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說了。”威廉說著也坐在晨風旁邊。

        威廉一抬胳膊，慕晨風順勢就靠在他肩頭。

        “我累了，你安靜一會。”慕晨風說著閉上了眼。

        一屋子的人都看著他倆，來祭奠天皓的賓客已經走的差不多了。

        屋子里除了天皓父母，天心和宏斌，留下的也就郭天旭父母和天皓的四個戰友了。

        慕晨風人前都是彬彬有禮，跟威廉保持一個合適的距離。

        可是這兩天發生的事，還有景天皓的死讓他覺得，人生苦短。何必活的那么委屈，何必在乎別人的眼光。

        慕晨風已經決定，檢測結果出來，如果他和威廉是兄弟，他們就做兄弟。

        就算不能像以前一樣，但只要能還能見到他，就夠了。

        如果他們不是兄弟，他不會再有顧慮。

        其實慕晨風猜到了結果，只是這結果不知威廉能不能接受。

        秦宏斌走過來說：“威廉，你帶晨風到樓上客房歇會兒？”

        慕晨風沒睜眼，抬了抬嘴角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說：“不用，我沒事兒，一會兒就好。抱歉，我幫不上忙凈添亂。”

        宋欣蓉看著他的笑容，想到他說：難過了笑，生氣了也笑，就覺的這孩子的笑容讓人心疼。

        宋欣蓉說：“你別這么說，阿姨謝謝你剛才的那番話。”

        “阿姨，我說那些話不止在安慰你，我也在安慰我自己，這么多年了，我希望自己可以釋懷，但我還是做不到。”

        晨風一臉蒼白，眼也不睜，嘴角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

        那樣子任誰看了都心疼。

        宋欣蓉想起威廉那句：你爸媽都丟下你走這么多年了，你老想他們渾身是血的倒在你面前的樣子干嗎？

        宋欣蓉就下意識的問了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阿姨，您別問了，那是他的心病。他想起來就犯病。”威廉一手拉著慕晨風，另一只手抱著他的肩。

        慕晨風睜眼看了威廉一眼，眼里盡是溫柔。

        “我以前經常一個人在衛生間吐著吐著，就失去知覺了。我那時候小，不知道自己是暈過去了，還是睡著了。”

        “你別說了。”小刀不忍聽。

        慕晨風笑顏如風，“你不想知道父母早亡，我是怎么活下來的嗎？錯過今天，我就沒勇氣跟你說了。”

        慕晨風反手握著威廉拉著他那只手，“我媽總是在半夜哭，我那個時候經常被他洗的渾身疼，睡不著就裝睡。會聽她一遍一遍說：對不起，小寶，媽媽不想丟下你，媽媽不想傷害你，媽媽只是希望你平安長大。”

        慕晨風笑著嘆口氣：“唉！小時候我覺得她是在跟我道歉，為她不經意對我的傷害道歉。后來長大一點又覺得，她不是跟我道歉，因為她從來沒有叫過我小寶。”

        慕晨風輕描淡寫的講著這些事，就好像講的是別人的故事。

        看著威廉眼圈發紅，慕晨風再嘆口氣：“唉！我真不忍傷害你，可如果不陪你做基因檢測，這件事就成了你的心頭刺，你會一生不安，可讓你知道真相。”

        慕晨風說到這里停了一下，“我又怎么舍得你難過。”

        威廉看著晨風的笑臉心底發涼，威廉握緊晨風的手說：“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我曾有一個姐姐，剛出滿月就被媽媽洗的得了肺炎。得了肺炎還是每天洗很多次澡，就沒留住。我出生的時候，準確的說是小寶出生的時候。她怕小寶再像姐姐一樣死在她手里，他就像杜鵑鳥一樣，把自己的寶貝留在別人的巢里，帶走了我。”

        “你胡說什么呢？”威廉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是這樣。

        “這是你臆想出來的，你別胡思亂想？”威廉伸手摸摸晨風的額頭，“風，你別嚇我，我知道這兩天發生了很多事。我們等醫院結果出來再說，在這之前你別亂想。”

        “他們一直打官司爭我的撫養權，媽媽在我被帶走后割腕了，他們應該是愛我的吧？”

        晨風臉上的笑容淡如輕煙。

        “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信。”威廉咬牙切齒的說。

        “我不怪她。她是個可憐的女人。你如果愿意，我可以帶你去祭奠她，她做這些只是希望她的寶貝平安長大。她如果看到自己的寶寶平安長大，還這么優秀，也可以瞑目了。”

        慕晨風又閉上眼靠在威廉肩上。“你不想去看她也沒關系，有我去看她就夠了。”

        “你怎么可以這樣想，你是學法律的，一切都得有證據。他們都不在了，你怎么知道當年的事兒。”威廉不明白，晨風怎么能這么平靜的講這些誅心的往事。

        “我媽夜里那一聲聲的小寶，如杜鵑泣血，刻在我腦子里。我爸拼上命也要把我從她身邊帶走，是因為他知道我過的不好。”

        屋里其他人都沒說話，這件事信息量太大，他們需要時間消化。

        “最屈的不是我，是我爸。他到死都不知道我不是他兒子。他為了我不被媽媽傷害，打了那么久的官司，才爭到我的撫養權。我只跟他一天就跟他吵架，害他出車禍。”慕晨風有點冷，他的手有點抖，威廉握緊他的手。

        “我對他說：是他害死媽媽，我說討厭他，我趕他走。說了很多誅心的話，說再也不想見到他。他是含著淚走的，他說第二天再來的，結果我再見到他……”慕晨風在威廉懷里微微發抖。

        “你別說了，都過去了。”威廉看著他眼神渙散，好像聽不到他說話一樣。

        “我的童年為數不多的幸福日子，就是我爸來看我的時候。跟我爸接觸過后，我媽恨不得把我洗掉一層皮。可我還是盼著我爸來看我，他是唯一一個除了我媽以外，我可以接觸到的人，我爸特別怕我會長成瘋子或者傻子。在那樣的環境下幾年，我竟然也沒瘋也沒傻。雖然有很嚴重的心理問題好在是活下來了。”

        慕晨風慢慢回神，又露出那溫柔的笑容。

        “我遇事喜歡推理，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卻也知道要用證據說話。那天衛珘把檢測報告放在你爸手上的時候，我腦子里轉過四個可能：我是你爸的私生子；我是你走丟的雙胞胎兄弟；衛珘是我媽媽口中的小寶；要不就是我們兩個在醫院被抱錯。我們被抱錯也有兩個可能，一個是無意的，一個是有意掉包。”

        慕晨風抬頭看著威廉的眼睛，笑得他心里打顫：“你希望是哪一種？”

        威廉不敢看慕晨風的眼睛，把臉轉過一邊：“你腦子里都想些什么東西，我才不相信你臆想出的這些事。”

        “這是推理，有憑有據的。你說了衛珘拿的檢測報告，顯示我和他可能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你也知道衛珘沒膽子造假。你爸確定他沒有私生子，衛珘也不是收養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我們在醫院被抱錯了。從我媽媽的哭訴中可以推斷出她是知道真相的。那就剩下最后一個可能……。”

        “你別說了，我不想聽，我也不相信。”威廉站起來要走，慕晨風抬手拉著他的手。

        “我已經說完了，現在就差那個檢測報告了。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我沒有一點血緣關系，我們不是兄弟。”

        慕晨風笑容讓威廉覺得刺眼，他怎么可以這么心平氣和的講這些。他怎么可以不恨、不怨、不委屈。

        “我不相信。”威廉說完甩開慕晨風的手出去了，他覺得屋里悶的喘不上氣，他得出去透透氣。

        慕晨風看著自己的手，這樣被甩開還是第一次，不知道最后他會不會再牽起自己的手。

        宋欣蓉坐在了慕晨風身邊，她張開口話還沒有說出口。

        慕晨風先開口說：“阿姨對不起，我不該在今天這種場合說這些。可我出了這個門，我們倆單獨在一起，這些話，我就說不出口了。”

        宋欣蓉看著慕晨風的笑臉，覺得一陣心疼：這孩子怎么能把那些傷心的事說的這么云淡風輕，好像那些傷痛沒在他心里留下一絲痕跡。

        “你不追出去看看威廉，他好像很難接受。”宋欣蓉覺得這事兒發生在誰身上，估計都很難接受。

        “不用，他是個聰明的人，會想明白的，以前有很多次我覺得活不下去了，也就那么懵懵懂懂的挺過來了。會過去的，他還有我。我會和他一起面對。”慕晨風笑的一臉輕松。

        “阿姨，一切都會過去，再多的苦難，都會如酒，隨著時間的發酵，去掉酸澀，留下香醇，當然如果鉆牛角尖想不開，也會變成夢魘，一生難以釋懷。我活成現在這樣，我覺得挺好。”

        慕晨風覺得把這些話說出來，就像把心口壓的石頭搬開，心情輕松了很多。

        慕晨風拉著宋欣蓉的手說：“阿姨，我還是覺得這件事，你們不該瞞著小旭。不讓他來送天皓，他會遺憾終生的。”

        話題一轉宋欣蓉眼淚就又出來了。

        “阿姨，會過去的，你還有天心和宏斌。小旭更是像您的親兒子一樣，您要保重。我提起小旭不是想讓你傷心落淚，是想讓您想清楚。這種事不能瞞他，也瞞不了多久。不管他來了會發生什么，終究是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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