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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哇哇哇,  裴姝,你聽說了嗎?顧青明那個渣渣死啦!”已經(jīng)恢復(fù)了元?dú)獾男《寡恳淮笤缇推饋砹。到底?魔族,只修養(yǎng)了一夜,  翌日起來,身上的傷就好得差不多了。

        傷好了后,  小豆芽就想去找自己的仇人報仇了。

        結(jié)果,  他剛飛到了鎮(zhèn)上,  就聽說了鎮(zhèn)上出了命案。

        他偷偷去看了一眼,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死得人就是顧青明!

        “哎,你不知道,那家伙死狀可丑啦!”小豆芽半點(diǎn)沒有看到尸體的不適感,  作為魔族,  他可不會怕這些,反而興致勃勃,“心臟被刺穿不說,衣服還被扒光了,  赤條條的躺在大街上。據(jù)說是那些乞丐干的,  那顧青明逃出去時,  身上帶了不少錢!

        “劉家那邊也報官了,  說是顧青明偷了家里的銀子!毙《寡可戎〕岚,抱拳嘿嘿笑道,  “那大壞蛋活該,  帶著那么多銀子跑,  活該被人搶!”

        想到那大壞蛋死了,小豆芽就無比開心。

        “這么高興?”裴姝伸手抓住他的翅膀,把他放在自己手心上,  邊用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小身子。

        “哼,當(dāng)然高興啊!仇人死了,誰不高興?”小豆芽推開她的手,斜眼瞟著她,“我可不像某人鐵石心腸,心都是冰塊做的!”

        “我受了那么嚴(yán)重的傷,你都不緊張,不心疼!”

        好歹多問幾句也成啊。

        結(jié)果裴姝倒好,不但不安慰他,甚至還克扣他的食物!、

        “我都受傷了,不得多吃點(diǎn)肉補(bǔ)補(bǔ)嗎?”小豆芽心心念念謝無藥做得燉排骨,“你就多給我拿一塊也不行嗎?!”

        明明她自己都吃了好多好多,可卻只給他三塊,摳死了!

        裴姝揚(yáng)眉,上下打量著他那小小的身體,雖是什么話也沒有說,但小豆芽在自己的身材上課敏銳了,立時就看懂了她的眼神。

        “……你瞧不起我?”他鼓著腮幫子,“你別小看魔,我可能吃了!”

        才怪。

        三塊排骨其實都要撐死他了,可他就是眼睛大肚子小,總覺得自己能吃好多好多。

        “行,你厲害。”

        裴姝隨口敷衍了一句,便拿起掃帚開始掃地了。

        其他話她也不會干,當(dāng)然自從她在廚房“發(fā)過威”過后,陶初一就不敢隨意給她派活了。活沒干好是一回事,萬一又糟蹋了觀里的東西,那可不成。

        最后,裴姝便得了一個掃地的活。

        這活簡單,頂多損失一把掃帚,倒是不必心疼。

        為了證明自己挺有用,裴姝掃得還挺認(rèn)真,至少樹葉啥的都掃干凈了。

        “喂,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你就是看不起……”

        話沒說完,一陣腳步聲就傳了過來。

        小豆芽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xí)慣,嗖的一下就飛進(jìn)了裴姝腰間的荷包里——為了裝小豆芽,裴姝特意把荷包的口子開得大了一些。

        “陶初一,你在哪里?你人呢?”

        聲音略帶熟悉。

        裴姝轉(zhuǎn)頭看去,恰好和從外面疾步走來的薛伊人對上了。因是在觀中,她自是沒有帶帷帽,清麗的臉清清楚楚的露在外面。

        薛伊人的目光在裴姝的臉上頓了頓,隨即面色一變,語氣很不好的問:“你是誰?你怎么在這里?!”

        不等裴姝回答,她眼神很兇的瞪了她一眼:“這里可是道觀,你一個女子在這里是想干什么?”

        陶初一一大早就出去砍柴了,估摸著還要半個時辰才能回來。

        這動靜倒是讓一直在屋中修養(yǎng)的謝無藥聽到了。

        “薛姑娘,你來青云觀可是有事?”沒等裴姝開口,謝無藥便已經(jīng)滑著木輪椅出來了,擋在了薛伊人和裴姝的中間,“這位是借住在觀里的裴姑娘,你若有事與我說便是!

        他語氣溫和,面上帶著溫潤的笑意,但保護(hù)的意味卻是明白的。

        見此,薛伊人俏麗的臉立刻拉了下來,狠狠地瞪了裴姝一眼,轉(zhuǎn)頭看向謝無藥時,眼神卻明顯軟了下來,就連聲音都透著一絲軟糯。

        “無藥哥哥,你身體如何了?”她晃了晃自己手中提著的東西,“你看,這是我特意給你帶的野山參,足足五十年份呢,可補(bǔ)身體了!

        “無藥謝過薛姑娘的心意,不過我的身體很好,就無需薛姑娘操心了!敝x無藥沒有接那包東西,淡聲道,“無功不受祿,這野山參太過貴重,薛姑娘還是收回去吧。”

        他聲音溫和,但字字句句卻都透露著疏離。

        聞言,薛伊人臉色有點(diǎn)難看,她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忍了忍實在沒忍住,直接把那野山參扔進(jìn)了謝無藥的懷里,嬌蠻道:“反正東西我都帶過來了,我薛伊人送出去的東西,可沒有收回去的道理!你不收也得收!”

        話里,盡顯霸道。

        “抱歉,薛姑娘,我說了我……”

        謝無藥眸中閃過一絲無奈。

        “薛姑娘,薛姑娘!”沒等他說完,薛伊人便氣得跺了跺腳,怒道,“我沒有名字嗎?你就只知道叫薛姑娘?謝無藥,叫一聲我的名字,你會死嗎?!”

        “抱歉……”

        回應(yīng)她的依然是一聲帶著歉意的輕嘆,謝無藥把東西再次遞了回去道,“東西收回去吧,我用不上!

        薛伊人氣得咬了咬牙,還想要發(fā)火,可是視線落在謝無藥的腿上,到嘴的怒罵卻是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但這口怒火不發(fā)出去不行,她轉(zhuǎn)眼就掃到了一旁安靜當(dāng)背景的裴姝身上,頓時柳眉一豎,冷聲道:“你不收我的東西,是不是因為這個女人?謝無藥,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一個單身女子在道觀里住著,誰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她的目光在裴姝那張令人驚艷的臉上掃了掃,眼中不乏嫉妒,“長得還妖里妖氣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她肯定……”

        “薛姑娘,請慎言!”

        謝無藥溫和的面色淡了下去,頗不贊同的看向薛伊人,“我說了,裴姑娘只是暫住在觀里而已,你不要擅自揣測。你是女子,也應(yīng)知道名聲對女子的重要性!

        他的語氣很重,眼里全是責(zé)備,薛伊人眼眶頓時紅了。

        “謝無藥,你是個混蛋!”她咬著唇,吼道,“你既然知道名聲對女子的重要性?那我呢?你怎么就不想想我……”

        說到這兒,她到底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她再是膽子大,到底只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有些話是如何也說不出的。

        這世上有傻子,也不乏聰明人。

        能不能懂了那些女兒家的心思,答案只在他愿不愿意。

        若是不愿……

        薛伊人狠狠跺了跺腳,扔下一句“謝無藥,我討厭你!”,轉(zhuǎn)頭便朝外面跑。

        剛跑到轉(zhuǎn)角處,就與恰好走來的陶初一撞在了一起。

        “哎喲!”陶初一沒注意,被撞得一個踉蹌,看清是薛伊人,他臉色不怎么好,“薛伊人,你會不會走路啊,沒看見有人……咦,喂,你干嘛推我?!”

        “你也是個混蛋!”

        他話沒說完,便被薛伊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陶初一毫無防備,頓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得齜牙咧嘴的,別提多生氣了。

        “這里是青云觀,薛伊人你瘋了嗎?你要發(fā)瘋,回你們薛家發(fā)!”陶初一也沉了臉,“青云觀不是你能隨意胡鬧的地方,我可不是你爹娘會慣著你的大小姐脾氣!”

        “薛姑娘,請道歉!

        謝無藥滑著木輪椅走了過來,扶起了陶初一。

        兩人舉止親密,相扶攙扶著,看上去親極了。

        薛伊人看著兩人,眼里的淚生生被逼了回去。她用力的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又化為那個傲氣的大小姐。

        “不錯,我就是大小姐,你們能奈我何?”她昂著下巴,眉目間全是不屑,“我們薛家乃是臨山府首富,我是薛家唯一的大小姐,我想鬧就鬧,你們管得了?便是我燒了青云觀,你們又能怎么樣?!”

        她高高抬著頭,挺直了身子,字字句句都透著高傲。

        府城首富家的千金,生來便金尊玉貴、嬌生慣養(yǎng),莫說是個早就落魄了青云觀,便是她去玄清觀,玄清觀的人也要小心接待她。

        謝無藥抿著唇?jīng)]說話。

        而陶初一臉色都變了,看著薛伊人眼神滿是憤怒。

        “很生氣?”薛伊人笑了,光是站在那里,便仿佛已經(jīng)高人一等,“陶初一,我們生來便是不一樣的命。我是首富千金,而你,永遠(yuǎn)都只能是一個沒人要的孤兒!”

        “你以為有個師兄了不起嗎?”

        她嘲諷的看著兩人,一字一頓的道:“你就是個害人精,克死了親生父親,如今又要克死謝無藥,他成了個瘸子,你……”

        “閉嘴!”

        不等她說完,謝無藥已經(jīng)低吼出聲,看著她的目光已經(jīng)全是冷色了。

        “薛伊人,出去!

        他終于叫了她的名字了,可偏偏毫無一絲溫情。

        薛伊人冷冷笑了一聲,這一次,她沒有再多糾纏,轉(zhuǎn)身就朝外走了。走到一半,她頓了頓,忽然道:“謝無藥,我已經(jīng)及笄了。我爹娘在給我看親事了。”

        謝無藥沒有回答她。

        薛伊人抿了抿唇,再次抬步朝前走了。這一回,她走得很快,不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待她離開,小院里便陷入了異樣的安靜中。

        “哎呀!”也不知過了多久,陶初一忽然叫了一聲,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鍋里還煮著飯呢,我都忘記了。師兄,裴姝,我先去看看,你們也差不多過來吧,很快就能吃飯了!

        說完,他便快速地走了。

        步伐很快,像是身后有人在追他似的。

        “抱歉裴姑娘,讓你見笑了。”

        小院里,一時間只剩下了裴姝與謝無藥兩人。

        沉默了片刻,謝無藥轉(zhuǎn)頭看向裴姝,帶著歉意的道:“裴姑娘,薛姑娘年少不知事,若有冒犯之處,望你見諒。她……”

        “謝道長是想說她不是有意的?”

        裴姝淡淡的看著他,眸色淺淡,看不出什么意味。

        謝無藥怔了一瞬,才道:“她其實沒什么壞心的,只是……因為家里嬌慣了一些,所以才會口不擇言的。”

        “那位薛姑娘既然這般好,謝道長又為何要這般冷待她?”

        “謝道長是個聰明人,難道看不出那位薛姑娘,”裴姝淡聲道,“她心悅你?”

        許是沒想到裴姝說話會這般直接,謝無藥霎時怔愣了一瞬,須臾,才猛地?fù)u頭道:“裴姑娘慎言,這些話不要隨便說。薛姑娘云英未嫁,這些話讓人聽見了不好……”

        “我是認(rèn)真說的!

        裴姝不客氣的截斷了他的話。

        “謝道長明明自己心里也清楚,為何要故作不知?”她看著面前的謝無藥,面上早已沒了笑意,神色淡淡,“謝道長,有時候自欺欺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說罷,她沒再看謝無藥,深深吸了口氣,勾唇笑道:“飯好了,謝道長,我先過去了。”話落,人已經(jīng)大步朝外面走了。

        小院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謝無藥坐在木輪椅上,怔愣了許久,半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腿,露出了一抹帶著苦意的笑。

        這一日,裴姝喝了點(diǎn)酒。

        這是她到人間界后,第一次喝酒。

        青云觀窮,陶初一之前是不會買酒這種東西。但過幾日便過年了,又得了劉家的五十金,陶初一便買了一些酒,準(zhǔn)備放著過年做菜用。

        青云觀里就他們?nèi)齻人。

        陶初一是個不會喝酒的,謝無藥雖會喝,卻也不喜這東西。至于裴姝,看她長得清清秀秀的,一副風(fēng)吹就倒的樣子,陶初一壓根就沒想過她會喝酒。

        因此,當(dāng)發(fā)現(xiàn)自己準(zhǔn)備的酒不見了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觀里進(jìn)了賊。

        但青云觀是遠(yuǎn)近聞名的窮,那個賊這么沒眼光,看上他們這破道觀?

        “哪個小賊這么不長眼?”

        他正這般說著,抬頭,卻看見了屋頂坐了一個人。

        陶初一頓了頓,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這才失聲喊道:“裴姝?你坐在那上面干嘛?”

        “不對,你怎么爬上去的啊?”

        他朝四周看了看,也沒看到□□啊。

        今夜的月色很美。

        彎月當(dāng)空,繁星圍繞。柔和的月光落下來,灑在了青衣女子的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微光,她的身影在月色的籠罩上變得有些模糊。

        仿佛……像是隨時會乘風(fēng)而去一般。

        陶初一抬著頭,呆呆的看著上面的人。

        “好酒!”她手中拿著一壺酒,不時便仰頭酌了一口,淡淡的酒香從上面?zhèn)鱽恚故祝Z帶笑意的問他,“初一道長,喝酒嗎?”

        陶初一總算反應(yīng)了過來,臉色立刻臭了,怒道:“好啊,原來是你偷了我的酒,這可是我準(zhǔn)備用來做菜的!”

        “誒,這怎么能用偷呢?”裴姝搖了搖手中酒壺,聽著里面?zhèn)鱽淼乃暎Φ溃澳憔桶堰@記在賬上便可!

        還記在賬上呢!

        她之前欠的債可還沒有還完好嗎?!

        陶初一不爽的瞪著上面那人,還想在說什么,卻見那青衣女子又對他笑了笑,晃著酒壺道:“初一,喝酒嗎?”

        她白皙的臉上已經(jīng)帶了淡淡的緋紅,那雙清亮的眸中也已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醉意。手中的酒壺中還有酒,但她身邊已經(jīng)放了好幾個空蕩蕩的酒壺了。

        “……哼,當(dāng)然要喝!那可是我花錢買的酒,怎么能讓你一人給禍害了!”陶初一頓了頓,去找了一把□□,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然后坐在了裴姝的身邊,伸手,“酒拿來!

        裴姝笑了笑,把酒遞給了他。

        陶初一一把搶了過去,抬手就朝嘴里灌,“咳咳咳……好辣!”

        可惜她是個不會喝酒的,那酒方一入口,便嗆住了他,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咳得一張娃娃臉通紅。

        “這么難喝的東西,你是怎么喝下去的?”他嫌棄。

        裴姝道:“你若不喜歡,便還我!

        “這明明是我的!”陶初一不但沒有給她,反而又喝了一口,被辣得直吐舌頭,“我買的,當(dāng)然是我喝才是!

        邊說,他又喝了幾口,最后被辣得眼淚都出來了。

        “真難喝,難喝死了!到底是誰發(fā)明的這玩意兒,毫無用處!”他邊喝邊吐槽著,沒多久,一壺酒便被他灌進(jìn)了肚子里。

        “還有嗎?”他用力倒了倒,可酒壺里卻是一滴也沒了。

        裴姝看了他一眼,輕聲說了句:“你醉了。”

        確實是醉了。

        本就不是一個會喝酒的人,一次性喝這么多,定然會醉。陶初一卻不承認(rèn),伸手朝向她,問她要酒。

        “我才沒醉,我看你才是醉了!”

        他臉色紅紅,眼眶紅紅,眼里分明已有了水汽。

        “裴姝,我要酒。”

        說完,也沒等裴姝回答,他忽然就哭了起來,眼淚大滴大滴的砸下來。

        “為什么,她為什么不要我?”他仰著頭看著裴姝,任眼淚順著臉頰往下落,“你說,我到底那點(diǎn)不好?她為什么不要我?明明……明明我也是她的孩子!”

        裴姝看著他,又望了望滿是繁星的月空,輕聲道:“不是你不好,只是她不懂你的好。”邊說,她邊重新拿了一壺酒,喝了一口。

        那酒很烈,比不上修仙界的靈酒味道清爽,卻另有一番風(fēng)味。

        入口的瞬間,像是巖漿,在嘴里爆炸了開來。

        陶初一卻已經(jīng)醉了,根本聽不清裴姝的話了,他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鼻音,忽然道:“你知道嗎?其實我有娘的,薛伊人的娘就是我的親娘!

        “可她不要我,也不認(rèn)我是她的孩子!碧粘跻坏,“她認(rèn)為我是她一生的恥辱和污點(diǎn),所以從生下我,她就再也沒有看過我一眼了!

        “你肯定不知道吧?嚴(yán)格說起來,我娘的第一任丈夫是我爹!彼牡,“我爹很愛我娘,我小時候,經(jīng)常看到我爹看著我娘的畫像出神。那時我不懂,既然這么喜歡,為什么不去追回來?反正我娘也沒走遠(yuǎn)!

        “我爹卻對我說,我娘不喜歡。喜歡一個人,自然不能逼她做不愿意的事。所以,他眼睜睜的看著我娘嫁給了別人,并和別人生下了新的孩子。”

        “我其實悄悄去看過,我娘對那個孩子很好,很好。因為那是她和自己心愛的男人生下來的,是他們幸福的見證!

        他聲音里的哭腔越來越濃。

        “可是我不甘心,憑什么?如果她不喜歡我爹爹,那為什么要和爹爹在一起?又為什么要生下我?她怎么那么自私啊!她有問過我的意思嗎?”

        “那時,我雖然很傷心,可我還有爹爹,還有師兄,我告訴自己,就算沒有娘親也沒關(guān)系的。可是……可是為什么?為什么老天要把爹爹也帶走?”

        佛說,人有八苦。

        生、老、病、死、五陰熾盛、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

        而這世間最悲傷、最難以接受之事,無非是愛別離、求不得。

        與所愛之人分離,陰陽兩隔,此生再也不得見。

        想求得東西,求不得。

        “爹爹走了,我就只剩下師兄了!碧粘跻痪o緊地拽著那段青色衣袖,指尖用力到發(fā)白,聲音里已是有了哀求,“我不想最后連師兄也留不住!

        “薛伊人沒有說錯,我就是個害人精。爹爹是為了我,才不在的。師兄也是為了我,所以才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你不知道,師兄……他已經(jīng)是這世上最好看最好看的男子了,他不是瘸子,他很厲害的!

        爹爹走了后,是師兄養(yǎng)育了她。

        那時,師兄也還那么年輕,尚且是個少年,又要養(yǎng)活她,還要擔(dān)起青云觀,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師兄弟們都走了,我們的錢也用完了,是師兄……”

        他的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是師兄,他那么好,他不該做個瘸子的!”

        “我好怕,好怕師兄也會離開我……”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身子不由自主的朝旁邊倒,倒在了裴姝的身上,那上面?zhèn)鱽淼呐庋盟胨耍芭徭,你知道嗎?其實……我與你一樣的,是個女孩子……”

        話音未落,他已然閉上眼睡著了。

        那張清秀的娃娃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看上去頗有幾分可憐。

        “我知道。”

        裴姝伸手,用衣袖輕輕擦了擦她臉上的淚。

        她修煉多年,身為劍修對人體更是有深刻的了解,早在看見陶初一的第一眼,她便看出來了。

        這個清秀的小道士啊,其實是個女孩子。

        身為女子,想要在這個世上活著,活得好,勢必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比如陶初一,亦比如她,比如……齊月。

        陶初一為了延續(xù)父親留下的青云觀,不惜扮成男兒,甚至做一輩子的道士。齊月為了留在天嘯門,為了過得更好,可以刻意去忘記那些傷害。

        而她呢?

        “罷了,又何必多想這些無用之事?”裴姝搖頭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烈酒入喉,讓她的腦子似乎也清醒了不少,“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倒不如……多喝點(diǎn)酒吧。”

        曾經(jīng),她的前方是漫漫修仙路。

        而如今,既成了凡人,又何必想那么多?

        “好酒!”

        她仰頭,一口喝干了那一壺酒。

        “……其實陶初一的娘根本就是個渣女啦,她沒必要為那種人傷心的!辈恢螘r,小豆芽從荷包里跑了出來,飛到了裴姝的肩膀上,“她娘叫蘇幼禾,曾經(jīng)只是個普通的農(nóng)家女。那時,她與薛伊人的父親薛立青梅竹馬,兩人互許了終身?上,人心易變!

        “薛立是個讀書人,后來有幸中了秀才,自然便看不上蘇幼禾了,為了前程,薛立便娶了恩師的女兒。蘇幼禾接受不了,想要尋死,結(jié)果被陶初一的父親陶逸枝所救!

        小豆芽不虧是八卦收集者,就連多年前的往事也扒得明明白白的。

        “蘇幼禾為了報復(fù)薛立,便和陶逸枝在一起了。后來,便有了陶初一。但她不甘心,心里還念著薛立,也看不上陶逸枝一個清貧的道士!

        “再后來啊,薛立的原配妻子難產(chǎn)而逝,又回過頭來尋蘇幼禾。蘇幼禾便拋下了陶逸枝和幼女,奔向了自己的愛情,沒多久,便有了薛伊人。”

        小豆芽邊說邊搖頭,嘆道:“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愛情啊,嘖,癡人啊癡人……哎呦!裴姝,你打我干嘛?!”

        他話沒說完,頭上便被裴姝用手指彈了彈。

        小豆芽立刻疼得跳了起來,不滿的控訴。

        裴姝揚(yáng)眉:“你才幾歲,就知道什么是愛情?”

        小豆芽挺起胸膛,驕傲的道:“我當(dāng)然知道啦,你可別小看我,本大人雖然還是單身,但那是因為我還不想談情而已!要說對這愛情的理解,這世間舍我其誰?”

        “啪——!”

        話音未落,頭上便又挨了一記。

        “成語亂用,該罰!迸徭馈

        這一記,可比剛才重多了,小豆芽頓時疼得跳腳,眼淚花都冒了出來,怒道:“你壞人,你欺負(fù)人!如果不是看你傷心,我才不會……哼!我不要理你了!”

        他話沒說完,一別頭,便氣呼呼的飛走了。

        “酒,喝酒……”

        旁邊傳來陶初一呢喃的聲音,裴姝垂頭,忽地笑了。

        “睡覺了!”

        她叫了一聲,然后把陶初一打橫抱了起來,一躍便下了好幾米高的屋頂。她本想把陶初一放回她自己的房間,可剛一動,陶初一便嘟囔著抱緊了她。

        成為凡人后,屬于凡人的許多東西便都有了。

        比如困意,比如醉意。

        曾經(jīng),裴姝雖說不上千杯不醉,但酒量也是不淺。況且,身為修仙者,還能用靈氣便酒氣逼出去,自然是不會醉的。

        但如今作為凡人,她倒是體會到了這醉意。

        她想了想,也難得再動,陶初一既然不放,那便一起休息吧。

        于是,第二天,裴姝是在一陣尖叫聲醒來的。

        “啊啊啊啊,你怎么在我的床上?!”陶初一驚恐地瞪著床上的人,拉上被子,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裴姝,你對我做了什么?”

        她聲音實在是刺耳,這樣的情況下,裴姝自然是睡不下去的。

        她嘆了口氣,悠悠睜開了眼睛,漫不經(jīng)心的說了句:“早!

        陶初一不可置信的瞪著她,難以相信,這種情況下,裴姝竟然還能這么淡定的打招呼。她指著裴姝,手指都?xì)獾枚读似饋,“你知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啊?!”

        “有什么事?”裴姝從床上坐了起來,邊開始穿衣服,“不就是睡了一覺!

        陶初一:“……”

        她烏黑柔亮的發(fā)絲鋪在了床上,散落開來,略有幾絲貼在了那張芙蓉面上,姿態(tài)悠閑透著一絲慵懶,因為剛睡醒,平日里眉目間的清冷散去了不少,還多了一絲嫵媚。

        明明只是穿個衣服罷了,卻愣是讓人移不開眼。

        陶初一臉色通紅,像是被燒到了似的,猛地移開視線,手忙腳亂的跳下床,邊喊道:“你瘋了嗎?你竟然當(dāng)著男人的面換衣服!”

        聽到男人兩個字,那雙在晨間顯得嫵媚動人的眸子緩緩轉(zhuǎn)了過來,看向了她。

        “……你看著我干嘛?難道我說錯了嗎?”陶初一把自己裹得更緊了,“我可是個男人,你當(dāng)著我的面換衣服,你你……”

        “放、蕩?”

        裴姝替她說了這兩個字。

        她系好了腰帶,悠悠然的下了床,忽然靠近了陶初一,笑道:“那俊俏的初一道長,你心動了嗎?”

        陶初一……頭頂快要冒煙了。

        她完全忘記了昨晚自己早把老底都泄了,見裴姝這般,頓時心驚肉跳的,忍不住想著,難道……難道裴姝看上了她?

        陶初一邊想著,邊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說起來,她這張臉確實長得還不錯的。

        裴姝如果因此看上她,似乎也不難理解,可是她是個……

        而裴姝說完,便猶如一陣風(fēng)一般經(jīng)過了她,轉(zhuǎn)瞬間,已經(jīng)出了房間。

        “初一道長,快點(diǎn)起來做飯吧,我肚子餓了!”

        她帶著輕笑的聲音順著晨風(fēng)悠悠飄了進(jìn)來。

        這話一出,陶初一的遐想戛然而止。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那么多,怎么不長成個大胖子啊!”她臉色變了變,最終還是別別扭扭的換好了衣服,朝廚房去了。

        謝無藥也已經(jīng)起了。

        這一日,他難得沒有待在屋子里,而是在院子里吹著風(fēng)。

        裴姝走到院子里,本想練會兒劍。

        說起來,來到人間這么久,她竟然許久沒有練劍了。如今她雖做不成劍修,做個凡間劍客也行的。

        “裴姑娘,你的家在哪里?”

        只是還沒等她拿出劍,謝無藥便先開了口。

        “我心歸處,皆是我家!迸徭D(zhuǎn)頭看向他,微微笑了笑,指著天空道,“四海皆可為家。怎么,謝道長這是想趕我走了?”

        謝無藥看著她,臉上倒是沒了常見的笑,沉聲道:“謝某觀裴姑娘教養(yǎng)極好,又通詩書,定是出身高貴。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留在青云觀,只是……這里終究還是道觀,不適宜女子居住。裴姑娘若是囊中羞澀,謝某可以讓初一借姑娘一些銀兩,待姑娘寬裕后,再換也不遲。”

        “謝道長在怕什么?”

        裴姝卻沒回他的話,而是忽然如此問道。

        謝無藥面色不變,回道:“裴姑娘這是何話?謝某未做過虧心事,有什么可怕的?”

        “既是如此,謝道長又為何急得趕我走?”裴姝唇角笑意更深,“謝道長,可聽過這句話?人生得意須盡歡,人生匆匆?guī)资辏是及時行樂為好,可莫要留下什么遺憾了。”

        她意味深長的留下這句話。

        謝無藥微微一怔。

        “吃飯了!”

        正好這時,陶初一做好了早飯。

        裴姝腳步一轉(zhuǎn),便徑直朝食廳了。

        她步伐悠閑,不像是大家閨秀,反倒像是逍遙天下的游俠,沒有拘謹(jǐn),而是多了幾分讓人羨慕的灑脫。

        “莫留遺憾。”

        謝無藥的唇微微動了動,半晌,緩緩的閉了閉眼。

        三人正要用朝食,卻聽見青云觀門口傳來了一陣喧嘩。

        “陶道長,陶道長可在?”門外,劉員外帶著一眾抬著禮的家丁,高聲叫了一聲,“劉某特意來謝陶道長的救命之恩!

        寂寥了許久的青云觀,在時隔多年后,迎來了久違的熱鬧。

        青云鎮(zhèn)不大,劉小姐的怪病早便傳遍了全鎮(zhèn)上下。

        而如今,陶初一卻能把這連玄清觀也束手無策的怪病治好,實在是讓人驚訝又好奇,再加上劉員外的宣傳,青云觀的香火竟是就這般多了起來。

        青云鎮(zhèn)就兩家道觀。

        這邊的消息,自然很快便傳到了玄清觀那里。

        鎮(zhèn)子就這么大,若是人都去了青云觀,那勢必影響玄清觀。

        連續(xù)幾日客流下降,玄清觀的觀主終是坐不住了。

        “來人,好好去查查,這陶初一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治好了劉施施的!”

        “是!

        **

        京都,賢王府。

        賢王乃是當(dāng)今圣上同胞親弟,與圣上關(guān)系親厚,因此,整個王府都透露著不一樣的氣息,便連府中下人也比別人家多了幾絲傲氣。

        “聽說了嗎?昨日,王爺帶回了一個大師。說是可厲害了!不但能飛,法力還很高強(qiáng)。”

        “那是大師,那分明是個仙人!

        有幸目睹的婢女目露仰慕,“那仙人一身白衣,仙氣飄渺,長得可好看了。比那榮安公子還要好看百倍不止!

        “真那么好看?”

        “當(dāng)然!好看極了,若是能與仙人……這一生也值了。”

        王府客院。

        這里是離王府主院最近的地方,布置得甚是精致華美,里面隨意一盆花草也夠普通人過一輩子不止。

        然而,站在院中的那個男人卻是神色未動,對于這一切,竟是無動于衷。

        “去吧,好好伺候大師。”

        賢王對身后的嬌媚女子動了動眼色,那女子便輕輕福了福身子,聘聘婷婷的進(jìn)了院子,走到了男人身邊福禮:“輕語見過大人!

        說話間,她抬起頭,露出了一張嫵媚漂亮的臉。

        姬不夜本不欲理她。

        那輕語卻主動走到了他身邊,一股幽香飄進(jìn)了鼻間,“大人,讓輕語伺候您吧!

        他皺眉看去,卻看到了一雙靈動卻又帶著熟悉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打卡!

        魔尊和草葉那條線,是有原因的,草葉會這樣,也是有原因的,很快就會揭露了。感謝在2021-06-20  23:34:07~2021-06-21  23:18: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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