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閼逢待他十分溫柔友善,內心深處卻想要殺他,這種優柔寡斷,又能忍辱負重的性格并不難對付,閼逢的軟肋實在是太多了。
而庚辰的態度就十分不明朗,曾經是敵人,如今卻友敵難辨。
總之是兩個人都不歡迎他。
紫寰站起來,決定四處走走去透透氣,他漫步雪中,任雪花落在他身上,自從那日落降仙臺后,他便一直能感受到久違的寒冷,只要不是能凍死的程度,他完全不排斥這種感覺,只有這樣,他才感覺自己是活著的。
不遠處是一片寒潭,靜靜地蟄伏在水面上,除了被柔兆砸開的裂縫,水面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他走過去,卻感到冰面在微微震顫,他蹲下身,將手放在冰面之上,那震顫卻又停止了。
莫非寒潭下有妖獸沉睡?
靈山多有靈獸生存,昆侖靈獸更是種類繁多,其中也不乏大型妖獸在此居住,只是他們一般都很懂事,見到仙人后,會乖乖呆在自己的地盤里,很少會出來添麻煩。
紫寰也不甚介意,他走到湖面之上,站在裂縫前,用神識探查了一番,卻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寒風吹過他青色的衣袍,他身體輕輕前傾,仿佛要墜落下去,這時,身側一道銀光閃過,落在他身邊:“我友善地提醒你一句。”
紫寰抬起頭看著庚辰。
庚辰抱臂,手指輕輕敲著胳膊:“水里常有妖獸,最喜歡拖拽人下去,不會吃人,只會折騰玩弄,像你這種姿色的,起碼要玩上七天七夜。”
“雖然你平日里便喜歡自我凌虐,但在這冰冷的潭水并不會有任何快感。”庚辰道。
紫寰無言以對,但仔細想一想,庚辰見過他無數次自殘行為,對他有不理解也實屬正常。
紫寰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主動退避三舍,離開了冰面。
庚辰跟著走過去,很自然地站在他身邊,兩人看著鏡面一樣的潭水良久后,庚辰感慨:“這湖好大。”
紫寰沒有搭腔,他想知道庚辰的腦子里到底想干什么,以他貧瘠的感情認知,現在庚辰屬于沒話找話。
庚辰道:“我,我方才不是故意兇你的,你別介意,你以前也經常這么對我,我還會反思道歉,你就只會戳了刀子就走,傷口都是我自己舔,認真計較起來,我更慘一些。”
原來是來道歉的。紫寰覺得實屬沒有必要,但又有些動容。
還記得幾百年前,庚辰私闖禁地罪犯天條,不是什么大事兒,罰寫經書就行了,但他態度惡劣拒不悔改,不斷地挑釁自己的底線,紫寰覺得庚辰實在是太麻煩了,便將他曾經那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兒全翻了出來,共計八十條罪狀一起算賬。
那一次,紫寰對他下了狠手,他想讓天界帝子今后看見自己就繞道走,絕不敢繼續與他作對。他那時道心不穩,滿身戾氣,失了分寸,滿眼血腥。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在罰了庚辰后,天帝站在自己這邊,輕輕揭了過去,對兒子卻不聞不問。可實際上是,天帝私下逼著紫寰必須有個交代,于是紫寰選擇自毀道骨,下凡歷苦難劫。
紫寰共歷劫三次,那是第一次,重歸天界后,他的記憶全部都忘了,司命告訴他,他歷劫失敗,滿門慘死,弒殺君王,挑起戰爭,非但沒有在痛苦中浴火重生,反而戾氣更重。
紫寰從來不覺得自己慘,他知道自己對不起很多人,但那又能如何,他也付出了很多代價,他也死了一次,莫非還要跪下向全天下道歉嗎?
倒也不是不可以,尊嚴,榮辱,身份,對他而言都是無關緊要,他不在乎。
紫寰從回憶中抽身,善解人意道:“無妨,你沒有必要向我解釋,我根本沒有介意。”
忽然間,潭面再次震顫起來,巨大的冰塊破裂,湛藍的水面翻滾,從里面露出一個小山似的東西,銀白色的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仿佛是妖獸的背部。
庚辰手中化出寒冰劍,雪花落在他的劍上,又被劍身的氣所蕩開,無所適從地在空中亂舞。
小山慢慢變大,露出了他的鼻子眼睛嘴,整個妖獸從水里鉆了出來,遮天蓋日地浮在水面上。
那是一只水中妖獸,碩大無朋,雙目赤紅,崎嶇的嘴唇,銀白色的毛發猶如寒光閃閃的鋼刀豎起,朝著他們猛哈了一口氣。
閼逢聽到動靜后,趕了過來,立在空中厲聲道:“小小妖獸如此不懂規矩,竟敢妨礙天界辦事,還不速速退下。”
昆侖妖獸一般不會主動襲擊人,更不會主動找天界的麻煩,紫寰看著它毛茸茸的毛發,淡然道:“問問這只小兔子何訴求。”
閼逢看著紫寰無奈道:“仙君,并非只要是紅眼睛白毛的就是兔子,你看它這個體型。”
水獸將視線落在紫寰身上,目光貪婪,它兇猛地呲了呲牙,發出“嗤嗤”的聲音,然后向紫寰這里笨拙地走來。
“紫寰,它對你有興趣,快退后。”
紫寰仰頭看著這龐然大物,慢悠悠道:“我對它也很有興趣,昆侖乃仙人之境,而這只兔子身上卻有很重的魔氣,此事古怪。”
閼逢凌亂:“當然古怪了!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兔子啊。”
那水獸來到紫寰面前便停住了,一雙赤紅的雙眼盯著紫寰看,嗅了嗅,表情逐漸迷惑,忽然見它撲騰了一下四肢,表情歡愉,并從嘴角流出了哈喇子,興沖沖地看著紫寰,嘴里發出含糊的聲音,露出祈求的神色。
紫寰對閼逢道:“大殿下可有獸語符,給小兔子貼一張。”
所謂獸語符,貼上后可以短暫地理解妖獸的語言,這只動物看起來雖然已近乎成精,但并不會說話的樣子,閼逢被紫寰迷惑了,便甩了一張獸語符貼在水獸的腦門上。
三人側耳傾聽,只聽妖獸道:“紫寰!桀桀桀,老子等你好久了哦,趕快脫了衣服,讓老子拆了你的骨頭。”
三人:“……”
閼逢怒道:“口出狂言,豈有此理。”他手中佛珠脫出,在空中旋轉著變大,牢牢地套在妖獸的脖子上,佛珠金光四溢,逐漸收縮,妖獸疼得在水里翻滾,一邊翻一邊將體型變小,來讓脖子輕松些,可這并沒有什么用,佛珠也會隨著他體型變小而變小,妖獸的嘴里不斷發出聲音:“嗚嗚嗚。”
紫寰道:“可以了,停手。”
閼逢收了法力,佛珠拽著妖獸扔到了雪上,妖獸此刻是有幾丈來高,趴在地上發出氣喘吁吁的聲音。
紫寰移步過去,俯視著它:“你把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妖獸:“不敢說了。”
閼逢再次催動佛珠。
妖獸在地上打滾:“說說說,我就是說著玩玩,不給就算了,我也不強求嗚嗚嗚,你們何必要打我。”
紫寰道:“你為何想要拆了我的骨頭。”
妖獸:“半年前,主人告訴我們,他失眠很久了,只有將紫寰的骨頭拆了做成枕頭,他才能安睡,否則他就要力竭而死。”
庚辰一臉厭惡道:“又是魔尊,真個神經病,聽他說話都要作嘔。”
之前魔域少主莫離就告訴過庚辰他們,魔尊覬覦紫寰的道骨很久,幾乎覬覦到失心瘋,如今看來果真是如此。
紫寰問妖獸:“你修煉了多少年,何時成的精怪。”
妖獸道行不夠,又被閼逢胖揍一頓,如今在紫寰面前不敢撒謊,便和盤托出道:“不多,只有三年,我是兔子,主人來了,問我想不想成精怪,我不愿意被吃掉,很開心,主人便將我變成了水妖,告訴了我,他的心愿,讓我在這里等你。”
妖獸年齡太小,稍微深奧的邏輯便表達不出來,但大致也能聽出來他話中的意思,原來他之所以能變成妖獸,乃是被魔尊揠苗助長了。
庚辰又問道:“你怎知道紫寰仙君會來這里。”
妖獸晃了晃腦袋:“我不知道,我運氣好,主人養了好多小動物,到處都是,比我身上的毛毛還要多,但是他們的運氣都不好,我是第一個見到紫寰的。”
閼逢驚訝:“莫非魔尊到處將人界的動物用法力變成精怪,若真是如此,不用多久,妖獸橫行,人界怕是要成為人間地獄。”
妖獸:“胡說,我們規矩很嚴的,不隨便傷害生靈,不可以擾亂天地秩序,只可以傷害紫寰。”
這話題實在太過悲傷虐心,閼逢心情復雜差點笑出來,正巧紫寰看了他一眼,他連忙施展法術,佛珠散開如鎖鏈一般將妖獸緊緊裹成了一個粽子:“口出狂言,好大的膽子,豈能容你在這里為非作歹。”
紫寰道:“大殿下無需動怒,它只是奉命行事罷了,你主人在何處?”
妖獸看其他二人都是兇神惡煞的,唯獨紫寰看起來最為善良,它搖頭:“不知道,我只見過他一次,便再也沒有見過了。”
紫寰蹲下來,摸了摸妖獸毛茸茸的腦袋,面露溫和之色,他對身后的閼逢道:“揠苗助長會傷及它的靈魂,雖說一時強大,但終究后患無窮,生生世世都會魂魄不全,要不然殺了吧。”
妖獸震驚:“……!不要,不要,你們若是想要找到主人,我可以幫忙,我可以聞到他的氣味,不要殺我。”
紫寰問:“你確定?”
妖獸拼命點頭。
閼逢直接用佛珠將妖獸壓回了原型,變成了一只小小的雪白的兔子,紫寰頓時覺得它眉清目秀,淡淡笑道:“既然如此,便帶著吧,將來或許有用處。”
“我去看看這昆侖之上還有沒有其他被魔尊動過手腳的妖獸。”閼逢說著便飛身而去。
紫寰神色莫名地看了閼逢一眼,坐在雪地上抱著被嚇壞的小兔子,輕輕地摩挲著它腦袋上的毛兒。
庚辰揮了揮衣袖,他的面前便出現了一張椅子,他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看了一會兒后,忍不住將兔子搶走了。
紫寰不得不抬起頭,將視線放到了庚辰身上:“這兔子我摸過了,它身上有我的溫度,你再摸,便是與我間接接觸。”
紫寰又補充了一句:“這也算是我碰了你,你不會覺得惡心嗎?”
庚辰臉上淡淡的笑容消失了,他輕輕摸著瑟瑟發抖的兔子:“你還在記仇?”
紫寰道:“我不是記仇,我只是在提醒你,若我是憎惡一個人,那么只要是他碰過的東西,我都不會再碰,推己及人,我想你也是一樣的。”
庚辰俯下身:“紫寰,我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認為我只是厭惡你嗎?”
紫寰道:“抱歉,殿下,我不會猜別人的心思,你的兄長看起來對我事事恭敬,但他卻想殺我,你對我的態度反復無常,我怎知你究竟在想什么。”
他想了想又問:“若你不只是厭惡我,那么你有可否有一點喜歡我。”他口中的喜歡并非道侶之間,而只是普通朋友的感情。
這次輪到庚辰沉默了。
紫寰撿了兩顆石子:“我之前在雪崖一直向你示好,你卻沒有明白,左右我們要等閼逢,閑來無事,做個游戲,我讓你選一次。”
庚辰皺眉:“選什么。”
紫寰將兩顆石子分別放到兩只手上,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庚辰:“左手厭惡我,右手喜歡我,只能選一個。”
庚辰將左手的石子拿了起來。
他站起身重新坐到椅子上:“你這個人居然也會這么幼稚。”他重新坐在椅子上,手里捏著小石子放到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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