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卷今日花開又一年(一)
自從平安順利降生,徐姨每日都會登門照顧。
有經(jīng)驗者周到而細(xì)致的提點,總能讓新手生出無數(shù)的安心。
待到孩子出了滿月,若兮也能隨意活動了,子玉才終于有時間去管一樁閑事。
按照那日業(yè)鏡中的影像,又根據(jù)穩(wěn)婆劉姨口中說的地點。
子玉出了藥鋪朝著東面行走,走出四條街區(qū),終于來到城鄉(xiāng)處的交界地帶。
這里有良田萬頃,站在一頭望不見另一頭,將繁華街市與鄉(xiāng)村農(nóng)戶分割開來。
春播之后,幾場春雨落下,田間地頭,泛著微微青茬,顯得生機(jī)盎然。
子玉走到一處農(nóng)田深處的水井旁,水井周圍雜草叢生,水井上方,一塊巨石壓著一塊破木板,顯然已經(jīng)人為的荒廢了許久。
費勁地挪開井蓋上的巨石,子玉向枯井內(nèi)張望,透著不大晴朗的天光,只見井內(nèi)一張破草席,席內(nèi)似有破布飄零。
子玉了然,又將井蓋重新蓋上。
回到藥鋪,夜晚趁著休息的間歇,一張舉報信匆匆寫就,只不過沒有署名。
拍了拍胸口靈玉,阿柔飛身而出,子玉還未開口,阿柔便搶著詢問,“喚我出來,可是為了招娣的事情?”
子玉垂眸頷首,“正是!
“你打算叫我做什么?”
子玉伸手一指旁邊的舉報信,“這封舉報信,投到警署,相信那里的人看到信件,至少會去探查一番。”
阿柔抄起舉報信細(xì)細(xì)研讀,努著嘴搖了搖頭,“一張匿名信,恐怕效果不會很好!
子玉抬眼看向阿柔,似是真心求教,“那該如何是好?”
阿柔思考片刻,狡黠一笑,“我自有辦法!
帶著舉報信,阿柔飄進(jìn)警署。
剛進(jìn)門時,值班人員正在辦公室里蓋著黑沿帽打著瞌睡。
值班巡警一個磕頭,黑沿帽從臉上掉到地上,巡警睜開眼要去低頭撿帽子,想不到舉報信就這樣自半空中突然落在值班人員眼前,值班的巡警趕忙揉了揉眼睛以為是眼花。
還未等值班巡警將信件拾起,阿柔就猛然現(xiàn)身,舌頭伸得老長,五只纖長白嫩的蔥指驟然變得青筋暴起,指甲寸長,七竅流血,青面獠牙。
“我死的好慘哪~~~”一陣陣鬼泣聲聲泣血,嚇得值班巡警從凳子上翻倒在地,跪在地上鬼哭狼嚎,不住告饒。
“姑奶奶,求求你,冤有頭債有主,您哪來的去哪,我給您多燒紙錢!敝蛋嗍已簿桓迸橙醯臉幼,惹得阿柔心中偷笑不止。
“那不行!”阿柔一瞬間沒收住本音,見巡警茫然抬頭,又掐著嗓子,“不行~我死得太冤了~~你得給我報仇~~~”
值班室巡警這才膽戰(zhàn)心驚抬起頭,“姑奶奶,您說您說,我怎么給您報仇!
阿柔雙手向前,做出尋常僵尸僵直的模樣,指著落在桌上的舉報信,“舉報信上~我的拋尸地點~還有害死我的兇手~都在上面~去抓住他們才算為我報仇!”
巡警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求饒,“一定!一定!我這就去辦!”
聽到巡警這樣說,阿柔心滿意足,擦了擦臉上的血跡,飛身消失。
只留下陰風(fēng)一陣,將桌子上的舉報信吹落在值班人員面前。
巡警五體投地趴了半天見沒有響動,這才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起,見到面前果然有一封匿名舉報信。
巡警抓起舉報信哭嚎著跑了出去,“來人!鬧鬼了!抓人啊……”
子玉在房間等了許久,也沒等到阿柔回來,掐算著快到就寢的時間了,無奈只能先一步回到若兮的房間。
若兮剛剛喂好平安,見到子玉進(jìn)屋,有些慌亂地趕忙將衣服攏好。
子玉見狀,貼心地默默地轉(zhuǎn)過身去,為若兮留下一些個人空間。
平日里本已坦誠相見,卻不知為何,最近若兮面對子玉時,總是不自覺地隱藏自己。
自從子玉發(fā)現(xiàn)若兮這樣細(xì)微的變化之后,沒有細(xì)細(xì)詢問,只是每次轉(zhuǎn)過身去便是。
待到若兮開口喚她,子玉這才轉(zhuǎn)過身,伸手接過平安,豎著抱起,輕輕地為她拍奶嗝。
若兮終于將衣服整理好,這才起身將餐桌上的晚飯吃下去。
子玉看的心疼,站在若兮身后輕聲叮嚀,“若兮啊,飯菜要是冷了你就放一下,等我哄好平安就給你加熱。”
若兮抬眼看了一眼子玉,搖了搖頭,面容上卻稍顯些許落寞。
她知道子玉已經(jīng)給了她足夠的體面,可是不知為何,子玉那樣過分的‘相敬如賓’又讓她的內(nèi)心之中生出一絲絲委屈。
沉默地吃完晚餐,也哄睡了平安,子玉收拾好若兮的碗筷,又匆匆下了樓。
若兮看著子玉離去的身影,突然心里沒來由的沒有找落。
這種感覺來得奇怪,自從平安出生之后,這低落的情緒便如影隨形。
之前若兮只是以為身體不適行動不便,卻沒想到出了滿月,她可以行動自如了,卻依然萬分依賴子玉。
可是見子玉每日忙于照顧藥鋪,忙于照顧平安,也忙于照顧自己,便總覺得這些依賴矯情的話她說不出口。
不但覺得麻煩對方,也惱著自己變得這樣不獨立。
子玉終于將家務(wù)收拾好,匆匆忙忙回到若兮的房間,見到她還坐在餐桌旁,細(xì)心詢問,“若兮,吃飽了嗎?還需要添點別的嗎?”
若兮悶悶地?fù)u了搖頭。
“那就好,你快休息吧,我也快休息,過一會又要喂她了。”子玉抓緊一切時間跑到床上,脫下鞋襪翻進(jìn)被中,又掀開被子一角,“若兮,快過來吧!
若兮看著子玉的眼睛,猶豫了片刻,順從地走到床邊,又躺在了子玉身邊。
卻依舊沒能將心思說出口……
過了三日,子玉早早出門買了一份報紙,翻了半天,這才從報紙的一個角落里,翻到一個小版面,寫著近日北平的一起刑事案件:
“七歲女童被親生奶奶殘忍殺害,慘遭挖心剖肝,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子玉無奈翻動報紙,翻來覆去,也不過是豆腐塊大小的版面。
招娣的尸首被發(fā)現(xiàn)的太晚了,已經(jīng)白骨化,根本沒法判斷死亡原因。
或者說,根本沒人愿意細(xì)細(xì)探究她的死亡原因。
甚至報紙上也沒有寫最后的判決方式,顯然兇手也沒有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文中,更是只字未提那個真正的兇手,招娣的親生父親。
“什么狗屁撰稿人!”子玉憤憤地將報紙扔在一旁,“明明招娣是被害人,非要把受害者放在主語位置博人眼球!”
子玉失望地?fù)u了搖頭,如今這個變幻莫測的吃人世道,公家尚且尸位素餐,黑白顛倒,草菅人命,甚至拖到招娣已經(jīng)重入輪回,都沒人能夠查明真兇還她公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上行下效,民間如此,又該去責(zé)怪誰呢……
而對于招娣來說,重新投胎,可能也是她在現(xiàn)今這個世道里,能夠得到的最好結(jié)局了吧……
一下午藥鋪都沒什么人過來,子玉趕忙回西廂取些書,打算擠出時間多看看書。
這些日子心思都撲在孩子身上,自己的時間越發(fā)被擠壓,好不容易有難得的空閑,子玉不想浪費。
剛剛打開房間的門,就看到阿柔在西廂內(nèi)四處游蕩,子玉神情復(fù)雜地看著阿柔。
看著子玉審視自己的目光,如今的阿柔仗著自己的輩分,曾經(jīng)對子玉的客套全然不見了,一副什么都不在乎,天大地大,老娘最大的表情,“怎么?看著我做什么?”
子玉深知阿柔這番變化是為哪般,但是奈何于既然喜堂之上自己親口認(rèn)了她做娘親,所以萬般不服也只能憋著,她心情復(fù)雜地看了看阿柔,“您老人家,最近挺忙啊,都不見人影,玩得可開心?”
阿柔一臉得意地仰頭,“那當(dāng)然,晏姝教了我?guī)字焱ヌ厥獾奈璧,這兩天我學(xué)的正開心。”
子玉滿眼的無語,抱著幾本書走到門口,“對了,你怎么不去看看你外孫女?”
阿柔收斂了得意,“你怎么知道平安能看見我?”
子玉憨然一笑,“不是說過她是個小神仙投胎來的?能看見你不也很正常嗎?”
聽了子玉的話,阿柔的神色變得凝重了幾分,“對了!子玉,說到這個,我還有一事特別奇怪!
“怎么?”
“當(dāng)時,若兮懷孕的時候,可能是因為孩子的緣故,她能看見我,這我也不稀奇……可是,為什么生完之后她還能看見我?”阿柔眉頭緊鎖想不出個所以然。
“你怎么知道她還能看見你?”
阿柔掐著嗓子挪揄,“還說呢,您小人家天天那么忙,我實在閑得無聊就想去逗逗平安。結(jié)果,剛一進(jìn)屋若兮就跟我打招呼,真是邪門。”
子玉眉頭微蹙,輕聲附和,“真是邪門……”
不過本來平安的來歷就很稀奇,如今若兮能夠變成陰陽眼,也就不是那么難以接受了,子玉與阿柔對視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特別合理的解釋,待到最后,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愉快地接受了這樣的設(shè)定……
子玉出了西廂下了樓梯,剛在天井站定,就見徐姨自后廚出來。
徐姨面露神秘顏色,拉著子玉非要跟她八卦,“子玉,最近聽沒聽說一件事?”
子玉茫然搖頭,“關(guān)于什么的?”
徐姨神神秘秘,壓低著嗓音,“你家平安出生那天,穩(wěn)婆劉姨嘟囔的老董家,有印象沒?”
子玉點頭,“好像有些印象,他家怎么了?”
豈止是有印象,前幾日還引渡了他家兩人。
哦不,是一大兩小,三人的魂靈。
不過當(dāng)著外人,倒也沒必要說明,子玉佯裝不知。
徐姨見子玉毫不知情,便來了興致繼續(xù)八卦,“他家一夜之間死了一個,瘋了一個,你說是不是報應(yīng)?”
聽了這話,子玉也是驚奇,那日在業(yè)鏡之中照看,董家剩下的人都身體健康,怎么會突然遭到變故,便突然來了興趣,“嗯?這是怎么回事?”
“害,你可能不太知道,就那個老董家,重男輕女,老婆生了七個了,都是女孩,就為了要個男孩。聽穩(wěn)婆劉姨說,那孩子娘,那兒都不行了,還讓她生。結(jié)果果不其然,第八個孩子難產(chǎn),一大一小兩條命都沒了……”
子玉不愿駁了徐姨的雅興繼續(xù)追問,“我能好奇問問,那第八個是男孩女孩,他們得償所愿了嗎?”
徐姨撇著嘴,“你這個問題問得好,我聽穩(wěn)婆劉姨說了,第八個還是個女孩兒!不過說實話,不管男孩兒女孩兒,活不下來反倒好了,落了那個家庭,能有什么好結(jié)果……”
子玉又細(xì)細(xì)詢問,“那這死了的,和瘋了的,又是怎么回事?”
“死的那個,是當(dāng)家的,喝酒喝大了,掉進(jìn)水井里淹死了。你說那水井那么小,又不在正路上,他怎么就能剛好掉進(jìn)去?多邪門……瘋的那個,是家里的奶奶,也不是個東西,聽說是夜里看見兒媳婦回來索命,硬生生嚇瘋了……”
子玉似是了然,隨后又抬起頭看著徐姨,“那,剩下的七個女孩怎么辦?”
“不是七個,是六個!對了,忘了跟你說了,他家老四是夭折,但是我聽小徐他爹說今天的報紙上不是寫了嗎,那不是夭折,是被奶奶弄死的,你說這是不是報應(yīng)。”
子玉點點頭,不知應(yīng)該如何作答,確實是報應(yīng),真是天道好輪回,若不是當(dāng)著徐姨的面,子玉甚至想鼓鼓掌。
徐姨又自顧自地念叨著,“剩下那六個女孩,大姐二姐年歲都長些,也能做活了,鄰里鄰居的幫襯著點,我是覺得比家里有大人的時候過得舒坦!
聽了徐姨的話,子玉突然間明白了這幾日,阿柔到底在忙些什么……
見徐姨滿眼期待等著子玉與她閑扯家常,子玉趕忙收回了思緒,“對了徐姨,您認(rèn)識她家人嗎?”
徐姨連忙點頭,“害,就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也算抬頭不見低頭見。”
徐家本就住在那個村子,只不過是為了做生意,這才舉家從村子里搬到了這條商業(yè)街上。
不過那里還留著祖宅,時不常的,徐家人還是會回去居住。
子玉又趕忙解釋,“您有空幫忙跟她們說一下,若是她們姐妹六人平日里有個頭疼腦熱的,就來我家吧,給她們治病熬藥不收銀錢!
徐姨忙笑著點頭,“那感情好,我回頭跟她們說。”
“多謝徐姨!
徐姨忙擺手,“謝什么呀,你看看還是女孩子好,心細(xì)、貼心。不像男孩子,嘖,粗枝大葉的。”
“您別這么說,您家徐鑫就是男孩子,小徐他人也挺好的!
想不到提到徐鑫,徐姨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可別提他,我就后悔沒生個女兒,都說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我家那個,就是一破馬甲,不但沒袖兒還漏風(fēng)!”
“不至于,不至于……”子玉被徐姨的語氣逗笑了,連忙寬慰著。
“得了,晚飯也弄好了,快到時間了我就先走了,你和若兮要是餓了就抓緊時間吃吧,若兮最近需要補(bǔ)充營養(yǎng),可不能虧了嘴!
“嗯,知道了,多謝徐姨!弊佑駧е︻佅嗨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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