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殺沒有讀懂衛莊為什么露出嘲諷的眼神，也不會再有機會去讀懂了。
  離舞、將軍壁和伍六七在他身后發出了合力一擊，直接送走了他。
  那些地字級殺手，此時已經麻木了，部分人甚至丟下了手中的劍。
  他們一會看看突然呆住了的掩日，一會看看死不瞑目的乾殺，臉上寫滿了茫然和無助，就像是一個個被丟進色狼窩里的小姑娘。
  所以，到底是誰在刺殺誰？到底是誰在埋伏誰？
  王陳也有點想笑，不過還能夠忍住。雖然這場反刺殺不是他策劃的，但這件事情還需要他來收尾，而且他還有一件事需要確定。
  “喂，各位，看我這里。”王陳拍拍李青衣的手，示意小姑娘放開一下，然后便雙手鼓掌，讓大家把注意力集中給他。“我再說三句話，第一句，我現在還是羅網副統領；第二句，不論你們之前因為什么參與此事都不會被追究；第三句，請繼續為秦國效力。”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一波三折之后，這些殺手哪里還有斗志，紛紛丟下武器，朝王陳跪了下來。
  王陳，說了句“善”，便看向皮甲銀面的驚鯢。
  驚鯢身姿絕美，卻是一個殺戮的機器，感受到王陳的目光，便兇狠的反瞪了回來。
  王陳瞇了瞇眼，待會再來收拾。
  又將目光轉向罪魁禍首掩日。
  “成蹻公子，你不會天真地以為，就憑他們幾個就能擋住我殺你吧？我還有……”掩日的語氣陰森森的，雖然有些挫敗，但還有機會。他回頭看向夷人部落，頓時再次呆住。
  只見這些夷人，早就憑借獨有的山林親和力，鬼鬼祟祟的開始撤退。
  “掩日大人，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來日方長，咱們后會有期。還有，記得把錢結清，否則你死定了。”祝融族長的聲音從山林遠處傳來，且聲音越來越小，在山林之中他們速度驚人。
  “你……你們……啊啊啊啊啊”掩日的負面情緒積累到了極點，朝著空無一人的后方，大聲嘶吼。
  說實話，蓋聶有一點點同情這個劍道宗師了。
  “有趣的羅網，有趣的天策公子。”衛莊如此評價。
  但衛莊突然話鋒一轉，“這樣的秦國公子，本就不應該活著。”
  “小莊，不要做傻事。”
  “我只是說說。”
  掩日發泄一番后，有點癲狂和小心的看向王陳，他知道這次算是搞砸了，便開口說道：“成蹻公子，你不會天真地以為，憑他們幾個就可以留住我吧？”
  王陳還是剛才那副似笑非笑的瞇眼表情。
  “噗嗤，哈哈哈哈……”躲在王陳身后的李青衣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她真的是從未見過如此搞笑的場面。她也實在是想不通，為什么這個兇殘的殺手，為什么這么搞笑，搞笑得讓人有些想問問他他此時的感受。
  王陳還是不搭理此人。
  對掩日這種自視甚高之人，無視他可謂是最大的傷害。
  既然不搭理掩日，總要找點事情來做做吧，不然會顯得很尬。
  于是……
  “蒼生涂涂、天下繚繚，諸子百家，唯我縱橫。歷代鬼谷子雖只一人之力，卻強于百萬之師。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鬼谷縱橫，成蹻心向往之。”王陳望著漸漸升到半空的上弦月，感嘆著鬼谷派的傳說。
  秦時世界，除了劍這個特色外，還有無窮無盡的騷話。王陳來此多年，業已入鄉隨俗，隨時都準備著講騷話。
  但這一次，王陳有點不太講究，因為這是鬼谷弟子的臺詞，王陳說了，他們就不好意思重復了。
  所以，蓋聶和衛莊兩人聽到王陳這個天下知名的天策公子，公然吹捧鬼谷派，他們感到很滿意。但又有一點點爽點不足的膈應感。總覺得這個詞他們自己來說，或許會更有范一點。
  王陳講完騷話后，便切換形態，認真地看著蓋聶和衛莊，鄭重的行了一禮，然后說道：“這次有緣得兩位相助，乃我三生之幸。成蹻在這里見過蓋聶先生，見過衛莊先生。”成蹻以禮節聞名于諸侯，自然在這方面的動作做得相當到位，年紀雖小，卻已經有了昔日孟嘗君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姿態。
  形象和禮節是一個男人的門面。形象是身份、財富、權勢、外貌等一切外在的統稱，而禮節是知識、習慣、信仰、精神等一切內在的表達。
  或許有人會覺得大可不必，但你只要看看離舞、李青衣甚至驚鯢眼中綻放的異彩，便不會這么說了。當然，王陳不是為了獲得異性青睞才做這些事情，而是因為這件事情正確，才這般作為。
  歸根到底，該怎樣的表達自己都是個人的選擇，這是第一性原理。但此外，還有一個同樣重要的原理，那便是不能因為自己的喜好，而看不慣其他正確的行為，否則就有些是非不分，好壞不分了。私底下怎么惡劣，怎么污濁，都是自己的私事，但如果因此而排斥正確的價值觀，貶低正確的價值觀，無異于自絕于人道。

  人之道，和也。何為和？便是遵守道德。所以，道德之道便是人道最根基的東西，是人道的底色。是非不分、好壞不分的人，便是毫無道德，便不可能得到他人的真心，也不可能付出自己的真心。如果說，個人的真心是壞、是惡心、是低劣，那就不要向別人展示和表達了，無人能接受。如果，你是一個好票好肚之人，自己做就行了，但不能說票是對的，也不能說肚是對的，否則就是是非不分、好壞不分了。
  就在眾人幾乎都被王陳的道德之舉俘獲時，還是有幾個特別的人例外。
  其中就有蓋聶和衛莊兩人，作為鬼谷傳人，他們不會因為這種內在道德外化的舉動而有絲毫動容。
  他們接受的鬼谷縱橫之道，是無盡的抉擇，是要給這個世界答案，而不是聽這個世界的答案。在世人還在尋求對與錯的時候，鬼谷縱橫思考的東西已經高于對錯。
  鬼谷縱橫是帝王之術，其研究的內容已經超越了禮義廉恥，超越了是非對錯。對他們這個視野奇特的門派而言，對錯的標準一直在變，是隨著他們的抉擇在變，一般的人根本把握不住，對個人思想層面的素質要求極高。
  這也是為什么會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這種說法。
  他們在研究和把玩人道走向。
  過于超前和可怕。
  蓋聶和衛莊對王陳的禮節無感，卻對王陳這個第一次見面，卻能直接準確叫出他們名字這件事十分警惕。
  兩人對視一眼，察覺到事情漸漸不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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