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領余氣未消，但工作還得接著干。

　　他一手扶著被紅色面具遮擋的半張臉，一手按下通訊儀的按鈕。

　　“基地中心，我是傲權，報告一下人員動向。”

　　中心回復：“報告首領，目前仍有一人外出未歸，我已經吩咐遠哨，當她回來時立刻聯系？”

　　“怎么還有人在外面！”首領又怒了，“不知道颶沙暴要來了嗎！誰！”

　　中心遲疑了一會兒：“是魔法師。”

　　“魔法……”首領突然噎住了，以至于將兩只手都捂住臉。

　　“一個烏麗雅……一個魔法師……你們兩個能不能稍微消停一會兒……”他自言自語道，同時無奈地嘆了口氣。

　　怒氣積累到一定程度，它就自動沒了。

　　首領有氣無力地繼續通話：“下潛前的準備工作，報告進度。”

　　“好的，我逐項匯報：關閉所有出入口，已完成；開啟所有通風口，已完成；將醫護站的傷病撤回醫療中心，已完成；將臨時倉庫……”

　　“太啰嗦了，你就說還有什么沒做完的。”

　　“好的，目前還有部分物資正在搬運；六條通道及附屬設施未收回，兩條遠哨通道未放長……嗯，耗時較長的工作就這幾項了。”

　　醫療中心內，袁一竹百無聊賴地躺在病床上。

　　與外頭的鋼鐵架構不同，這個醫療中心是少見的砂巖結構，墻壁刷成了純白色，四周一圈鑲嵌著隔音玻璃，能獲得極好的視野。不過現在向窗外望去時，只能看見漫天的黃沙，其中還夾雜著灰黑色的污泥。

　　一個熟悉的魁梧身影擋住了一竹的視線，帕瓦德不知何時出現在病房之中，床頭還站著尤奇和格瑞。

　　一竹本想打個招呼，但想到帕瓦德一直沒給過好臉色，套近乎應該是沒什么意義。

　　“我問什么，你就答什么。”帕瓦德拉過一條凳子，開門見山，“不準打哈哈，否則我把你手腳給掰斷，夠清楚了嗎？”

　　“曉得。”

　　一竹點點頭，他發現自己并不懼怕帕瓦德，雖然看樣子他明顯是審問來了。站在帕瓦德的立場上，顯然這是有必要也合乎情理的。至少到目前為止，他沒有要加害于一竹的舉動。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地方，入鄉隨俗是第一準則。

　　帕瓦德開始提問：“先表明你的身份，哪族人？為什么會出現在附近？”

　　“先回答我的問題，這里是什么星球？”

　　帕瓦德迅速掏出一把袖珍手槍抵在一竹的腦門上。應該是手槍吧，雖然槍口直徑有一竹半個腦門那么大。

　　意思很明顯了，一竹要是再不直接回答，對方怕是當場就會把病床染成紅色。

　　“別別，我說。”該認慫的時候還是得認慫，“我來自一個叫做地球的星球，因為摸了一下隕石，然后莫名其妙地就到這里來了。”

　　帕瓦德毫無征兆地朝旁邊的地上開了一槍：“我差點就信了。再不說實話，下一槍就是你的腦袋。現在繼續回答：你潛入我們基地的目的是什么？”

　　一竹被嚇得虎軀一震。

　　“我去！你要崩我頭就崩唄！嚇我干啥！”

　　“嗯？”帕瓦德明顯愣了一下，可能是覺得，很少有人敢頂撞自己，所以有些驚異。

　　不過一竹也沒想到自己情急之下反而會斥責回去，張張嘴，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

　　完了，要死要死。

　　僵住了。

　　我現在要說什么？要不要道個歉？

　　別吧，男人說話哪有反悔的，吐出來的東西怎么能咽回去。

　　可眼下這個局面好像有些尷尬，這個帕瓦德一看就不是欺軟怕硬的那路貨色，不可能因為自己發狠而變成慫包。

　　怎么辦？

　　怎么辦？

　　算了，既然都已經這么說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況且自己一個字都沒說錯。

　　一竹深吸一口氣，用絲毫不弱于剛才的語氣大聲吼道：“你問我有什么目的？我他娘的也不知道我有什么目的！都說了，老子是地球來的，外星！你懂么！不在這個鳥不拉屎的沙漠！也不在你們嘴里說的那個狗屁帝國！我就是個平凡的打工仔！你懂么！就是個打工仔！還把工作丟了！雖然是我自己辭掉的，但這跟你有個屁的關系！打探老子底細是吧，要不要我給你看看身份證啊！”

　　一竹越說越激動，真的用顫抖地從口袋里摸出身份證來，甩到床上。

　　“看吧！這就是我身份證！袁！一！竹！哦對了，這是中文，也就是我們地球上的一種語言，你這大老粗能看懂就有鬼了咧！”

　　這一番完全沒有排練過的臺詞說完，帕瓦德的臉色變得鐵青。他瞥了一竹甩出來的身份證一眼，那上面的文字他確實不認得。

　　“如果你不是這個星球上的人，為什么會懂我們的語言？”

　　“我說了我不知道！一開始我確實聽不懂，但聽了你們幾句對話之后就懂了，你非要問為什么的話，我告訴你是魔法，你信么？”

　　帕瓦德微微搖了搖頭，臉色反倒沒有先前那么難看了。他盯著一竹的眼睛沉默良久，隨后重重地發出一聲喘息，緩緩移開手槍。

　　一竹也頓時松懈下來。

　　“行了，話我說完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這就是事實。槍在你手里，崩不崩我腦門你自己看著辦。”

　　“別得寸進尺，小子。就算你沒有目的，我也可以隨時把你扔出去。憑你的身板，碰上沙蜥有十條命都不夠跑。”帕瓦德站起身，帶動凳子在地板上摩擦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他指了指一直旁觀的尤奇和格瑞，道：“你們兩個現在看住他，我懶得管這破事。”

　　等帕瓦德離開后，尤奇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他再怎么活潑也不敢在隊長審訊時插嘴。

　　“可嚇死我了剛才！”尤奇一坐下便又開始絮叨，“我真怕隊長一沖動直接開槍——別想多了，我不在乎你死不死的——只是到時候又得我來收拾血跡尸體擦屁股，挺麻煩的。不過話說回來，你可真有種啊，整個基地都找不出第二個敢跟隊長頂嘴的人！”

　　一竹稍稍閉了會兒眼睛，說道：“你跟了你們隊長這么長時間，什么時候見過他沖動行事？”

　　“這個啊……”尤奇盯著天花板想了想，“好像還真沒有過，可你怎么知道的？”

　　“用腦子想想，尤奇。”一竹說道，“你們隊長是個非常冷靜的家伙，絕不會讓情感沖昏頭腦的。”

　　尤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樣啊，還真是。所以你是故意激怒他的？”

　　“不是。”一竹否認得很干脆，“我才是被情感沖昏頭腦的那個。”

　　沒多久，帕瓦德這時候又折回醫療中心的門口，朝尤奇喊道：“把那個外鄉人捆在床上，整個兒搬過來。”

　　“怎么了？”尤奇問道。

　　“魔法師要見他。”帕瓦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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