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抬眼看了看他，有些不好意思。

她本不是那種小心眼兒的人，可不知為何，今日竟連連的置氣鬧別扭，胡亂的吃些飛醋。

狐貍看穿了她心中的別扭，輕輕的擁她入懷。

“今日的事，也怪我沒有與你說清楚。只是如意，遇到虎妹讓我想明白的一件事情。你和我回到盛唐，興許為的不僅僅只是那一件事情。虎妹就是最好的例子。天意，總有它讓人捉摸不定的時候。擱在你心里的那件事，就讓它放下吧。”

刑如意知道狐貍說的是莫須有與常泰的事情，以及她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意義。存在的意義，她并不糾結，但凡是個人，來到這世間總是身不由己的。活著，并且能夠按照自己的心意和想法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在意的或許只有常泰，那個曾經被她信任的，當做兄長的男人。

“狐貍，對不起！”

“街市上，并非是我有意將你丟下。我只是沒有想到，救下虎妹竟會耗費了這么多的時間。虎妹因為懷了人子，又被鈍器所傷，不能使用法術進行變化，以它如今的模樣，太過引人注意。我只能先將它送到這里，確認它暫時無虞之后再返回找你。如意，今日之事，說到底，還是我的錯。可虎妹，還需你救他。”

“我知道，我會盡力的！”

時間有限，不容刑如意再與狐貍扯扯拉拉。她轉身，俯看著虎妹的傷口。

“這若是還在我的胭脂鋪里，我可以先幫你實施個小的剖腹產手術，待將孩子取出來之后連同你現在的傷口一塊兒進行清創縫合處理。可今日，我與狐貍都是臨時決定出門的，手里并無攜帶任何的工具與藥物。所以，虎妹，我只能利用自身的異術勉強一試。”

“嫂嫂不必解釋，虎妹都懂。只要嫂嫂能順利保下我腹中的孩子，虎妹的傷，倒是不要緊的。”

雖嘴上是這么說的，可刑如意到底還是沒有幾分信心，她回頭又看了狐貍一眼。

狐貍點點頭：“只要虎妹腹中的孩子安然降生，它就可以毫無顧忌的用法術幫自己療傷。我也能夠在一旁助它。放心，它會安然無恙的。”

說完，狐貍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是對虎妹和自己有信心，而是對你有信心。”

刑如意一怔，隨即慚愧心起。原來，狐貍竟將她方才抱怨的那些話一字不落的給記到了心里。

開啟鬼目，先探了探虎妹腹中孩子的情形。那是一個健康活潑，但有些犯懶的小家伙。母親落難，想方設法的想要救他，他倒好，竟還允著指頭在里頭舒舒服服的睡覺。興許是察覺到了刑如意的旁觀，小家伙不耐煩的掀了掀眼皮，然后粗壯有力的小腿用力的蹬了蹬。

小家伙的這一腳，正好蹬在虎妹受傷部位的附近，惹得虎妹又疼的猛抽了一下。

“一瞧就是個不知道心疼自個兒娘親的家伙。放心，只要一個眨眼的功夫，我就將這惹禍的小子給捉出來，到時候你再狠狠的打他的小屁股。”

刑如意說著，沉了沉氣：“我要開始了，過程會讓人有些不大適應，所以能不能請你閉上眼睛。否則，我實在是下不了這個手。”

虎妹想要對著刑如意笑笑，可偏偏因為疼痛，它面部的五官是微有些扭曲的。待又看了刑如意一眼之后，它緩緩的合上了眼睛，并且盡量讓自己全身放松的臥躺在地上。

空手入腹，生生的將一個孩子從他的母體中給帶出來。這個畫面看起來有些恐怖，但對于已經做過這件事的刑如意來說，倒還算是輕松。

孩子初離母胎，自然有些不大適應，他委屈的瞥了刑如意一眼之后，就開始哇哇的大哭。有了哄過殷元的經驗，對于這些軟軟糯糯的小嬰兒，刑如意也算是有了一些經驗，她先是將嬰兒簡單的處理了一下，跟著脫下已經被自己撕扯壞的外衣將小家伙給包裹了起來，接著送到虎妹跟前。

“一個調皮搗蛋的小虎崽子。”

虎妹睜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卻沒有想到小家伙哭的是越發厲害了。它著急慌忙的伸了伸爪子，又黯然的落了下去。

它忘記了，如今它已不是人的模樣，而是一只真正的母老虎，它的虎爪也不再適合觸碰或者安撫它的孩子了。眼中倏地閃過一抹隱痛，虎妹習慣性的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狐貍，虎妹怎么樣了？”

“它傷了元氣，要恢復一段時間。”狐貍說著，將一注光束注入到虎妹的身體里。

虎妹的傷口以刑如意看得見的速度在愈合，且它的虎形也在慢慢的變化，最后變成一個一襲白衣，看起來有幾分柔柔弱弱的年輕女子模樣。

待人形幻化出來之后，虎妹就軟軟的跌靠在了狐貍懷中。狐貍眼瞧著刑如意將目光移到自己身上，忙解釋著：“我方才只是用法術掩住了它的傷口，順帶著將它幻化成人的模樣。實際上，它的傷并沒有好。如此這般，只是為了將它順利的安置下來。”

語落，見刑如意仍瞧著他不吭聲，狐貍急了：“要不，你扶著虎妹，我幫你抱著那個孩子？”

刑如意抿嘴一笑，問了句：“你會抱嗎？”

狐貍仔細的想了一想。雖說他與如意之間已經收養了一個殷元，但殷元不是尋常的孩子，哪怕在嬰兒期都表現像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他惹出來的那些是非多半都是故意的。況且，殷元的嬰兒期很短，不過短短幾天，他就因為覺得行動不便而長成了一個幼童。

虎妹的孩子卻是十足十的凡人，雖說體內或許也會殘留那么一些老虎或者是九尾狐的基因，但與沒有也沒什么兩樣。如此一個脆弱的，只會哭鬧的小嬰兒，足以讓他蹙眉，更別說是抱了。

“算了，孩子我暫且抱著。至于虎妹的傷有沒有好，我自然也看的出來。她行動不便，要不？你將她抱起來走路吧。這樣，也能快些。”

“我不抱！”狐貍想都沒想就給否決了：“我也不能抱！”

虎妹忍著腹部傳來的陣陣疼痛，低眉淺淺的笑了出來：“當聽到臣哥哥已經找到自己喜歡的姑娘時，我還納悶，想著究竟是怎樣的姑娘才能拴住我這如風一般不羈，又好像事事都不會往心里放的臣哥哥的心。方才看見如意嫂嫂時，也沒瞧出嫂嫂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只覺得有些不同，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同來。直到這會兒，虎妹方才懂了。”

“什么？”

刑如意挑眉，看著虎妹。

“一物降一物。如意嫂嫂你大概就是為了降住我臣哥哥而生的。你瞧我臣哥哥方才害怕的模樣。他啊，哪里是不想抱我，不能抱我，分明就是不敢抱我。算了，我也不難為臣哥哥了，我呀，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知道我這個表妹在臣哥哥心里是遠不及如意嫂嫂你的。”

“知道就好。”狐貍點頭，看了如意一眼，頗有些深情的說道：“你雖是我的妹妹，而九尾一族雖多情卻對綿延子嗣沒有什么興趣，故而你也算是我唯一的妹妹。可這妹妹再唯一都不如發妻來的珍貴。更何況，你的嫂嫂叫刑如意，她在我心中，便又多了一重分量。”

狐貍的這些話，原本是該叫人感動的，可刑如意只是皺了皺眉，然后望向狐貍，說了句：“我怎么聽著，你在乎我的名字倒比在乎我這個人更多一些呢？”

“得！說錯重點了！”

虎妹側顏瞧著狐貍，越發同情起自己這位臣哥哥來。

“關心則亂，我這不是因為太過在乎你，怕你胡思亂想嘛。”

狐貍微汗，也覺得自己今日的反應太過愚笨，笨的簡直有辱九尾一族的族風。

在鎮子上尋了一處不太惹眼的客棧，又在客棧中選了一間較為清凈的客房將虎妹母子安置了下來。因為虎妹身上的傷還需要處理，刑如意便讓狐貍在客棧中照應著，自己出門采買一應的藥材。

才到街上，正要向路人打聽這藥鋪在哪兒，驀然發現這些路人竟全都不約而同的朝著一個方向聚攏。她心中好奇，便也隨著過去看看。近了，才發現那些人都是看熱鬧來的。

熱鬧中心是一只木制的籠子，籠子里關著一個樣貌清秀，看似讀書人的年輕男子。一襲青灰衣衫，衣衫上還沾著不少的血跡。

刑如意嗅了嗅，發現那血跡的味道竟與虎妹身上的相同。

“這位大哥，麻煩打聽一下，這個人為什么要被關在籠子里？”

“看姑娘眼生，不是咱們白霞鎮的人吧？”

“大哥好眼力，的確不是。”刑如意說著，又往那籠子里瞧了一眼：“我是過路的，本想在這鎮子上停留一下，預備些路上常用的藥材，再備些吃食什么的，結果就遇見了這樁熱鬧。心里好奇，就過來瞧瞧。”

這位大哥也是熱心，聽見刑如意這么說，便先為她指了吃飯的地方，后又給指了指買藥的去處，這才回過頭來說起籠子里被關著的年輕人的事情。

“姑娘別看他長得清清秀秀像個讀書人似的，事實上是個吃人的妖怪。看見他身上沾著的那些血了沒有？聽官府里的人說，他呀，是活生生將自己的娘子還有娘子腹中未曾出世的孩子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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