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小鳳凰的報復

        且說君成空甩開寒鴉之后，照舊向著南邊飛去。

        天域地形多變，加上幅員遼闊，各個勢力之間相距遙遠。所以在多個勢力的交界處經常出現三不管地帶，這種地方往往暗藏著一定的危險。

        之前他和寒鴉見面的那座山頭，也是屬于這種法外之地。顯而易見，某些人在做某些事的時候尤其鐘愛這種犄角旮旯。

        最后，君成空找了一座鳥語花香的孤峰降落下來。

        距離此地最近的兩個勢力分別是汐月宮和記聞齋。前者只是十大仙門中的末流，專修水系功法，司掌天域南部的降水職務；后者則是專門傳遞消息的門派，專門收集各種八卦并且記錄品評，算是情報機構的一種。

        他把落腳點選在這里，自然有他的考量。

        “現在就只用守株待兔了。”小鳳凰落在山頂，隨手變出石桌石凳，悠然自得地坐了下來。

        山頂視野良好，俯瞰周圍低矮山坳，入目皆是綠水繁花。

        天域人杰地靈，過于濃郁的靈氣甚至不需要主動吸收就能浸染入體。所以各種動物只要活得更久就能成精，草木只要活得夠久也能產生靈識。

        眼下風和日麗，光景大好。

        君成空吸著山頂富集的靈氣，從懷中取出了那把渡命傘。這東西被他施了法術加以禁|錮，看上去只是普通飾物，所以寒鴉并未窺得此中門道。

        渡命傘是鼠婆的遺作，又是君某人親手設計，效用直逼靈寶。它可以為主人擋去一次死劫。

        “我讓寒鴉將它收好，目的是將來親手送給陸郁風，保他此生平安。呵……”現實何其諷刺。

        如果他不是一心只想著陸郁風，這傘便該留在身己身邊以防不測。只能說他當時太過愚蠢，心心念念唯有妻子的安危，從未想過自己也會丟掉性命。

        如今看到“兩心相許”四個字，君成空只覺得右胸隱隱作痛。反思自己此前的經歷，前世莽撞、今生天真，看來他是活該走上這一遭的。

        陸郁風從他這里拿走的東西不少，唯獨不會稀罕這四個字……

        小鳳凰輕撫胸膛，心中暗自想道：“這就是心冷的感覺吧。”

        陽光明明如此明媚，居然也無法將他的身體照暖。差點忘了，他已經把自己轉變成了鬼鳳，身上再也不會產生溫度，更加感受不到外界的暖意。

        君成空用拇指摩挲著傘桿上的小字，每一筆、每一劃都不落下，似乎想將它們記在心里。

        然后他收起渡命傘，從袖子里面拿出另一樣道具——躡影藏形衣。它是用萬年灰線鼠的毛皮制作而成，可以隱藏氣息、混淆對手的感知。

        老鼠擅長逃遁，所以被人們當成“賊”的象征。鼠婆活了數萬年之久，可見看家本領何其高強。

        她的一身修為盡在這張毛皮之上，其中飽含賊道精華，用來制作易容道具再好不過。此物經過君成空的親手炮制，上面又增添了七十二種仙級材料，品質絕對可以碾壓這個世界現存的所有同類道具。

        有了它，就算龍靈魔尊親臨現場都不一定能在第一時間看穿他的偽裝。

        當初君成空把這張鼠皮存放在了別處，為的是避免血氣沾到身上。一來他有潔|癖，不想被老鼠血污染氣息；二來他在萬妖國釀造血案，擔心事后調查波及自身。

        沒想到他的這個舉動反倒將鼠皮保留了下來。若非如此，這東西肯定已經被涅槃火燒成灰燼了。

        由此可見天意難測，無巧不成書。

        君成空將躡影藏形衣拋向空中，就見原本只有一個巴掌那么大的灰鼠皮迅速變大，最后變成了一張又薄又軟的皮毯。君成空沖它勾勾手指，皮毯就乖乖地飛到他身后，輕輕披在了他的身上。

        剛一披上，他的外貌立刻發生巨變，由一個狼背蜂腰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彎腰駝背的中年人。

        此人生得一張倒三角的錐子臉，眼形尖細，眉毛上挑，頜下留著兩寸長的花白短須。他穿著一身灰底藍花的常服，右手握著一根木質拐杖，初看并不引人注目。

        君成空看了看自己的裝束，摸摸頭上的狐貍耳朵，對躡影藏形衣的性能非常滿意。

        ——他現在幻化的形象正是狐祖的第八子，人稱“滘河君”的音滘河。

        狐族的嫡系都姓“音”，就和鳳族姓“君”、花族姓“帝”、龍族復姓“滄海”一樣。這四個姓氏代表著妖界四大家族，而且只有靠近權力中心的純血后代才能冠以此姓。

        君家的家奴賜姓為“臣”，帝家的旁系賜姓為“王”，滄海家的臣子減姓為“水”，音家的近親則改姓為“樂”。這些都是有章法的，下級臣屬在外行走之時只要亮出姓名就能道明來歷，外族不敢輕易得罪，畢竟打狗還得看主人。

        君成空變成音滘河的樣子，在天域差不多可以橫著走，不過和他本來的身份相比還是稍遜一籌。

        狐子多子多孫，鳳族卻是子嗣單薄，物以稀為貴嘛。

        小鳳凰換裝完畢，坐在原地繼續等待。

        ……

        不多時，天邊飛過一道紫光。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那是一頭手臂長短的小龍。

        “哦？終于讓我等到了。”君成空精神大振。隨即飛上高空，堵在了小龍的必經之路上。

        一人一龍就這樣打了個照面。滄海龍平果然沒能認出他來，維持著龍身，昂起腦袋大聲罵道：“你眼瞎了，敢擋本大爺的去路！”

        它體型小巧，出生不到三百年，龍角都還是一邊大一邊小。如果橫向對比人類的同期形態，估計還是個剛學走路的奶娃娃。

        單看它的龍族外觀，就見它渾身覆蓋著一層細密的藍鱗，須髯卻是深紫，游動起來宛如一條燦爛奪目的彩帶。可惜每根龍爪只有三根腳趾，顯然修為還不到家。

        龍族的修行每增萬載便多一趾，三趾為凡，四趾為仙，五趾為神。到了龍靈魔尊那個級別，據說前身擁有九趾，死后化為龍魂才降為六趾。

        君成空仗著人類形態高出一截，俯視著小龍輕蔑道：“你就是殺害我兒的兇手？哼……小小奶龍，平時仗著滄海龍淵的威名作威作福也就算了，居然招惹到老夫頭上，難道我狐族就是好惹的嗎！”

        “狐族？”小龍眨巴著一對紫金雙色的豎瞳，不耐煩地甩動尾巴，“老東西，殺你一個兒子怎么了？你再回去生幾個不就行啦。你們狐族有什么能耐，不就是比其他三族更能生嘛。”

        這小子無法無天，說話專門戳人肺管子。要是真的滘河君在此，非得被他氣得七竅生煙不可。

        君成空吹胡子瞪眼，把一個上門討還血債反倒受辱的苦主形象演繹得有模有樣。只見他大袖一揮，手中拐杖敲打腳下虛空，連敲三下，杖首的木刻狐頭驀然噴發磅礴云煙。

        借著這些煙霧的掩蓋，他搖身一變，幻化成了一只壯如青牛的妖狐。

        滘河君身為狐祖之子，生來三尾三眼，血統只能算是平平。

        不過現在不是計較幾尾幾眼的問題，君成變作狐形之后直接撲向滄海龍平，招招都下死手。

        狐族擅長爪擊，咬合更是不俗。兩種攻擊方式專破盾甲，剛好克制龍族的鱗甲防御——當然啦，如果對面站著的是他外祖父，怕是狐祖來了也會咬斷牙齒并且還傷不了對方分毫。

        打人要趁早，誰等他茍發育！

        君成空心狠手辣，咬住滄海龍平的頸部就像嚼肉干一樣狠狠撕扯，叼在嘴里狂甩一氣。龍平釋放閃電反擊，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已經不足為慮，基本相當于給他剃牙。

        龍平估計長這么大還沒被別人這么對待過，四只龍爪拼命抓撓，尾巴甩成了螺旋槳，可惜沒有大用。狐牙沒能穿秀他的龍鱗，但是足以擠傷他的內臟。

        君成空每一個動作都像真實的泄憤，撲擊、撕扯、甩頭、挫牙……這些都是狐貍獵殺其他動物時的標準動作。表面上，他是滘河君，為報殺子之仇而來；實際上，他是鳳族少主，和龍族的仇恨比這更加深遠。

        龍族不怕法術攻擊，它們對大部分法傷免疫，所以要殺死它們必須強行破壞它們的肉|身。

        君某人一上來就放棄了遙攻，直接變成狐貍形態近身作戰，打了滄海龍平一個措手不及。此戰毫無懸念，這頭剛剛斷奶的小龍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殺了滄海龍平！殺了他……

        在這里神不知鬼不覺地鏟除此人，既能打擊滄海龍淵，又能讓陸郁風為弟弟的死而心痛。事后再嫁禍給狐族，讓他們狗咬狗，一箭三雕！

        殺心一起，君成空索性從喉嚨深處嘔出一口澄黃|液體，徑直澆在小龍身上。這不是普通的胃液，而是能夠腐蝕魂魄的黃泉水。它跟三途河川的河水還有點不一樣，乃是君成空變成鬼鳳之后體內自行產生的奇物。

        此水遇肉則腐、遇魂即化，并且風干之后沒有殘留，實在是居家旅行的必備良品。

        滄海龍平只感覺身體猛然受到某種力量的侵蝕，身上的龍鱗一下子失去防御能力，變成了柔軟的布匹。老狐貍的牙齒雖然沒有咬到里面的肉，卻是頂著軟鱗刺穿了他的臟腑，疼得他死去活來！

        “啊啊啊啊……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殺我！我是龍靈魔尊的外孫，是龍族唯一的繼承人！”死亡的陰影讓他本能地感到害怕，終于放聲呼喊起來。

        君成空咬著他不放，咧開嘴角邪笑道：“你剛才不是嘲笑別人能生嗎？那就讓你們龍族也嘗嘗絕嗣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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