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餃子（8）
初到紙店時，刑如意便聽人提起，說是當(dāng)?shù)赜袀�風(fēng)俗。如果有人在房內(nèi)上吊自殺，就要在房梁上砍一道痕跡。這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七道，說明在這間房內(nèi)，至少有七個人上吊自殺，屬于兇宅中的極品。
刑如意輕出一口氣，將目光落在村長那張笑瞇瞇的臉上：“看村長家的房子，應(yīng)是近日翻新過的吧？如意想要冒昧的問一句，這房子是村長家的祖宅還是從旁人手中購買的？”
“不瞞姑娘，這宅子是我從旁人手中買下的。這原來的主人，姑娘也聽過，就是云大小姐的那個云家。這云老爺，原本也是咱們村子里的人，后來發(fā)了家，就搬到別處去了，但這老宅一直都在。這不，過了年，我那孫子就成年了，原來的房舍不夠住，就尋思著另外找一處宅子。正好這里空著，房舍保留的也還不錯，就找個中間人去跟云老爺商量了商量。這云老爺也是個好人，體諒我家的難處，連一枚銅錢都沒有收，就將這宅子送給了我。我呢，跟兒子媳婦商量了一下，就把原本準(zhǔn)備下買宅子的那些錢拿出來將這里翻新了一下，這才變成眼前的這副模樣。”
“村長既是從云老爺手中購買下的房子，也是村中的老人，對于這棟宅子的過往，您老人家心里是否也清楚？”
“過往？姑娘想要問的是那件事吧？”
“村長知道我想問的是什么？”
“剛在井口遇見姑娘時，我就瞧出姑娘不是一般人，不僅姑娘不是一般人，就連姑娘身旁的這些人，也都不是一般人。旁人進(jìn)了我這屋子，打量的都是家具擺設(shè)什么的，姑娘是見過大場面兒的人，自然瞧不上我這房子里粗糙的桌椅板凳，但至少也會像模像樣的瞧一瞧吧。可姑娘只是溜了那么一眼，倒是看我家這正梁看了許久。”
“的確，我對村長家的正梁比較感興趣，尤其是這上面的刀痕。”
“這是咱們當(dāng)?shù)氐囊?guī)矩，但凡家中有人上吊自殺，就要在這房梁上砍一道痕跡。在這座老房子里，一共有七個人上吊自殺，所以這正梁上留的是七道刀痕。”
“村長既然如此清楚，為什么還要買下這么一棟兇宅？”
“兇宅？對，在旁人的眼中，或許這棟宅子很兇，是個生人勿近的兇宅，但對我來說，這宅子是我這輩子的念想，我不覺得這里兇。”村長說著，指了指院子里頭的一根樹樁：“那里原本長著一棵桂花樹，小的時候，我經(jīng)常在那里玩，跟現(xiàn)在的云老爺一起。我娘，是云老爺?shù)哪棠铮晕腋菜闶浅灾豢谀涕L大的。哦，對了，云老爺?shù)纳妇褪窃谶@宅子中上吊自殺的第一個人。”
“好端端的，云老爺?shù)纳笧槭裁匆詺ⅲ俊?br />
“這說起來，也是跟餃子有關(guān)！”村長嘆了口氣：“那時候云家還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模樣，頂多算是村子里的富戶，云家老太太比較勤儉，對自己，對外人都十分的苛刻。這云老爺?shù)哪锷臅r候，是立生。姑娘你知道什么是立生吧？”
“正常胎兒出生，都是頭朝下，腳朝上，但也有些孩子，是腳朝下，頭朝上，算是難產(chǎn)的一種，在民間也叫做立生，意思就是直立著給生出來。這種情況，十分兇險，倘若處置不當(dāng)，孩子和產(chǎn)婦都有可能死亡。當(dāng)然，于是運氣好些的，孩子也孕婦也會相安無事，但孕婦多半都會伴有大量出血的癥狀。”
“沒錯，姑娘說的都對。真沒想到，姑娘你年紀(jì)輕輕的，倒還懂這些醫(yī)道。”村長說著，又往外頭的樹樁子那邊瞧了一眼：“云老爺?shù)哪锞褪沁@種情況，當(dāng)時的情形十分兇險，我娘與云老爺?shù)哪铮褪桥f日相識，又比她先一步生過孩子，所以當(dāng)時也被請到云家?guī)兔Α?br />
據(jù)我娘說，這孩子生到一半時，云老太太就對穩(wěn)婆說，這媳婦死了不要緊，大不了再給云家另娶一個。可這媳婦肚子里的孩子是云家的根兒，說什么都要保住。鄉(xiāng)下地方，遇到那種兇險的景象，大多都是盡人事，聽天命的。可云老太太卻想出了一個法兒，說是從別人那里聽來的。富貴人家的媳婦若是遇上難產(chǎn)，就用看她人被鞭打的方式來進(jìn)行生產(chǎn)，說是可以刺激產(chǎn)婦。
云家那個時候，也就是比咱們普通人家的條件稍微好一點，也不像現(xiàn)在有個丫鬟什么的能供著打罵。于是這云老太太就說了，讓穩(wěn)婆拿鞭子直接抽打孕婦，說孕婦感覺到疼了，這孩子自然也就生下來了。”
“這簡直就是我聽過的所有惡婆婆的故事中最惡毒的一個婆婆了！”刑如意睜大了眼睛：“那穩(wěn)婆當(dāng)真打了？”
村長黯然的點了點頭：“我娘當(dāng)時也在，跪在地上哭著求云老太太，說千萬不能那么做。萬一給打懷了，不僅她的兒媳婦要沒了，就連這肚子里的云家根苗也要沒了。云老太太當(dāng)時態(tài)度特別強(qiáng)硬，直接問了我娘一句，倘若不這么做，萬一這肚子里的孩子出了問題，我娘她能不能擔(dān)的起這個責(zé)任。
這個責(zé)任，我娘自然是擔(dān)不起，所以也攔不住后面的事情。好的是，只一鞭子，云老爺便自動從他娘的肚子里竄了出來，這也算是救了他娘的一條性命。可云老太太當(dāng)時做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都真真的刻在了云老爺?shù)哪锏男睦铩?br />
按說，這生了大胖小子，又遭了那么些的罪，本該是要好好養(yǎng)上一陣子的，可也因為云老爺是難產(chǎn)出生的，產(chǎn)后他娘又大出血，請了很貴的大夫才勉強(qiáng)的保住那條命。云老太太自里自是埋怨的緊，在生完孩子的那些天里，又說了許多的重話，可想而知，這云老爺?shù)哪铮睦镌撚卸嗪薜幕拧?br />
于是，在云老爺滿月的當(dāng)天，這云老爺?shù)哪锞透评蠣數(shù)牡崃艘粋�要求，說自己想要吃一碗餃子，素餡兒的。云老爺?shù)牡鶓?yīng)下了，可餃子做好了，云老爺?shù)哪飬s是一口都沒有吃上，因為那素餡兒里擱了雞蛋，而且還是兩個雞蛋。當(dāng)即就被云老太太被罵了，說云老爺?shù)哪镞@是存心要敗云家的家，是要把云家折騰光了。
云老爺?shù)哪锂?dāng)即冷笑了三聲沒有再說話。等云老爺?shù)臐M月宴過去了，人們才發(fā)現(xiàn)，這大半天的都沒有見到云老爺?shù)哪铮簿褪呛⒆拥哪赣H。等找到她的時候，人都掛在正梁上半天了，這身子都涼透了。”
“何止身子都涼透了，只怕心早就涼透了！”刑如意說著，深深的嘆息了一聲：“這孕產(chǎn)婦在生產(chǎn)完之后，原本就極容易出現(xiàn)焦慮不安的癥狀，這是由于在生產(chǎn)時經(jīng)歷了常人難以忍受的陣痛以及生完孩子之后體力、經(jīng)歷的巨大消耗，導(dǎo)致的身心疲憊。如果在生產(chǎn)的過程中，得到的不是呵護(hù)和理解，而是責(zé)罵和訓(xùn)斥，無異會加劇生產(chǎn)過程中產(chǎn)生焦慮的程度。
在產(chǎn)婦生產(chǎn)過程中，采用鞭打這種方法催產(chǎn)，更是聞所未聞，這云家老太太也算是一個大大的奇葩了。產(chǎn)婦本就是難產(chǎn)的，這過程又多痛，她自己都是女人，難道不知道嗎？好容易生完了，她不僅沒有讓自己的兒媳婦好好的休息，好好的照顧她，反而還一味的苛責(zé)與埋怨，也難怪會讓一個母親生了想要去死的心，愣是在兒子的滿月宴上尋了短見。”
“這也是一種病嗎？”
常泰在一旁聽的蹙眉，不由得也問了一句。
“嗯，算是一種病，在我的家鄉(xiāng)，管這種病，叫做產(chǎn)后抑郁癥。如果嚴(yán)重的話，就要盡快進(jìn)行治療。但由于病人的情況特殊，所以建議選擇中草藥，例如我們?nèi)缫怆僦伋銎返慕庥舭采駵@解郁安神湯是用柴胡、茯苓、當(dāng)歸、合歡皮、白芍、炒棗仁各20克，五味子25克，知母10克，夜交藤30克熬制而成的，每天用水煎服一副即可，還有一種藥，算是給富貴人家吃的，叫黃連阿膠湯，用的是黃連3克，黃芩、白芍、菖蒲、柴胡、甘草、郁金、上好的驢皮阿膠各10克，浮小麥30克，棗仁15克，大棗5枚，也是每日用水煎服一副，效果都是很好的。不過就算當(dāng)時有我這藥，就依著云老太太那尖酸刻薄的勁兒，也未必舍得去買。”
“姑娘這話倒是不假，連兩個雞蛋都舍不得的人，怎么可能舍得再去買那些藥。云老爺?shù)哪锷系踝詺⒘耍评蠣數(shù)牡鶄碾y過了一陣子之后，在云老太太的安排下，另娶了一人，也就是云老爺?shù)暮竽铩＿@新人進(jìn)門，自然容不得一個剛剛滿月還未斷奶的云老爺，于是我娘就成了云老爺?shù)哪棠铮夷兀哺夷镆黄鹱∵M(jìn)了這云家的大院子里。這之后，差不多有一年的時間吧，云家都是風(fēng)平浪靜的，直到云老爺續(xù)娶的這位夫人生產(chǎn)的那天晚上，這云家才又起了波瀾，于是這正梁之上，就又多了兩道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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