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紅花酒(14)
在李楠很小的時候,就曾聽一個算命的先生講過。當夜幕降臨,有人在背后叫你的名字時,千萬不能答應,也千萬不能回頭。因為那個叫你名字的人,可能是鬼!
此時,李楠站在如意胭脂鋪的門前,對面是胭脂鋪里負責打雜的小伙計。那小伙計笑瞇瞇的看著自己,他也禮貌性的淺笑著?删驮谶@個時候,他聽見有人在背后,輕輕的叫他的名字。
李楠!李楠!
李楠下意識的想要回答,可嘴巴剛張開,就閉上了。因為他想起來,那個聲音很像是紅花的。紅花,一個多年前被他休離的娘子,臨終時含恨悲絕的眼神一直刻在他的腦海里。
他回過身,身后只有一輛破舊的驢車。傍晚的冷風,將驢車的舊簾子掀起來,他看見母親躺在里頭,全身縮成一團,身上的水不斷的往下滴著。
李楠感覺到了一絲恐懼,因為他記得很清楚,臨出門前,剛剛幫母親換過衣衫。那么,她身上的這些水,又是從哪里來的?
李楠!李楠!
那個聲音仍在喚著他。李楠小心翼翼的側了側頭,視線從馬車旁掠過去,看向身后的街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入冬的關系,天才剛剛擦黑,這街面兒上便已經沒有了人。相隔不遠的幾個店鋪,也都打烊關門,只有門前的燈籠,還在隨風輕輕搖著。那白天人來人往的大門,關起來的時候,竟像是一張張閉合著的嘴。
李楠禁不住打了個寒戰,眼角的余光飄到天上。他似乎從未見過這樣奇怪的天色,晦暗的云層將天空壓得低低的,讓人覺得心里煩悶?諝庵兴坪踹飄著一股奇怪的味道,他用力的吸了下鼻子,才發現那是一股剛剛燒過紙的味道。
李楠蹙了眉,小聲的問站在一旁的李安父親:“李叔,你剛剛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還有,你有沒有聞見一股奇怪的味道?”
“聲音?有啊!”李安的父親指了指那頭驢:“這驢一直在哼哼。沒辦法,年紀大了,干點兒活都不愿意。還有我這車,也舊了,老是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來。不過你娘睡著,應該吵不著她。”
“不是這個聲音,是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喊你的名字?”李安的父親側著耳朵仔細聽了聽:“沒有啊!你這孩子是不是擔心你娘擔心過了頭,產生幻聽了!
“是幻聽嗎?”李楠揉了揉耳朵:“那味道呢?李叔你有沒有聞見一股燒紙的味道?”
“燒紙的味道?好像是有那么一點。不過這也不奇怪,聽說相隔的那一條街上,有一家棺材鋪,還有一家紙扎店。這入了夜,街面兒上人少,又有冷風,這味道飄散過來也不奇怪。”
李楠點了點頭,可下一秒,一股寒氣就迎面撲來。他縮了一下脖子,感覺有東西往自己腳上裹。低頭一看,是幾張未燒化的冥紙,也不知道是從什么地方飄過來的,正好吹到他的腳前頭。
李楠趕緊抬腳,那些冥紙卻像是粘在了他的腳上一樣,怎么甩都甩不掉。李楠沒有辦法,只能蹲下身子,用手去撥弄那些冥紙。視線的一角卻好像是沒什么東西吸引著一樣,越過驢車的一側,看向遠處的街面。朦朦朧朧的月光下,他似乎看見紅花牽著一個小女孩兒站在那里,而那個小女孩兒依稀有些眼熟。
他不確定的揉了揉眼睛,眼睛卻像是被火燎了一樣,瞬間疼起來。李楠低叫一聲,痛苦的跌坐在地上。旁邊李安的父親與小伙計李茂聽見聲音,也都圍了過去。
“李楠,你怎么了?”
“對呀,這位公子,你這是怎么了?”
“疼!我這眼疼!”李楠痛苦的呲著嘴。
“眼疼?好端端的這眼怎么會疼起來,這位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否讓小的看一眼?”李茂隨手變出一盞燈籠來,湊到了李楠的跟前。只見他的右眼,紅彤彤的一片,就像是剛剛被燙了一般。
“這位公子的眼睛,好像是被什么東西給蟄了。不過不要緊,咱們胭脂鋪里有上好的藥物,待會兒敷上一敷,很快就沒事了。”李茂瞧了眼地上的冥紙,不著痕跡的用腳將其踢到了一
旁。
“可我剛剛只是用手揉了一下眼睛,怎么就會被蟄了?”李楠嘗試著睜眼,可模糊的視線中,全是紅彤彤的一片。
“小的剛剛注意到李公子好像是用手觸摸過這地下的紙錢。”
“沒錯,我是碰過。”
“這制作紙錢,工藝雖簡單,但上面用的一些東西,對眼睛卻有刺激性。當然,尋常人碰了,也不會出什么事情,頂多覺得眼睛有些干澀罷了。這位公子,應該是屬于較為敏感的那一類,加上這紙錢又有被焚燒過的痕跡,通了陰氣,所以才會這般厲害。”
“真不愧是如意胭脂鋪的伙計,小兄弟這知道的東西也不少!崩畎哺赣H說著,又問了一句:“我家安兒的事情,也多虧了小兄弟,如今雖不及從前那般的聰明伶俐,可生活上已經能夠自理,再過一陣子,給他尋門親事,我這心也就放到了肚子里。今夜來的匆忙,等改日再登門致謝!
“您客氣了!”李茂說著,也回了個禮:“李安公子那邊無事,便是最好的。”
李楠睜著半只眼睛,仔細的看了看李茂,這才想起,眼前這個小伙計竟是那夜駕著馬車送四娘去李安家的人。于是也捂著眼睛說了句:“小生李楠,與李叔家的李安既是同窗,也是好友!
“原來是李公子,小的李茂,與公子恰巧是同姓之人!崩蠲囟Y,開了胭脂鋪的門,請眾人進去。
李楠捂著眼睛,有些為難的看了看馬車,說:“小生今夜與李叔冒昧前來,是來求醫的。家母突染怪病,此時正躺在車上,難以行動。小生也是聽李叔說的,說你家掌柜擅長治療此等疑難雜癥,這才前來。還請通稟掌柜的一聲,免得待會兒刑掌柜她怪罪下來。”
“李公子多慮了,對咱們胭脂鋪來說,不管是買胭脂的,還是看病的,上門既是貴客。這入了夜前來叨擾求診的,李公子并非第一位,也絕對不是最后一位。方便的話,還請李公子將您母親背著,一同進去。公子也瞧見了,我家這門并不寬敞,院內的空間更是有限,所以這驢車怕是趕不進去的!
借著頭頂的亮光,李楠看了看院內,確是地方不怎么大。于是硬著頭皮,回到馬車跟前,將母親給背了起來。這人剛剛背起,李楠就覺得自己這后背上像是壓了一座沉甸甸的冰山,不僅很重,而且很冷,冷到入骨的哪一種。再有就是母親身上的那些水,竟也快速浸透了他的衣衫,落到地上。
“奇怪,這夜里也沒見下雨啊,且我這車內原本也是干爽的,為何李老太太這渾身上下淌出這許多的水來!崩畎哺赣H特意看了看自己的馬,除了剛剛李楠娘躺著的那一塊兒之外,其余部分也都是干爽的。
李茂提著燈籠笑了笑:“這世間有許多離奇的事情,都并非常理可以解釋的!
李安父親點了點頭,因為他想起了兒子李安的怪病?戳丝措僦伒拇箝T,又看了看趴在李楠背上沉睡著的李楠娘,略微想了一下,便告辭了。
李茂點點頭,也并未挽留,只將李楠與他的母親一道帶回了院子里。
李茂提著燈籠在前頭引路,李楠則背著母親跟在后頭。因為母親太沉的緣故,所以他的背被壓得很低很低,剩下的那半只眼睛,也只能看著地上。燈籠的光影,隨著冷風忽忽悠悠的晃動,在光影中,李楠驚訝的發現,在他的后背上,母親的身上,竟還坐著一個人。
因為是倒影,所以看不清楚那人的面目,只依稀瞧出是個身形纖細的女人。
李楠的心縮了一下,他停下腳步,強扭著頭,往后背上看去。
因為是側著頭,所以他最先看見的是母親半是昏睡的半張臉,而再往上的地方,就不看不清楚了。李楠輕微的松了口氣,正想抬腳,卻聽見后背輕悠悠的傳來一個聲音。
“相公!你在找什么?”
李楠腳下一軟,跟著倒在地上,背上的母親也被重重的摔了下來。
“哎呀我的李公子,您這是怎么了?”李茂聽見聲音,慌忙的走過來攙扶:“這天黑路滑的,您還背著自己的老母親,怎么也不小心一些?當然,也怨小的,這燈籠是小了些,影影綽綽的讓公子您看不清楚路!
李楠驚恐的睜著眼,感覺有一雙手,正順著自己的脊背慢慢的,慢慢的往上攀爬。那涼意,從自己的尾椎骨一路向上,最后停在他的脖頸處,而原本應該在他后背上的母親,此時卻被摔在一旁。
李楠驚恐的想著,如果自己背后的那雙手不是母親的,又會是誰的?
“相公!你在找我嗎?”
紅花軟綿綿卻帶著一絲涼意的聲音鉆進李楠的耳朵里,他僵硬著身子,不敢回頭,更不敢轉身,只覺得有個柔軟的舌頭正輕輕的劃過自己的頸部,然后朝著自己的脖子里吹氣。
“相公!我是紅花,你當真忘了我嗎?”
紅花的一雙手,溫柔的握住了李楠的脖子。跟著,是紅花的頭,她像是柔軟的蛇一樣,竟從他的后背繞到了前面,那笑容既是他熟悉的,又是他陌生的。她的目光,與自己平視著,嘴角微微上翹,說了句:“相公,你來下面陪紅花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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