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玉屏風(1)
當你能夠清晰的看到鬼臉時,就證明你離死亡越來越近了。
從驛館離開的時候,常泰看見了一張鬼臉,那張臉印在驛館的大門后面。他仔細的看了一看,越看越覺得像是剛剛亡故的李言。
李言的事情,已經(jīng)由當?shù)氐墓賳T直接報呈了遠在神都洛陽的女皇,死亡原因在明折中寫的是“因病亡故”,但給女皇的密折中寫的卻是“自殺”。無論是因病而亡,還是不堪病痛折磨自殺,在女皇的眼中都沒有什么分別,因為李言死亡的真相,這世間最最清楚的只有兩個人。
想到這里,常泰轉(zhuǎn)身,又望了一眼李言生前所居住的那間臥房。
李言死后,院中那些用來遮擋的物件兒也都全撤下了,如今的驛館陳設及格局都恢復了最初的樣子。
一陣風起,那些懸掛在四周的喪幡也跟著飄了起來。就在常泰準備轉(zhuǎn)身出門時,卻對上了將軍夫人木兮的眼睛。
常泰對著木兮點了下頭,沒有說話,木兮回之,同樣沒有說話,但常泰從她的眼睛里卻瞧出了一絲殺機。
他知道,將軍夫人木兮也非常人,李言的死因,興許可以瞞過天下人,卻不一定能夠瞞過這位將軍夫人。只是,木兮她想做什么,又會做什么呢?
常泰眉峰微蹙,撐傘,提燈,離開了驛館。
接連兩日的大雪,讓這個本來還算熱鬧的小鎮(zhèn)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加上更夫遇邪,大將軍李言前腳剛住進驛館,后腳就病死的事情,也讓云家集上議論紛紛,這天剛一擦黑,就各自閉緊了門戶,唯恐惹了喪氣。
從驛館到如意胭脂鋪,并不需要走很長的路,也不需要花費過多的時間,所以常泰這一路走的并不急。走到胭脂鋪門前時,他看見門前的屋檐下站著一位約莫二十五六的少婦,身上落了不少的雪,裙角與鞋子上都沾了不少的泥巴。視線往上,看見的是她半捂著的右臂,以及凌亂不堪的頭發(fā)。
聽見腳步聲,少婦回身看了一眼常泰,那雙大大的眼睛里,除了顯著的疲憊之外,也多了一絲驚慌。當目光與常泰對視時,她下意識的咬緊了唇瓣。
常泰走的更近了,他看清少婦的嘴唇本就沒有多少血色,如今被她這么一咬,顯得越發(fā)蒼白。
“夫人是路過,還是專程到如意胭脂鋪來的?”
常泰一邊說著,一邊合了傘,將手中的燈籠掛在門前,之后用手推開了門。
“若是路過,不妨進門喝口熱水,看夫人的樣子,想是路上打滑給摔了。若是專程到如意胭脂鋪來的,也請進,刑掌柜就住在這里。盡管鋪子已經(jīng)打烊,但掌柜熱心,定不會將夫人拒之門外的。”
“公子也是如意胭脂鋪里頭的人?”
“算是吧!”常泰回應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如意胭脂鋪的刑掌柜喚我一聲常大哥。”
婦人盯著常泰的臉看了半響,又猶豫了片刻,這才低頭隨他走進院子里。
此時,刑如意正在鋪子里與狐貍下棋,殷元還是老樣子,一邊啃著雞腿,一邊不停的給刑如意打岔,完全就是一副調(diào)皮搗蛋的小孩兒模樣。李茂正手把手的教阿牛辨認那些胭脂水粉以及慣用的中草藥方,教到郁悶處,便會心惱的說阿牛幾句。
刑如意有時聽見了,只當沒有聽見,有時,則會袒護著阿牛,回嗆李茂兩句,說當初李茂才進胭脂鋪時,還不如阿牛。至少,阿牛的態(tài)度是端正的。
屋子里看似不經(jīng)意的熱鬧,卻正好與驛館中的清冷成了明顯的對比。常泰看著,有些恍惚,連跟在身后的那名婦人也忘了介紹。還是刑如意聽見他的腳步聲,自個兒回頭望時,才瞧見那個一直低著頭,站在常泰身后的婦人。
“常大哥回來了!驛館的事情處理的如何了?明早可還要過去?”
“神都已經(jīng)派了人來,若是一路急行的話,這兩日也就到了。驛館那邊,也有人接手照應著,明日我便不需再過去礙事兒了。”常泰說著,讓到了一旁,“這位夫人是我在門外遇見的,還要麻煩如意你幫忙照料一下。”
常泰說著,目光也朝著婦人的裙擺掃了掃。刑如意循著他的目光看去,也就明白了常泰話中的意思。
“若是夫人不介意的話,如意那里倒是還有兩件舊衣,看你我的身量,想必也是能穿的。”刑如意說著,走到了那婦人跟前。婦人比她略微高了些,也胖了些,但盛唐的衣物不似后世,對于尺寸卡的也沒有那么嚴謹,無論上裝還是下裝,都是寬綽有余的。
婦人聽了,眼中稍有些動容,人卻是站著沒動。刑如意走了兩步,見婦人沒有跟過來,于是轉(zhuǎn)身,看著她。
“夫人可是有什么顧慮?”
“慧娘多謝姑娘!請問姑娘可是這胭脂鋪里的掌柜?”
刑如意點點頭。
“慧娘我……”
那慧娘話才說了一半,忽然捂著胸口,用力的咳嗽了起來。她一邊咳著,一邊又試圖通過努力來壓制住自己的咳嗽聲,同時還勉強的張口,想要繼續(xù)說完自己剛剛沒有說完的那句話。可越是如此,她的咳嗽就越是離開,在門前燈籠的映照下,臉色也就越發(fā)的難看起來。
刑如意見狀,忙走到她的身旁,仔細的觀察了一番,問道:“夫人可是有舊疾?”
慧娘點了點頭。
“如意略懂一些醫(yī)道,若是夫人不介意的話,請回到房中,讓如意幫夫人您把把脈。”
夫人捂著胸口,點了點頭,臉色又剛剛的白,轉(zhuǎn)成了紅。只不過這紅,是被咳嗽給嗆出來的。
簡單的把脈之后,刑如意又仔細的觀察了一下慧娘發(fā)病時的情形以及仔細的聽了聽她的咳嗽:“夫人您是有舊疾,且這舊疾還是頑疾。此癥名為哮癥,屬于呼吸道系統(tǒng)類的疾病,由于發(fā)病時,多數(shù)的病人都會伴有強烈的呼吸急促,急喘等癥狀,所以又叫哮喘。”
慧娘連連的點頭,“姑娘說的沒錯,我的確患有哮癥,且是很小的時候就有的。我爹因為我的這個病,沒少數(shù)落我娘,總說我這病是因為她的命數(shù)不好,帶來的。”
“荒謬!這男人都是這么不講道理的嗎?憑什么孩子生了病,就要怪在當娘的頭上。說句冒犯的話,你爹怎么不說是他自己不積德,才讓你患上了這種頑疾。”
這些話,本就是刑如意一時心急口快說出來的,落到旁人耳中,就算是有些道理,也難免會讓覺得心里不舒服,尤其是被說的那些仍待在房中的男人們以及患有哮喘癥的慧娘。
狐貍摸摸自個兒的鼻子,低頭研究棋局去了。
常泰、李茂與阿牛面面相覷。
常泰:“如意你過于片面了,天下男兒也不都是這樣的。”
李茂:“對呀!對呀!掌柜的你也不能因為一個人渣就說咱們男人都渣。這位夫人的爹爹不講道理,是他不懂事,可跟【男人】這兩個字沒啥關(guān)系。”
阿牛:“阿牛尚未娶妻,卻也知道,病在兒身,痛在娘心這句話。這位夫人的爹爹,如此說她的娘親,確實有些欠妥,容易讓人傷心。”
慧娘:“姑娘這話,慧娘倒覺得說到慧娘心里去了。不瞞姑娘,慧娘小的時候,心中也是這么想的。我娘她雖算不上是賢良淑德的女子,但事事周到,對于我跟爹更是沒有說的。相反,我那爹爹卻總是喝酒鬧事,惹得全家全族都不得安生。尚未等到慧娘成年,便敗光了家中祖產(chǎn),若非要將慧娘的病怪罪到一個人的身上,慧娘也會認為是爹爹的緣故。”
“如意什么都好,就是這張嘴,有時候說話過了些。剛剛的那些話,還請夫人您不要記在心上。”
常泰說著,瞥了刑如意一眼。
刑如意沖他做了一個鬼臉,小聲的道:“話雖難聽,但道理就是這個道理。憑什么過錯都要我們女人來背。”
常泰無奈的搖頭,看著狐貍說了句:“幸好,要娶你做娘子的是他。”
“我覺得極好,反正我是不會將兒女的事情,都怨在如意身上的。”狐貍捏起一枚棋子,將其放在棋盤中的某個方格內(nèi),接著用眼角的余光掃了殷元一眼:“你覺得呢?”
殷元忙不迭的點頭:“狐貍爹爹說什么都對!反正在爹爹的眼中,如意娘親無論做什么,都是對的。至于孩兒,在爹爹的眼中,屬于那種只會給娘親找麻煩的人。若是日后孩子生了病,爹爹也只會埋怨孩兒,不好好的照顧自己,反倒惹的娘親心疼。”
“你知道就好!”狐貍說著,又落下一子。
“哦,剛剛忘了給夫人介紹。那邊正在研究棋局的是我的未來夫君,至于這個只會吃孩子,是我的義子,不過與親生的也沒有什么兩樣。至于剛剛的那些話,也不過是如意的賭氣之言,帶著些個人的情緒,還望夫人切莫當真。這哮癥,發(fā)病原因多種多樣,但其中的確有一種是跟父母有關(guān)的。請問夫人家中,可還有類似的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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