。
  回碎玉軒的路上，甄嬛和浣碧說起和端妃的對話。
  浣碧卻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奇怪的問到，“娘娘不是別無他法，早就打定了主意是要協助華貴妃娘娘的么，怎的要來詢問端妃娘娘？”
  “端妃在宮中的時日長，她了解華貴妃比我更多一些。況且，你不是不知道她曾與華貴妃有多大深仇怨恨，我總要來試探一二的。”
  “那娘娘試探到了什么？”
  “她和我一樣都是沒得選的人，命運的天平，那一邊放的甜棗更多，便站在那一邊了。在這個宮中，為了活下來，沒有人有選擇。”
  甄嬛說著，呼出一口氣。
  隨后又過了許久，“不過，如今沒得選，卻不代表以后沒得選。”
  景仁宮。
  皇后端起熱茶，不急不慢的輕輕抿了一口，等到被方才年世蘭氣的發抖的心氣下去之后，才慢吞吞的看向安陵容。
  沒有賜座，安陵容便就局促的站在中央。
  面對這個從前的‘老主雇’，作為被拋棄的一顆棄子，此時此刻她的心里五味雜陳。
  皇后沒有開口，如此局面，她理應主動詢問。
  安陵容不安的微微張開嘴，磕磕絆絆，“不知皇后娘娘留臣妾是所為何事？”
  她每說一句話，都覺得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
  “所為何事？安答應莫不是不知自己如今所處如何困境。”皇后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
  安陵容更加緊張了，她向來是怯懦的，這陣子苦不堪言的生活，讓她更為小心翼翼。
  “臣妾，臣妾無用，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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