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黎隱約能猜到這個中年女人是誰，但這照片被撕了三分之二，旁邊還有兩個人，一個應該是江妄川，另一個可能是他爸爸。

他連自己的痕跡都抹去了，是覺得自己也不夠好嗎？

那個日期應該是他媽媽的忌日，而今天就是2021.11.8，所以他今天沒來學校上課，是因為在陪他媽媽。

如果是這樣，那他心情不好，喻黎覺得很正常。

她想起江雨說過他不喜歡別人提起，所以即使要問也不能那么直接，喻黎將視線從相框上收回，佯作沒看到。

下一刻她面前放了一杯水，看著不燙，喻黎這一路走得急了，所以喉嚨很干。

她喝了幾口，發現是溫水，并不涼，他總是在這種細節讓她有所觸動。

喻黎放下水杯，抬頭就瞥見煙灰缸里滿是煙頭，她能明白比起健康，他更需要降壓，煙確實能解決很多煩惱，但是只是暫時麻痹而已。

江妄川嘴里咬著一根煙，漆黑的眼睛盯著手底的火匣子問她，“介意嗎。”

喻黎緩緩搖了搖頭，半響，她指尖微彎地揪著裙角，低聲問，“你和輔導員請假的理由，是什么啊？”

她其實想聽，他主動說他媽媽忌日的事，那也是他的心結。

江妄川將煙從嘴角拿下來，輕輕地懶嗤了聲，“感冒。”

既然他不說，喻黎只能等時機再問，她將身旁沙發上的一大袋子的藥抱過來，然后在里面一樣樣翻找，那個藥店員給她的真的是應有盡有，跟個百寶袋一樣，她找出了五種感冒藥，“這個牌子的感冒藥我吃過，效果很好，同時還能預防。”

言下之意即使他沒感冒也能吃，因為喻黎知道感冒只是他的借口，他媽媽的忌日才是他請假的理由，當然不排除他同時感冒了，為了以防萬一。

“一會吃。”江妄川輕描淡寫地說。

“你家有藥箱嗎，這些藥挺多，扔了可惜。”喻黎問。

聽罷，江妄川起身，去給她拿藥箱。

半響，一雙骨節清晰的手推了一個大藥箱過來，喻黎將她百寶袋里的藥一一整齊收拾進他的空空蕩蕩藥箱，眼底有些許滿足感，“你家之前都沒有常備藥嗎？”

“嗯。”江妄川淡淡的應道，聲音壓低地說了句，“多虧你。”

喻黎小臉一紅，沒說話安安靜靜整理完后，突然輕軟開口，“我過來之前都沒有吃過，能在你這做點東西吃嗎？”

“冰箱里沒多少東西。”江妄川懶散地笑了下，咬煙時聲音有些含糊。

喻黎起身走過去，打開冰箱，發現他口中的沒多少東西確實沒什么，她輕笑，“沒事，隨便做點應付下。”

江妄川沒有制止，坐著那里面無表情抽了會兒煙，聽到廚房傳來挺重的聲響，他摁滅了煙頭，然后轉身去了廚房。

喻黎已經速度做完了一盤蛋炒飯，和西紅柿蛋湯，眼睫上沾著些許汗，認真肅然的表情緩緩將菜和飯弄了一下擺盤。

但是可能她醬油放多了，有點黑，賣相不是很好。

她原意是想讓江妄川陪自己吃點，怕他因為媽媽忌日沒怎么吃東西，現在看來只能她一個人解決。

在她發楞時，背后貼上來一個滾燙的溫度，喻黎心臟像是被什么蟄了一下，她聲音發顫，“我，我做好了，這就拿出去。”

言下之意是讓他松開手臂。

“兩人份？”江妄川漫不經心問。

喻黎有自知之明，這賣相也不好意思讓他吃，她低聲說，“我一個人能吃兩份，過來的路上，餓著了。”

聽到餓著了三個字，江妄川聞言嘴角微微挑起，“知道了。”

喻黎心想這話是嫌她吃得多嗎，她的心思沒辦法考慮那么多，因為此刻正被他圈在懷里，她瞬間想起了那個不為人知的夢，所以下一刻慌亂地說，“能不能放開我。”

江妄川也放開了，只不過在她轉過身的時候，在她唇角很輕地啄了一下。

喻黎盯著他脖頸淡青色的青筋，不敢抬頭看他眼睛，但她能感覺自己耳邊紅了，然后感到他低頭，良久，她被親得呼吸不順暢。

江妄川原本散漫的眼睛溢出難耐的紅，柔揑了下她，“去我臥室？”

喻黎全身染了一層粉，心快跳出來，她輕輕應聲，“嗯。”

她本來想說她做的飯還沒吃，但她拒絕不了他，也能感受到他此刻對自己的渴求。

……

喻黎是晚上寢室門禁之前回的女生宿舍，回來之前，她也吃過了，不是在外面吃的，也不是吃她之前自己做的那些黑糊了的蛋炒飯湯。

她才知道上次的粥不是保姆做的，因為她第二次吃了，這次是他做的，可能是因為看不下去她的廚藝。

喻黎回來的時候，室友都驚訝了一下。

“黎黎，你怎么回來了，我都想好了怎么跟宿管阿姨周旋？”方沁抱著枕頭，看著她訝異道。

“是啊，都幫你找好了理由，你竟然還老實回來了，江妄川不留你？”孟妃妃恨鐵不成鋼。

“你們別說黎黎了，她不是那樣隨便的人。”柯玥攬過喻黎，“你別聽她們兩個人說，既然回來了，去洗個澡休息吧。”

“嗯，下午的課你們有做筆記嗎，等會借我下。”喻黎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樣子，還惦記著學習。

柯玥低頭，瞥過她脖頸的痕跡一直延申到衣襟下，“有，等會你出來拿給你。”

“謝謝。”喻黎套上她的發箍，帶了件干凈睡衣就去了衛生間。

“你們說，真什么都沒發生？”孟妃妃八卦地用鋼筆敲了敲隔壁鋪，好奇道。

方沁聳了聳肩，“江妄川又不缺女人，他和黎寶是循序漸進，肯定不舍得對黎黎做什么。”

“哪有男生忍得了，除非不喜歡。”孟妃妃說這話的時候，放低了聲音，深怕喻黎聽到似的。

“別瞎猜了，我覺得這證明江妄川比其他男生可靠多了。”柯玥難得給予一個男生肯定，在她眼里，男生不是沒興趣，就是不看好，比如季隨西和戚逸。

喻黎洗完澡出來后，就問柯玥借了今天下午c語言的筆記本，她記得很詳細，自己復習得也輕松了一些。

復習完，喻黎摘下發箍，爬上了床，在被窩里她的思緒才逐漸開始發散今天下午的事。

那些隱蔽的事，是她難以啟齒的羞赧，是她和他的秘密。

在他臥室那張床發生的一切，她都刻入骨髓，她的每一次戰栗，都因為他。

剛剛洗澡時，當她看到自己滿身的痕跡，喻黎再一次仿佛身臨其境，那是比她的夢更加震撼靈魂。

不論是他親她，還是碰她，喻黎都告訴自己這個男生是江妄川，她就不再那么緊張了。

因為喜歡他，所以可以接納他的一切，包括它。

只是最后，喻黎無意識流淚了，淚砸在他手臂上，他就停下了。

喻黎能清楚感覺到它的緩緩離開，她也不敢去看它到底有多猙獰，只是感覺到他去浴室了。

等他回來時，渾身透著冷氣，喻黎打顫，他也就沒靠近自己。

喻黎驚嚇過度，不過沒一會就沒心沒肺睡著了，等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粥了，吃完就送她回校了。

這時，喻黎在寢室快睡著，才記起自己因為這事，忘了問江妄川媽媽的事，可這種事勉強不了，還是等他自己愿意的時候主動開口，如果等到他愿意信任她的那天，她相信他會告訴她。

……

那天之后江妄川也回校了，如果喻黎沒看到那相框里的照片，或許會當那天是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日子，可她沒告訴他，從那天起——

在這世上，緬懷他的媽媽就多了一個人。

而他回校后，喻黎隱約能察覺到一絲絲的不同。

江妄川會給她主動發微信，幾乎每天都有，這種感覺真的和以前不同，有一種被他在乎的感覺。

喻黎將這事告訴室友，大家都說她太容易滿足了，談戀愛這不是常事嗎？

喻黎沒反駁，她低頭看著今天發來的代碼程序，習以為常地點開，替他試著運行程序，然后再告訴他程序的用后感。

這就是他們互動的日常。

平時都是一些小游戲，雖然看著挺無聊，但喻黎玩得不亦樂乎，卻不容易上癮，因為容易通關。

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不一樣的點不在于程序小游戲，而是游戲通關后平時的放煙花，變成了愛心。

喻黎為了看這個愛心，一遍又一遍地通關，她心里把這個當成了江妄川給自己的驚喜，她很容易滿足，他應該也喜歡自己吧？

見她難得沉迷游戲，孟妃妃也沒打擾她，而是對著其他兩個室友說，“我有一個驚天爆料。”

“什么？”方沁瞇眼問。

“咱們輔導員懷孕了！”孟妃妃高興地幾乎要蹦起來了。

“咱班每個人有喜糖嗎？”柯玥的關注點在這，她即使有了那筆私人助學金，也很節省，基本抽屜里屬于沒有零食的那種。

“有，不過這不是重點。”孟妃妃故作深思。

“那重點是？”方沁挑眉。

“輔導員懷孕請了半年孕假加月子假，咱們要換新輔導員了！”孟妃妃消息一向是最靈通的，她們寢室公認的社交小達人。

“新輔導員？”方沁沒什么興趣地應道，“又是哪里調過來的老頭子？”

“不，據說這次的臨時輔導員是個年輕帥哥。”孟妃妃打啞謎，“二十出頭，我只看到背影就覺得是個大帥比了！”

“也許正面是衰哥。”方沁調侃。

“我發現你自從戚逸之后就對男生沒興趣了，你該不會得了戀愛創傷后遺癥吧？”孟妃妃擔憂地看著她。

方沁一閃而過的情緒，隨即笑道，“我滑板社來了個興趣相投的男生，正在接觸。”

“真的啊？那恭喜你即將脫單了，我就煩了，挑來挑去沒一個看得順眼。”孟妃妃有些煩躁，大一學期都快過半了，她竟然還沒交到男朋友。

柯玥對這種事一向沒興趣，一心向學習。

這時，隔壁寢室女生走進來說了句，“喻黎在嗎，輔導員找。”

喻黎終于舍得放下手機，抬眼問，“有說什么事嗎？”

“據說換新輔導員了，沒說什么事，也許是你認識的人找你敘舊一下。”女生打趣著回了隔壁寢室。

喻黎也沒理會這調侃，和室友說了聲就去西一108輔導員辦公室，她剛剛雖然在玩游戲，但多少聽到了室友談論的新輔導員，不過沒往認識的人方向想。

她敲了敲門，喊了聲報告。

一個熟悉的男聲沉斂地應道，“進來。”

除了他們班的輔導員，辦公室里還有其他老師，當喻黎看向之前輔導員的辦公桌時，她的步伐在原地一頓。

半響，看到他抬頭她才走過去，喊不出老師兩個字，只能問，“您找我有事？”

沒想到她還用了敬語，戚逸笑了笑，“怎么不喊老師？”

喻黎抿著唇，一聲不吭，明明差不多同齡人，如果之前不認識還能喊得出來，何況對他印象也不好，因為他傷了方沁的心。

見她不說話，戚逸也沒再開玩笑，他斂下眉，“你們輔導員懷孕休假半年，因為工作上的調配我來昱大當半年的輔導員，下午開班會通知，想問一下你們班之前的情況。”

喻黎一五一十地說了，然后補充了一句，“臨老師很多事都是顧滸代辦，你可以找顧同學對你快速進入工作有幫助。”

“好，謝謝。”戚逸翻了翻點名冊，看到顧滸是個女生，立即蹙眉，“我不大適應和女生打交道，讓她把之前的事交給你，你再給我報告可以嗎？”

喻黎感覺受到冒犯，她不也是女生，她剛想開口——

戚逸放下了點名冊，起身，“快到飯點了，就當你給我工作的報酬，請你吃頓飯小喻？”

喻黎見這么多老師看著，她也不好拒絕堂堂輔導員，最終跟在他身旁去了食堂，心里還在想能把這工作轉交給誰，腦子里閃過一個更好的人選。

下一刻，她因為心不在焉差點撞到了人，戚逸順手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拉到身旁，“看著點路，人多。”

喻黎還沒站穩，一道沒什么情緒的聲音傳來，她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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