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三卷萬里歸來一聲嘆(三)
游遍秦淮河,子玉一手牽著平安,一手與若兮十指相扣,在河岸邊的商業街上閑逛。
逛到疲累了,若兮求著子玉帶她去買一些好吃的,晚上可以帶回家。
這樣,一家三口可以一邊吃著糕點,一邊賞月。
小孩子玩得盡興,但累得也快,在游船上跑得太興奮,剛一下游船,經過暖陽一照,平安就昏昏欲睡。
子玉伸手將平安抱起,還沒走出幾步,平安便已經伏在子玉肩頭睡了過去,十分安靜。
平安不吵鬧著回去,子玉也可以與若兮多逛一逛。
平日里在醫院面對無數的患者,皆是生老病死,人間疾苦,雖然若兮自詡工作還算習慣,但是見得多了,心情難免會被這些悲歡離合惹得傷春悲秋。
剛好,在這傳統佳節的日光下曬上一曬,也好驅驅心中的霉氣。
二人攜手在這商業街走了一陣,已經提了不少糕點零食,看著太陽漸漸偏西,想來已經玩了半日光景,也該是回去休息的時候了。
出了商業街,剛剛走到一個轉角,在建筑物落下的陰影處,一個乞丐哀求的聲音傳來,“行行好,各位老爺小姐,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吧。”
那乞丐穿得破破爛爛,身上滿是骯臟污穢,頭發已經長得蓋住肩頭,因為長時間未曾清理,已經如同羊毛氈一般黏到一起,頭發之中還有無數的草節粘在上方,手上一個破碗,已經掉了茬。
不知不覺間,乞丐已經爬到了子玉一家三口的面前,子玉眉頭微蹙,將若兮與平安仔細護了護。
若兮從口袋中掏出一些零錢,子玉伸手接過,隨后扔到了乞丐的破碗中。
“謝謝小姐,謝謝……”那乞丐抬起頭來,卻怔在當場,“魏小姐?虞小姐?”
子玉與若兮一愣,子玉又偏了偏身子,將平安與若兮緊緊護住,再低頭仔細辨認,子玉與若兮終于認出,這乞丐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見過的金陵(建業)城侯家大少爺,侯輩蒙。
“侯大少爺?”子玉一臉驚詫。
想不到侯輩蒙腦袋搖晃的如同撥浪鼓,忙著否認,“不是不是,我不是什么侯大少爺了,您二位小姐行行好,賞我口飯吃吧……”
若兮看著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侯輩蒙,心生憐憫,伸手遞給侯輩蒙一包糕點。
侯輩蒙接過糕點時,不小心觸碰到若兮的指尖。
卻想不到,如同觸電一般,侯輩蒙的手猛地一顫,糕點掉在地上,散落一地。
可是那侯輩蒙卻毫不在乎,拼命地撿食起地上的糕點殘渣。
如今這幅頹廢模樣,真叫人唏噓惋嘆。
吃完了一整包糕點,侯輩蒙卻還沒有果腹。
又抬起頭來,緊緊盯著若兮手中其他的食物包裝。
看著眼前侯輩蒙這幅可憐樣,若兮于心不忍,偏頭看向子玉,“子玉,看他這樣可憐,帶他吃頓飽飯吧。”
子玉眉頭微蹙,盯著眼前跪在地上的侯輩蒙,又不愿駁了若兮的好意,只得嘆息著點了點頭,“也好。”
正好一旁就是一家面館,子玉想帶著侯輩蒙去吃面,可是面館一看到乞丐,便急著趕客,甚至還伸手將侯輩蒙粗暴地推搡在地。
侯輩蒙不小心從陰影中被推出,陽光突然照到的身上,他顯得驚恐萬分,極其害怕,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就往陰影中躲。
若兮看著實在不忍,伸手去扶,可是就在侯輩蒙在搭上若兮伸出援手的一瞬間,又如同觸電一般地彈開了。
子玉看在眼里,輕輕握了握若兮的手又默默地搖了搖頭,示意若兮不要再觸碰侯輩蒙。
見若兮了然點頭,子玉又默默地到一旁買了把雨傘,遞給了侯輩蒙,低聲叮囑了一句,“日頭曬人,打傘遮陽吧。”
侯輩蒙連忙道謝,磕頭如同搗蒜,諂媚的樣子,如喪家之犬。
子玉回頭與若兮對視片刻,看著若兮眼神中流露出的憐憫,回過頭俯視著侯輩蒙低聲說道,“你這樣子恐怕去不了別處,先到我家休息片刻吧。”
侯輩蒙手忙腳亂地打開了遮陽傘,將自己緊緊遮住,跟上了子玉一家三口的腳步,“多謝多謝。”
回到家中,阿柔自子玉的靈玉中飄出,懸在半空中,倪著眸子瞥著侯輩蒙。
如果鄙夷的眼神是把利劍,那此刻的侯輩蒙恐怕早就被阿柔戳成篩子了。
“喲!這不是侯大少爺嗎?什么風把您吹過來了!”阿柔毫不避諱地開口嘲諷。
雖然侯輩蒙沒有見過阿柔,但是這位大少爺的為人,以及他對香君做的那些惡事,阿柔可是知曉得一清二楚。
如今見到他這幅落魄模樣,除了大快人心之外,阿柔生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緒。
“你是誰!”侯輩蒙早就沒有了之前那副頤指氣使的模樣,見到阿柔是這般奇怪,俯首帖耳地躲在房間的角落,一直警惕地審視著子玉一家人。
“我嘛,你可以叫我一聲姑奶奶!”阿柔無情地調笑著。
見到侯輩蒙有阿柔在那里看守,子玉知道侯輩蒙掀不起什么風浪,便將平安遞給若兮,自己去廚房煮面。
細數著廚房內的存糧,子玉煮了一大盆細面,又費勁地端了進來。
看著一大盆湯面,侯輩蒙如同餓虎撲食一般,連筷子都要吞進腹內。
很難相信,這眼前的乞丐,是之前那個,在金陵城可以呼風喚雨錦衣玉食的侯大少爺。
若兮懷抱著睡熟的平安,坐在一旁看著侯輩蒙風卷殘云,滿眼疑惑地看向子玉。
子玉見若兮詢問的眼神,垂著眸子搖了搖頭。
隨后又起身,沉默著掏出聚魂香,端放在窗臺上,默然點燃。
子玉與若兮眼睜睜看著侯輩蒙吃進去十幾碗面條,一大盆湯面見了底,卻依然不覺果腹,見他茫然抬起頭來,就這樣一臉疑惑驚惶地看著子玉,“我為何還是很餓?”
子玉淡然而冷漠地為他解惑,“因為你已經死了。”
聽到這話的一瞬間,侯輩蒙手中的筷子跌落在地,“怎么可能!”
子玉猛然起身厲聲斥責,“侯輩蒙!你可知平白無故你為何會害怕她?為何不能觸碰她!”子玉伸手一指旁邊的若兮,“因為我夫人身上有我給她畫的驅鬼符,你怕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害怕那符咒!”
見侯輩蒙依然一臉錯愕地坐在當場,子玉的嗓音陡然變得嚴厲,“你可知為何吃了如此多依然食不果腹!因為你生前是餓死鬼!侯輩蒙!還不與我速速歸去!”
“這不可能……這怎么可能……”侯輩蒙的眼底寫滿難以置信,口中喃喃自語,不斷重復著這一句話。
子玉喚出阿柔,甩出束魂鞭,窗臺上,聚魂香線筆直沖天。
束魂鞭如同靈蛇一般纏到侯輩蒙的身上,猛然縮緊。
侯輩蒙哪里肯輕易就范,掙扎著便要逃走,口中不斷高喊,“我沒死!你一定弄錯了!你在騙我!我侯家是金陵城名門望族!我怎么可能是餓死鬼!”
想不到,侯輩蒙越是掙扎,那束魂鞭就束縛得越緊。
阿柔與子玉,奮力拽住束魂鞭的兩頭,將侯輩蒙的魂靈強行引渡回陰司。
冥府業路當心走,奈何轉生莫停留,
渡魂引明魂歸處,幾人歡笑幾人愁。
渡了忘川河,不去閻王殿,先登業鏡臺。
業鏡置高臺之上,臺下石階十八層,層層道盡世間因果;臺上業風寒徹骨,陣陣吹凈魂冥業債。
“業鏡臺前自照影,往事前塵盡分明,鏡前,開眼!”話畢,子玉與阿柔閃到一旁。
業鏡中的云霧一陣波動,閃現出畫面:
業鏡中的侯輩蒙一身白色西裝,面帶遠遠的黑色墨鏡,氣勢洶洶地從一家旅店大步走出。
出門之后,站在旅店門口,侯輩蒙伸手掏出一盒香煙,掏出打火機點燃,猛地吸了一口,優哉游哉地將煙圈吐出,郁悶的心情這才有所緩解。
想來,這便是那日在金陵(建業)城,侯大少爺在若兮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之后的場景。
隨后,也不等后面追來的侯管家,將手中抽到一半的香煙彈到綠化帶中,邁開步子,在街邊隨手攔了一輛人力黃包車,又隨口報了個名字,“百花樓。”
黃包車車夫點頭應承,拉起車子朝著目的地進發。
“少爺!少爺!你去哪呀!”侯管家追在身后。
只見侯輩蒙隨意揮手,“晚上不回家吃飯了!”便頭也不回地坐著黃包車離開。
只剩下佇立在原地,無奈嘆息的侯管家。
黃包車走了幾個街區,停到一家古色古香的二層建筑下方,侯輩蒙伸手扔了幾個銅板給車夫,自己便走進了“百花樓”的大門。
“侯大少爺!您可有日子沒來過了!”門口一名濃妝艷抹分外妖嬈的女性招待著侯輩蒙,看這女子的打扮,儼然一副鴇母的模樣。
侯輩蒙扔給門口鴇母一根金條,駕輕就熟地走了進去。
鴇母眉開眼笑,臉上的脂粉都要擠得如同墻皮般脫落,見她與身旁的奴才使了個眼色,便又熱情洋溢地跟上了侯大少爺的腳步。
侯大少爺如同逛自家后院一般坦然,入了會客廳,徑自坐到椅子上,看了一眼手旁桌面上的干果,伸手抄起兩個核桃捏在手中,微微一用力,紙皮核桃應聲而碎,侯大少爺又撿起核桃仁扔入口中。
“侯大少爺,今天還是老樣子?”鴇母諂媚著詢問。
“嗯。”侯輩蒙始終帶著墨鏡,看不清他眼上的神情。
鴇母點頭扭著腰肢轉身離去。
“誒!等一下!”卻不想又被侯輩蒙叫住。
鴇母轉身端著笑臉,“您說。”
侯輩蒙伸出兩根手指,在鴇母面前比劃了一下。
鴇母立馬眉飛色舞,“侯大少爺真是好體力,您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叫!”
侍者為侯輩蒙奉上清茶一盞,侯輩蒙這才將墨鏡取下,扔到一旁。
見他翹著二郎腿,輕輕吹拂茶盞上的浮沫,又將清茶送入口中,閉上雙眼裝腔作勢地細細品味一番,再次睜開雙眼之時,鴇母已經又扭著粗壯的腰肢從里屋走了出來,“侯大少爺,準備妥當了,您隨我來吧。”
侯輩蒙也不說話,站起身來,跟上了鴇母的腳步。
樓梯吱呀吱呀一陣聲音響起,鴇母將侯輩蒙領到二樓的雅間內。
雅間是個套間,一間會客廳,一間臥房,侯輩蒙走入會客廳。
會客廳內,瓜果梨桃,美酒佳肴已經備好,侯輩蒙伸手抄起酒壺放在鼻端聞了聞。
“虎骨酒!還和您的胃口嗎?”鴇母又一臉奉承的笑容。
侯輩蒙滿意地點點頭,這才露出了些許笑容,鴇母見狀,伸出雙手拍了拍,兩位妙齡少女早就扭著楊柳細腰自雅間門口魚貫而入。
“侯大少爺,您看這二位,可還滿意?”
侯輩蒙眉頭微蹙,終于開了口,“這二位,生面孔?”
鴇母一臉神秘,稍稍湊近了侯輩蒙,侯輩蒙一臉嫌棄地偏了偏身子。
那鴇母自討了沒趣,倒也毫不計較,依舊一副阿諛奉承的容面,笑著說道,“侯大少爺,我給您準備的,自然是生面孔。”
見侯輩蒙依然面帶異色,鴇母又神秘一笑,小聲說道,“還沒□□的!”
侯輩蒙這才舒展了眉頭,一副了然于胸的自負面孔,那笑容,別提多讓人作嘔。
鴇母見侯大少爺終于舒心,這才迎阿著解釋,“也得對得起您賞我的金條嘛!”
“行了,知道了。”侯輩蒙拿腔作態地揮了揮手,示意鴇母快些退下。
那鴇母會意,又扯著笑臉離去,離開之前,對眼前這兩位女子使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
房門關上,兩位少女馬上圍坐在侯輩蒙身邊,一位斟滿了酒,另一位特地為侯輩蒙點了一支煙。
見點煙那位,隨手掏出一盒香煙,香煙盒上沒有牌子,裝在一個鐵盒內。
女子取出一支放到自己口中,掏出打火機點燃,輕輕吸上一口,又將香煙渡到了侯輩蒙的口中。
侯輩蒙猛地吸上一口,又將煙氣吐出,低頭看著香煙,“這是什么牌子的?怎么和之前的味道不一樣?”
“這是百花樓特制的香煙,不在這里,還吸不到的。”那點煙少女扭著軟腰,嬌弱無力地靠到了侯輩蒙的懷中。
那斟酒的女子也不甘示弱,將虎骨酒斟滿,遞給了侯輩蒙。
侯輩蒙吸了香煙之后,只覺得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杯酒下肚,馬上臉頰發燒,只覺渾身燥熱,眼前一片眩暈。
心中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變得越發躁動難耐。
見他伸出手來一把攬住身邊兩位女子,眼神變得越發迷離,“這伺候人的規矩都懂嗎?”
那兩位女子對視一眼,馬上嬌羞地點頭,一人趕忙起身為侯輩蒙寬衣,另一人軟在侯輩蒙的身上。
拉上紅帳,調笑之聲,綿綿不斷,不堪入耳。
業境外的子玉翻著白眼,真想重金求購一雙從未見過這種場景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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