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她可以看見我了嗎？

        杜安可以肯定的是剛剛在餐廳的時候埃莉諾是絕對看不見自己的，為何現(xiàn)在她忽然注意到了身于這里的自己？

        現(xiàn)在的這個埃利諾絕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成年的埃莉諾，只不過現(xiàn)在她受困于記憶之中，忘記了她已經(jīng)長大并來到了凱法利尼亞學院這個事實，認為自己還是當年的那個孩子，所以外在形象也保持著幼童的姿態(tài)。

        杜安在剛剛的幻境之中其實也是以孩童的身體經(jīng)歷的一切，但是因為他借著失憶的光抽離速度快地離譜，所以壓根就沒有被影響自我認知，可是看埃莉諾公主現(xiàn)在的樣子，根本就是完全把自己當成小孩了。

        如果想要打破幻境，打敗藏在幻境之中的人魚，喚醒埃莉諾的自我意識是必須的。

        而此刻，埃莉諾有些好奇地點燃了床頭柜上的燭臺，走下床，避開了倒在地上的貝克萊夫人，她伸出手，試圖去觸碰精靈虛無的影子，卻撈了個空。

        “是夢嗎？”她有些失落地坐回了床邊，著迷地盯著面前美麗的精靈，“我還以為和以前一樣，是無法醒來的噩夢，沒想到這次居然是一個這么漂亮的美夢。”

        小公主有些不舍地說：“你是精靈嗎？我只在書里見過，你真好看呀……如果可以，真希望這個夢晚點醒過來。”

        她看到面前的銀發(fā)精靈半蹲在了她的面前，半透明的手虛無地試圖撫平她頭頂?shù)膩y毛，他輕柔地說：“早點睡吧，我會陪著你，直到天亮。”

        “你不會走嗎？”小公主聽話地鉆進了被窩，藍色的眼睛依舊睜地大大的。

        “不會。”精靈笑了，那一瞬間埃莉諾仿佛看到了鮮花綻放在這張完美的臉上，她的心情忽然平靜了下來，久違的沉靜睡意很快包裹了她。

        在墜入黑甜的夢鄉(xiāng)之前，她似乎聽到了精靈悅耳的聲音：“埃莉諾，我是為了你來到這里的……”

        他叫我埃莉諾……公主最后一點醒著的思維晃動著，她迷迷糊糊地想，自從醒來之后，大家都叫我公主殿下，好像已經(jīng)好久沒人喊過我的名字了……

        杜安看著小公主沉入夢鄉(xiāng)，開始思考剛剛的情況。

        雖說制造幻境的是惡靈人魚，但是依托的是埃莉諾的記憶，所以小公主才是實質上的境主。

        剛剛埃莉諾可以看到自己的原因應該有兩個，一是夜晚本身就是暗精靈能力巔峰的時刻，二就是也許自己剛剛劈暈貝克萊夫人這個行為實際上滿足了小公主本人的愿望。

        兩相疊加之下，才使自己可以出現(xiàn)在公主面前。

        至于后來自己又變得不可觸摸，應該是因為小公主認為自己的存在是她的一場美夢的原因，既然是夢，那自然是虛無縹緲且可望不可及的。

        所以如果想在這場幻境中獲得更高的自由度，他就需要讓公主相信他的存在并信任自己。

        “不管怎樣，還是先讓她睡個好覺吧，畢竟現(xiàn)在還是一個孩子，聽她的話應該已經(jīng)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了。”杜安虛虛把手放在小公主的眼睛上，輕聲祝福，“希望光明女神可以護佑她的血脈，賜予這個可憐的女孩不受噩夢打擾的安眠。”

        虛假的月光溫柔地照進了窗戶，女孩的呼吸變得平靜而悠長。

        接下來的日子里，杜安看著公主在滿血復活的貝克萊夫人的管教之下，繼續(xù)過著無論做什么都被嚴格管教的生活，只有偶爾才有少數(shù)喘息時間，這時候那個小女仆就會想方設法地逗她開心。

        而杜安在白天依舊是一個無法被人看到的幽靈，而這幾天因為貝克萊夫人并沒有在半夜搞出什么事情的原因，埃莉諾似乎真的把他當作了一場夢，沒有再次見到他的愿望。

        杜安心知現(xiàn)在的平靜生活估計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真正讓埃莉諾感到痛苦絕望的事情恐怕還在后面。

        “如果可以，真的不愿意看到一個孩子再次經(jīng)歷自己最痛苦的回憶。”杜安心中有些不忍，但是他也清楚，現(xiàn)在自己能夠做到的就只有等待公主再次需要自己。

        白天的杜安照例是無法被看到的，他正站在飯桌前數(shù)著菜等待小公主起床，沒想到這天的情況格外特殊，小公主近乎惶急地從自己的房間里沖了出來。

        “瑪麗亞在哪？”她尖叫道。

        正手持一個圓形的單片眼鏡閱讀早報的貝克萊夫人不悅地放下了手上的東西，皺著眉頭訓斥道：“就這樣穿著睡裙沖出來，殿下您也太過失禮了！”

        埃莉諾竟然忘記了自己對這個女人長時間以來的恐懼，她怒氣沖沖地跑到了貝克萊夫人的面前，再次大聲問道：“瑪麗亞在哪？”

        “大聲尖叫可不是一個淑女應該有的行為。”貝克萊夫人慢悠悠地說，她挑了挑眉，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xiàn)出抑制不住的神清氣爽，“至于那個不守規(guī)矩帶壞公主的侍女，我已經(jīng)幫殿下好好懲罰了她，您以后不會再見到那個叫瑪麗亞的女仆了。”

        小公主的臉色一瞬間就變了，她面色慘白地問：“你……你把她怎么了？”

        貝克萊夫人抬起頭，細長的眼睛居高臨下地望著埃莉諾，傲慢地說：“恕我直言，殿下，您是不是太在意那個低賤的女仆了？”

        “瑪麗亞才不低賤！”

        “很好，很好。”貝克萊夫人笑盈盈地拍了拍手，“讓我們看看那個女仆都教給了我們可愛的公主殿下什么？用低賤下等人的食物污染公主的飲食？給殿下帶來宮外的不潔之物？還是讓您忘記自己尊貴的身份和一個平民打打鬧鬧？殿下，如果沒有我好心幫您處理掉了那個女人，以后整個晨曦宮的仆人豈不是會全都忘記了尊卑貴賤？”

        她像是一個勝利者一般看著埃莉諾：“希望瑪麗亞在地獄能夠學會懺悔自己的過失。”

        埃莉諾癱倒在了地上，她顧不得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流了滿臉的淚水，只感覺胃里一陣陣翻滾，之前瑪麗亞偷偷塞給她的小面包仿佛變成了被吞下的毒蘋果，讓她感到五臟六腑一陣絞痛。

        那是她唯一的，唯一的，朋友，她一直偷偷這么認為，她和瑪麗亞也許是，朋友。

        她從來沒有過朋友，她淚眼朦朧地看著其他仆人眼里掩蓋不住的恐懼，心想，以后也不會有了。

        她尖叫著推開了想要攙扶她的侍女，奔跑著離開了房間。

        她要去見父親，她討厭貝克萊夫人，她討厭這個陌生的晨曦宮，她不要再這樣活下去了。

        “埃莉諾！”

        在一旁看著一切發(fā)生急得不行卻什么也做不了的杜安立刻跟著追了過去。

        小公主光著腳，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推開了國王書房的門。

        查爾拉的君主坐在書桌后的高背椅上，他身材高大，頭戴王冠，垂下的帷幔擋住了他的臉。見到貿(mào)然闖進來的女兒，這位父親臉上沒有一點喜悅，只是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訓斥道：

        “公主？誰允許你穿成這樣來到這里的？成何體統(tǒng)！”

        對父親的恐懼近乎寫在了基因里，一直到跑進了國王的書房，埃莉諾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國王毫不留情的怒斥讓她想說的一切都卡在了喉嚨里，她急促地喘息著，徒勞地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

        微微喘氣的貝克萊夫人很快趕到，她對著國王恭敬行禮：“很抱歉，陛下，是我管教失職。”

        “出了什么事？”國王有些不耐地問，“我可不記得我說過自己需要一個瘋瘋癲癲的女兒。”

        “因為我處罰了一位侍女，公主殿下可能對我產(chǎn)生了一些誤會。”貝克萊夫人恭謹?shù)卣f：“陛下，我會好好教導殿下，保證給您一位完美的皇室公主。”

        “教導失責，自己去領罰。”國王翻看著手頭的文件，眉頭緊皺，“至于公主，為了一個侍女做出這種失禮的事，關禁閉一天好好反省。”

        埃莉諾瘋狂掙扎著，可是貝克萊夫人的雙臂猶如鐵鉗，狠狠束縛住了她的動作，小女孩的那些不滿在她手里太過不堪一擊，很快她便挾持著公主來到了禁閉室門口。

        “希望公主殿下接下來可以好好反省自己的錯誤。”她聲音溫柔，說出的話卻仿佛淬了毒，“畢竟，您只是一個公主，太過不聽話的話可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

        禁閉室的門被狠狠關上了，最后一點光也被隔絕在了屋外。

        跟著沖進禁閉室的杜安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是一個不大的小房間，沒有窗戶，沒有燈，就像是一個漆黑的棺材，陰森森地隔絕了一切，只留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把小孩子關在這種地方？國王瘋了嗎？

        盡管自認為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濫的好人，但是這種行為還是突破了杜安心中的底線，他壓抑住心中的怒火，蹲下身慌忙查看半晌都沒有發(fā)出聲音的埃莉諾的情況。

        暗精靈擁有夜視的能力，他原本以為公主可能因為過度的恐懼而昏厥了過去，卻不曾想對上了一雙無聲流淚的藍眼睛。

        深不見底的黑暗中，那雙藍寶石一樣的眼睛里有恐懼，有不甘，有怨恨，有悔恨，而更多的，是深不見底的絕望。

        孩童時期充沛而暴動的魔力在埃莉諾的身體里游走著，絕望的催動下，杜安看到女孩藍色的眼睛中染上了血紅。

        13歲的埃莉諾公主覺醒成為了一個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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