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章 薛家的"貴人"
那些有心要留下來的匠人聽到紅裳的話，臉上現(xiàn)出了喜色：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有幾個機(jī)靈的便跪倒在地求懇起來。
繪制花樣子的幾個匠人卻回身狠狠瞪了一眼那幾個跪在地上的：這些人還在妄想什么？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還能回頭嘛？可是那幾個人卻對他們的目光視而不見，只是叩頭求懇趙府能留下自己。
繪制花樣子的匠人又氣又羞，卻也無可奈何。
趙一鳴卻是一臉的為難：似乎還是不想留下這幾個人，但又不能置夫人之言不理不睬。
趙一飛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兄長，嫂嫂一直都是菩薩心腸，既然為他們開口求了情，不防就留下他們吧。”
趙一鳴沉吟了一下：“好吧。”跪在地上的匠人大喜，連連拜謝趙一鳴兄弟，更是對著窗子那里的紅裳叩了幾個頭；而繪制花樣子的幾個匠人臉色更是臉色更是難看起來，他們幾個湊在一起，咬著耳朵商議起了什么。
趙一鳴掃了一眼議事的匠人，對著拜謝的那幾個人擺手道：“你們先不要謝我們，我還有幾句丑話說到前面。”
那些匠人的喜色褪了下去：不會是降了他們的工錢吧？
“你們留下來，我們會一視同仁，不會降了你們的工錢，也不會讓人為難你們；但是，你們卻要同我們趙府簽一種押身契——日后你們?nèi)绻o工不做了。卻要提前三個月告知我們，而且還要同我們商量何時離去的時日，不然我們便會把你們告到官府中治罪。”
“當(dāng)然了，在押身契中也會言明，商議何時離去的月份不會多于半年。在你們提出辭工不做時算起。”
所謂的押身契當(dāng)然是紅裳想出來的主意，而她也不能為了剝削這些手藝人，所以這押身契只是保證了同樣的事情不會在發(fā)生在花坊中。
但是考慮到了這個時代的特殊，所以紅裳并沒有在押身契中提到，這些藝人出去后多久之內(nèi)不可以到同行那里做工：那是會餓死人的。
當(dāng)然也不能讓自家吃虧，所以紅裳在押身契中提出來：趙府會多給他們?nèi)齻�月的工錢，但是這三個月里他們不能到任何一家花坊中做事。
當(dāng)趙一鳴把押身契的內(nèi)容說清楚后。跪在地上的人心一下落回了肚里。他們知道這是趙府為了防日后再有相同的事情發(fā)生，并且也沒有對他們不利的事情：白給三個月的工錢，他們認(rèn)為可是占了大便宜的。
趙一鳴看匠人們同意了，便一指帳房先生那里：“你們過去撿字畫押吧，我想地保就快要到了；這押身契可是經(jīng)過官府報備的，你們簽下便不能反悔了。”
幾個匠人都沒有異議，每人都過去簽下了押身契。
趙一鳴掃了一眼繪制花樣子的匠人：“你們可還有話說？沒有就結(jié)工錢吧。”
向個繪制花樣子的匠人恨恨的看了一眼趙一鳴等人：“我們幾個近來畫了一些新花樣子……”
趙一鳴卻打斷了他們的話：“那是你們的事情。這些同我們趙府無關(guān)！既然你們?nèi)ヒ庖褯Q，那我們也不多留你們了；來人，為這些人結(jié)清了工錢——記住，不要少了一文！”
說完他盯視著留在原地的人：“結(jié)清了工錢后，就請諸位離開吧，我們兄弟便少陪了。”說完起身對管事們道：“你們帶著這些人到花室去，一會兒我們便過去。”
吩咐完后，趙一鳴兄弟連看也不看留在原地的人，起身就進(jìn)了屋子。
繪制花樣子的匠人一下子面色如土，但是已經(jīng)回天無力。只能帶著那些想去薛家的人去結(jié)工錢了。
而留下來的人，也知道了東家脾性：不會受要脅；趙氏的宮花坊與后來又買下來的宮脂坊幾百年中再也沒有發(fā)生過同樣的事情，因?yàn)樗械慕橙硕贾磊w氏的祖訓(xùn)。
繪制花樣子的匠人帶著一些人灰溜溜的走了，他們的走并沒有讓趙氏花坊里的人有半絲羨慕。
趙一鳴兄弟回到了房中也沒有坐下，看向了紅裳：“現(xiàn)在，我們的宮花是不是能按時交到宮中，就全看你的了。”
紅裳起身一笑：“你們只管放心就好。”走了兩步后又回頭：“不然。你們跟來一起看看如何？”
趙一飛笑道：“我原就是要跟在嫂嫂身邊的。”他瞟了一眼趙一鳴：“哥哥向來是嫂嫂走一步跟一步，豈能獨(dú)留在帳房中？”
趙一鳴彈了彈衣袍：“正是。”兄弟二人便轉(zhuǎn)身隨紅裳走向了花室。
紅裳心中暗自好笑，卻沒有再說什么；他們兄弟倒不是不相信她，只是擔(dān)心她一個女子身處一大群男人中不安全吧？只是他們兄弟不說，她也不會挑破此事。
花室中眾匠人都靜靜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因?yàn)樯倭怂某勺笥业娜耍曰ㄊ依镉行┛帐幨幍模徊贿^眾人都沒有慌亂，他們看到趙府的主子們?nèi)绱随?zhèn)定，就一定是有法子可以過此難關(guān)。
經(jīng)薛家這么一鬧，趙氏花坊的人同趙府當(dāng)真的上下一心起來，不要說薛家和那人沒有料到，就是趙府的人也同樣沒有料到。
趙一鳴和紅裳在前，趙一飛在后進(jìn)了花室，并落座。
紅裳掃視了一遍花室里，然后微微一笑道：“我是婦道人家，原本懂得道理便不多，此事也不應(yīng)該由我一個女子來多嘴；只是夫君和叔叔在衙門本就勞累了，剛剛處置事情后更是有些疲倦，所以我才代夫君向大家說一說。”
眾匠人都知道趙府的長房夫人是位誥命，所以并沒有人因?yàn)樗桥佣p視她。聞言后更是消了心中的一點(diǎn)疑惑：為什么趙府的男人不做主，反而讓婦人出頭。
紅裳便問起了花匠們一日能做多少朵宮花，而一朵宮花是如何做出來的，并請一位老匠人演示了一遍。
匠人們不懂紅裳這是在做什么：不是說要代趙府的主子說事情的嘛？趙一鳴兄弟也不解紅裳問這些事情是為了什么。
紅裳看到眾匠人真得是一人做一朵花，只有極復(fù)雜宮花的底托才是由另外的匠人所制：其實(shí)只要形成流水作業(yè)。這些匠人制作宮花的速度一點(diǎn)會快上二三倍的。
紅裳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匠人們當(dāng)然不愿意接受：因?yàn)樗麄冏孀孑呡呄鄠鳎褪且粋�人制做一朵宮花，如此制出的宮花才會有神韻。
紅裳只得說此事是權(quán)宜之策：只要完成了這批宮花，日后還是讓大家依著老規(guī)矩行事的。匠人們雖然有些固執(zhí)，便卻不是不通世事的，知道宮花不能按時交上去的話。他們也會沒有了飯碗。最終都答應(yīng)了下來。
紅裳便給匠人們了分成了一個個的小組：一般的宮花，一個老匠人帶幾個年少的匠人制作；而給貴人們制作的宮花，就由三個老匠人帶幾個年少的匠人制作——宮花的精致部分當(dāng)然是由老匠人來完成。
經(jīng)過一天多的熟悉，每個小組做出來的宮花已經(jīng)如同一個人做出來的一模一樣了：因?yàn)槟晟俳橙酥皇秦?fù)責(zé)一種工序，所以熟練度很快就提升了上來，如同是做了幾年的樣子。
紅裳還同匠人們說了新的工錢計算方式，其實(shí)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只是計件而已；但是對于匠人們來說極新鮮；紅裳按一個年少匠人的速度計算了一下新的工錢：足足多出了三成來！
匠人們一下子興奮起來，如果自己每天在花室中的時間再久一些，手上的活計再熟一些，那一個月的工錢多出來五成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每組的老匠人除應(yīng)得的工錢外，還會視手下所帶年少匠人完成的宮花部分而得到一部分獎勵。
趙一鳴和紅裳他們還沒有走出花室，匠人們已經(jīng)開始著手制作宮花了，甚至在商量要做到晚上某個時辰：他們現(xiàn)在比趙府的主子們還要著緊此宮花的數(shù)量、質(zhì)量。
老匠人為了自己這一組的工錢能再多一些，教手下年少匠人時也就多了一些耐心，甚至一些珍視的技巧也會說出一二來——這里面除了錢，還有面子問題。
紅裳聽到匠人們的議論后又吩咐管事。一定要保證匠人們有充足的睡眠，不能任由他們一直做事到深夜。
趙一飛是一肚子的驚喜，只是礙于管事在面前，所以他才強(qiáng)裝作平靜的樣子：嫂嫂的法子真是太好了——他們原來讓匠人們加長做事的時間，雖然也有獎賞但卻不會讓匠人們?nèi)绱酥鲃印?
趙一鳴在車子上握住紅裳的手，沉默了好久后才笑道：“裳兒，就像錢道長所說。你真是為夫的福星啊。”
紅裳輕輕一笑：“不過是在原來的法子上稍稍改動了一下而已，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夫君如此夸獎，讓我羞愧難當(dāng)。”她頓了頓：“就算沒有我的法子，你也一樣能解決此事。”
趙一鳴輕輕搖頭：“有法子當(dāng)然是有法子，我剛剛也想過了，但我的法子比你的法子要差太多，尤其是那個押身契，那可真是讓我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好法子。”
紅裳臉上微紅：她到這個時代中，幾乎沒有怎么動用過上一世的知識；而她現(xiàn)在所用的法子，在那一世也不是一個人的智慧所得，如果趙一鳴能想得出來就是神人了！
因此，紅裳也當(dāng)不起這樣的贊譽(yù)，便岔開了話題，言及了趙府的日后：趙府的日后，就是紅裳子孫的日后，她豈能不上心？
趙一鳴被紅裳的話引開了心思：一家之長當(dāng)然不能只看眼前；趙一鳴和紅裳商議起，如何能給花坊定個什么規(guī)矩，以便以世世代代傳下去，才能保證趙氏花坊的久盛；而此時，薛府正在宴客。
薛老太爺宴請的正是時不時會出現(xiàn)在孫氏房里的那個婆子：現(xiàn)在他當(dāng)然不是婆子打扮，而是一身天藍(lán)色的長袍，長相說不上俊美來，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柔；不過，他的五官并不女性化，但給人的感覺就是陰柔。
薛老太爺現(xiàn)在也只知道這位是人稱五爺?shù)摹百F人”，其它的事情他所知并不多；只是，對于薛老太爺來說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出的主意，就要幫他奪回那一半兒的生意了。
所以，他才會如此破費(fèi)，訂了一桌參翅宴請五爺：這等貴人，他要好好的巴結(jié)，說不定貴人再他出個主意，他的生意便能日進(jìn)斗金——五爺可不是缺錢花的主兒，出手那個大方！聽人說五爺?shù)腻X可都是他自己賺來的，稍稍點(diǎn)撥一下他，他還不賺大發(fā)了？！
五爺拱手：“薛老爺子這不是太客氣？我們是忘年之交，如此實(shí)在是太破費(fèi)了，不必的，實(shí)在是不必的。”一臉的誠懇。
薛老太爺笑得眼睛都沒有了：“不值什么的，你可是幫了我大忙的，這桌子菜品也只是小意思而已；他日事成，就是一個莊子也不在話下的。”
五爺已經(jīng)坐下聽到薛老太爺?shù)脑捯幌伦诱玖似饋恚骸袄蠣斪尤绱苏f話，那我老五不敢再坐下去了——老爺子當(dāng)我老五是什么人？圖錢財為老爺子出謀劃策的嗎？”
薛老太爺急忙相讓：“我說錯話了，五爺你莫怪啊；我所說的意思只是表示謝意，五爺莫要錯會了意思。”
兩個人又好生的說了一番知心話，這才各自落座。
酒過五巡后，薛老太爺看五爺?shù)木瞥缘糜行┮馑剂耍阌謫玖藘蓚�年輕貌美的丫頭上來侍候他：五爺除了好酒便是好色了。
薛老太爺認(rèn)為這也沒有什么，真男兒嘛，就應(yīng)該是如此的。
有了丫頭一旁伺候，五爺果然高興起來，這酒吃得越發(fā)盡興了。薛老太爺和五爺正吃喝的高興時，外面管家來報：“老太爺，趙氏花坊的工匠們來了，說是要投到我們花坊中做工。”
薛老太爺聽了以后眉頭一皺，把手中的酒杯放下了：“五爺，沒有想到趙府居然不舍得那點(diǎn)銀子，真把匠人們給辭了。”
五爺摟著丫頭正親熱呢，聽到此話不在意的道：“來了也是一樣，先收下再說。”
“收下？那工錢可是需要很多銀子的，雖然我的花坊里也的確是缺少些人手，但……”薛老太爺一計算工錢，便開始肉疼起來。
五爺抬頭：“人是一定要收下的，不能讓他們再回到趙氏花坊去，不然他們的宮花到時候交了上去，我們不是白費(fèi)了心思？至于這些人的工錢，不是要到月底才給嘛，到那時一切塵埃落定，他們除了在薛氏花坊做工還能去哪里？要給他們多少工錢，還不就是你老爺子的一句話嘛。”
薛老太爺一聽大為高興，立時便命管家?guī)切┙橙巳セǚ话仓谩?
五爺卻又道：“且慢，那安家費(fèi)還是要給的，不然讓這些人生了疑可就對我們不利了。”
薛老太爺?shù)哪樢怀椋贿^他立時便想到了法子，便咬牙道：“去帳房取銀子給他們。”管家答應(yīng)著去了之后，薛老太爺又道：“這些銀子就是他們?nèi)蘸髱讉�月的工錢了！”即便如此，他還是一陣一陣的心痛：那可是銀子啊，他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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