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臺深處。
  為了讓嬴政成為優秀的繼承者，順利繼承王位，呂不韋堅持親自為嬴政授課。
  今日授課的內容便是早朝的那場上書。
  “二弟這篇《上父秦王言事書》寫得是真好。每次聽到他寫的文章，我都感到震撼。”
  “蓋神農為耒耜，以利天下。堯命四子：敬授民時。舜命后稷：食為政首。禹制土田，萬國作乂。殷周之盛，詩書所述，要在安民，富而教之。”
  “先訴稼穡之艱難，再嘆民生之多艱，上下求索古之圣賢，立論民以食為天，最后導出大秦如要千秋萬代，便先要夯實根基，其根基便在關中，而要要富關中，必先興修水利。環環相扣，步步驚心。二弟既有千古之文采，又有管仲商君之實干。”
  “如果他不是我二弟該有多好。”
  嬴政聽完之后喃喃自語。
  “公子勿慮，成蹻此人，持才而驕，年少疏狂。今日在朝堂之上，其所言已經得罪天下貴族，無異于自尋死路。”
  呂不韋何等人，他對人心洞若觀火，早已看出今日之后，百官必定不喜王陳。而王陳的這篇才氣驚人的《上書》和他大逆不道的狂悖言論，很快就會在有心之人的傳播下，流傳四海，到時候，整個天下都是王陳的反對者。
  在貴族為尊的時代，王陳提出損貴族以哺貧民，呂不韋認為王陳已經走上了不歸路、斷頭路。如果王陳只是一個嘴炮，那也就罷了，關鍵他還要去實踐。
  嬴政點點頭，表示認可呂不韋的看法，其眼神深處有過一絲愉悅，但一閃而逝，他不允許任何人看到他的真實想法。
  “既然二弟不惜得罪天下，也要為秦國立下萬世基業之根，相國你覺得，這時候是不是可以給他提供一些幫助？”嬴政表情平淡，貌似無意，實則提醒。
  呂不韋嘿然一笑，眼前這個政公子，絕不弱于王陳，只是藏得太深，心思太沉，是個天生的王者。
  “不是提供一些幫助，而是要盡全力幫助成蹻公子完成大業。”呂不韋陰險的笑著。只有王陳做的越好，對天下貴族的刺激就會越大，孤家寡人是成不了王者的。
  ……
  王陳沒有回天策府，而是到了內吏衙門開始辦差，此時，李青衣已經一身男裝的等在此處。
  “李青衣，關中平原水利建設工程已經可以啟動了，接下來，就要辛苦你了。”
  “這有什么辛苦的，我恨不得把所有的時間都鋪在這件事上。”
  王陳看著英氣勃勃的男裝少女，滿是欣賞。這段時間，李青衣一直在關中各地勘察，確定水源和地貌。這是最基礎的前端工作，也是最不起眼的工作。如果不是王陳送她《九陰真經》，讓她有了自保能力，還增強了生命力，恐怕她一個弱女子就要倒在這個前端工作上了。小姑娘整張臉從之前的白白嫩嫩變得又黑又紅，好在精神頭十足，本就落落大方、有些男孩子氣的她，如果不仔細分辨，這下是真不好看出她是男是女了。
  “哈哈，看你這勁頭，你還想超越你先祖嗎？”
  “為何不能？我一定要打造一個不輸于都江堰的水利工程。”李青衣昂著頭，又在用鼻孔看王陳了。
  “那好吧，接下來準備做什么？”王陳作為名義上的負責人，當然要對李青衣這個實際負責人請教一二的。
  干實事和用對人，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考察了地貌還不夠，還要考察一下，秦國現有的技術實力。”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們秦國有公輸家，還有秦墨，在技術上已經遙遙領先各國。”
  “哼，你懂個錘子。我說的可不只是機械、工具方面的技術。隔行如隔山，水利科目要是簡簡單單的挖水溝，老百姓誰不會？那誰還會餓肚子？”
  “你好狂啊李青衣。是不是一說到你擅長的你就想踩我？”
  “你的自戀讓我有些不舒服。你說我能怎么辦？”
  “嘿，行吧行吧。在這一塊，我們平分秋色。還是說說你還需要考察哪些技術實力，我好配合你。”
  “唔，還有測量技術、開渠技術、筑壩技術、引水技術、分水技術、灌溉技術和渠道的維修技術。對咯，還有人力統籌。”
  “好了，明白了。大部分技術都在內吏衙門，少部分在少府。我帶你去。”
  ……
  秦國擁有當世最精干的行政機構和官吏，只要秦王一聲令下，任何工程都能以最快的速度上馬落實。
  于此同時，秦國上將軍蒙驁已經徹底攻陷趙國故都晉陽城。
  秦趙兩國圍繞太原這個地方，來回拉扯幾十年，今天你奪走，明天我就搶回來。
  這次，秦國采用秦王二公子的策略，遷太原本地豪強權貴全族到關中進行勞改，方才徹底將這地方穩定下來。至此，秦國設置太原郡，成為秦國的第五個郡。秦國國力進一步增強，天策公子的名聲也一改往日謙和有禮，成了殘暴無道的代名詞，天下貴族莫不深恨之。

  而李青衣主事的最強水利工程，已經進行的如火如荼。
  按照王陳和李青衣的規劃，第一期工程從涇陽縣的弧口開始，沿仲山、嵯峨山南麓東行，注于洛水，沿途吸納了冶峪、清峪、濁峪、石川諸水，規模極為宏大，灌溉農田四千五百余頃。
  該水利工程采用的是筑壩分水技術，干旱時引水灌溉，不灌溉的時候將壩內存水導入涇河，相當先進，這個做法還是王陳提出來的，李青衣為之驚艷許久。
  有了這些基礎后，王陳感覺時機已至，便大張旗鼓的將李青衣推到前臺，介紹其身份，闡明其能力，向秦王請封她為內吏副使，官一千石，專職監造大秦一切水利。
  滿朝文武略有微詞，但念在她是李冰后人，兼之能力出眾，便只好認了。
  這也就是在秦國，風氣開放，敢于人先，任人唯賢，要是關東六國，是怎么也不可能讓女人做真正的官的。
  李青衣，在王陳的推動下，成為內吏副職，也是天下唯一一個擔任朝廷正式官職，有具體職能的女官員。
  在大秦，國民都為自己身在這樣一個強大、自信且開放的國家，感到由衷的自豪。
  敢為天下先，是一種遠高于世俗價值的豪情。
  天下無數有才華的女子為之擊掌相慶，歡欣鼓舞，秦國，就是她們心目中理想的國家。
  當然，這個天下更多的貴族，尤其是關東六國，還是唾棄秦國這種傷風敗俗的行為，對王陳這個一手推動者，更是深惡痛絕。
  “天策公子，一身才華盡皆喂了狗，狂悖無道，肆意妄為，貴族之恥也。”
  “號召全天下好男兒，活擒此賊，生啖其肉，挫骨揚灰。”
  “此人敗類。”
  “無恥。”
  先前那些贊美王陳的聲音和人，全都轉換了口風。贊美的越狠，罵的越厲害。
  可這或許就是王陳想要的。
  他要做一個能操控烏合之眾輿論的人，他要讓別人今天還在夸他，明天就讓他們恨他。恨了之后，再讓他們重新贊美他。
  他的人設就是沒有人設，最終目的在于打爛所有標簽，嘲諷貴族血統論，讓把自己還給自己，把別人還給別人，讓花成花，讓樹成樹。
  ……
  回到天策府，王陳總算見到了姬家姐妹。
  “成蹻，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有種。”姬緋焱看到王陳，立刻就跑過來表達自己的滿意，然后述說自己的需求：“我覺得我不比李青衣差，我也可以做你們秦國的大官嗎？真正有權的官，不是特設出來唬人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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