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什么人��！”

        第二天上班，孫珞寧聽說這事兒，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保護客人的隱私不是應該的嗎！她憑什么一副聽了天方夜譚的樣子！”

        實在是代入感太強了，現在大家有事沒事誰還不出去玩住個店？結果花了大錢，每逢新聞爆出偷拍，酒店負責人卻大多這么一副“你被偷拍關我什么事”的態度。

        孫珞寧想想就很不平、很不甘。

        昭棠心里也堵著一口悶氣，皺眉說：“所以我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直接續了一個星期房費，找到下個房子以前我就住鹿溪了。”

        不就是貴嗎？至少老板夠狠夠擔當。

        再說了，誰還不是個狠人？

        孫珞寧原本忿忿不平，但聽昭棠說直接續了一個星期房費，還是忍不住提醒：“你昨天不是還說，再這么奢侈，你的錢包就要和你恩斷義絕了嗎？”

        昭棠抬了抬眼皮：“斷就斷，錢包多的是，斷了我再買個新的。”

        孫珞寧：“……”

        姐妹，狠還是你狠！

        趙希聲今天上午沒過來，辦公室只有兩人。孫珞寧干了一會兒活，就忍不住刷起手機。

        昭棠正在電腦上模擬甲骨拓片綴合，右上方忽然彈出條微信消息。她抬眼一眼，是孫珞寧發來的。

        視線忍不住往一旁挪了挪，越過電腦屏幕，看向對面。

        孫珞寧笑嘻嘻看著她：“你看看�！�

        是點評網的小程序，昭棠點開來，頁面上是一道茉莉花香熏魚的圖片，色澤飽滿，擺盤精致。

        往右劃，松茸汁和牛煎腸粉；再往右，松露素燒鴨、金絲桂花蓮子藕……隔著屏幕，昭棠仿佛都聞到了茉莉花、松茸、松露和桂花的香氣。

        她目光往下，看了看餐廳名字。

        鹿溪飯店。

        昭棠忍不住笑了，她探出頭，問孫珞寧：“你想吃嗎？”

        孫珞寧嘿嘿笑著反問：“你想吃嗎？”

        昭棠對吃的原本十分講究，只是這段日子一直奔波，經常一天只吃得上一頓飯，更別說坐下來好好吃了。

        就這么，兩個吃貨一拍即合。

        孫珞寧說：“棠棠你來訂試試，看能不能訂近一點的日子，外面訂鹿溪飯店的菜得差不多提前一個月�！�

        昭棠震驚：“這么火爆的嗎？”

        “鹿溪在歲宜就是這么火爆！網紅打卡都得提前預約�！睂O珞寧又說，“不過你現在不是就住在他們那兒嗎，你看看有沒有時間上的優惠�！�

        昭棠想想有道理，立刻給酒店前臺打了電話，原本心理預期也就是提前到一個星期之內吧，沒想她剛報了自己房間號，對方立刻爽快地讓她自己挑日子。

        那昭棠就毫不客氣地挑了當天晚上。

        掛了電話，昭棠想想還挺開心的。

        鹿溪貴是貴了些，但老板夠擔當，服務員也夠殷勤，這錢花得還挺值。

        當然她這個想法十分脆弱，就像十六七歲少年對生活一廂情愿的幻想，天真得不堪一擊。

        結果就是，連一天都沒能撐過去，她就恨不得立刻打包離開。

        不是離開鹿溪——

        是離開地球！

        事情還是要從那一頓要命的晚餐說起。

        博物館五點半下班，她和孫珞寧按時打了卡，走到餐廳還不到六點。

        鹿溪的餐廳在八棟三樓，飯店的外圍，南邊，直接向湖。內部裝潢整體呈淺淺的暖色調，復古典雅，又不會過于繁復，有種簡約的大氣雅致。座位與座位之間豎著鏤空的木雕屏風，給人一種私密的錯覺。

        她們到的時候，人還不算多，兩人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

        吃到一半，餐廳里的人漸漸多起來，這時，兩人的話題已不自覺扯到了昭棠租那房子的事。

        她當初押一付三，簽好合同后一次性轉了一萬五給房東，結果統共沒在里面住上幾天，就因為空氣質量的問題搬到了這里來。

        孫珞寧問：“他騙你在先，是他理虧，他會退你全部押金和房租吧？”

        昭棠并不怎么樂觀：“按道理來說是這樣，不過我給他發消息，他已讀不回好幾天了。”

        孫珞寧皺眉：“最煩已讀不回了，什么教養�。　�

        昭棠輕輕吐出一口氣：“他教養好他能騙我說那房子原本打算留給他女兒住的，已經空了一年？”

        孫珞寧又問：“那你當時就沒想著問問物業他到底什么時候裝修的？”

        “我問了�！闭f起這個，昭棠更加無奈，“但老小區的物業只負責收錢，其他什么都不管。”

        老小區的物業……孫珞寧可太懂了！

        “那你最后是怎么知道他剛裝修好不到一個月的？”

        昭棠默了默，緩緩說：“我那時搬家的時候，鄰居出去玩了。我從住進去第一個晚上就不舒服，從鼻粘膜不舒服到頭疼，中間也問過房東到底什么時候裝修好的，他語氣篤定向我保證裝修好一年了。我就當是自己感冒了吧，結果那天我下班回家，走在樓道里……那種老小區的樓道，頂樓說話一樓都能聽見，我就聽見我旅游回家的鄰居，指著順豐幫我放在家門口的快遞說……”

        “說什么？”

        昭棠學著鄰居的語氣：“咦，隔壁不是上個月還在裝修嗎，這么快就找到冤大頭把房子租出去啦？”

        “……”

        昭棠捂臉：“就很巧，剛好被我這個冤大頭聽到了�！�

        孫珞寧：“……你好慘�！�

        她勉強安慰了昭棠兩句，不過因為現在空氣質量檢測報告還沒出，昭棠也做不了什么。孫珞寧很快扯開話題，有意讓氣氛輕松一些。

        很自然就想起自己最近刷到的一個熱門小視頻，現在想起來仍舊春心蕩漾。

        孫珞寧立刻點開手機，很快就找到那個視頻cut，遞給昭棠。

        短視頻的音樂配得激越帶感，人物出場全部卡在點上，小編的聲音帶著加速后的興奮高亢，順著手機傳出——

        “倘若一覺醒來，你成了皇上——”

        “你的皇后宮心計、善謀略、心系天下；你的皇貴妃皎皎君子、澤世明珠、善彈琴；你的貴妃邪魅一笑，讓你神魂顛倒；你的熙妃溫文爾雅卻處事謹慎，坎坷孤寂讓你心疼；你的磊妃驍勇善戰，英姿勃發少年郎，你一見他就春心萌動；你的嘉妃心懷正義卻眼神撩人，一個眼神就能讓你欲罷不能；你的洋妃星目劍眉氣度不凡，外冷內熱的反差萌你一臉……所以今天到底該翻誰的牌子？還要不要早朝？”[注1]

        視頻里的帥哥個個絕色，按順序出場，全部剪在高光上，配合著小編勁勁兒的吹捧……昭棠看得十分入迷，捧著手機，很快嘴角就咧得老高了。

        看完一遍，視頻自動重播，她也沒按停，又翹著嘴角重頭再看了一遍。

        內心早已和小編一樣激動——

        啊啊啊，好糾結！到底要不要早朝！

        不早朝，朕的江山怎么辦！

        可是早朝，朕的美人怎么辦！

        孫珞寧見她一臉姨母笑的模樣，嘿嘿笑著問：“是不是很心動？”

        昭棠猛點頭，雙眼晶亮，戀戀不舍地將手機還給孫珞寧。

        孫珞寧接過，就著播放的視頻，又姨母笑地看了兩遍，最后熄了屏幕還閉著眼睛又回味了一會兒眾嬪妃顛倒眾生的姿色。

        孫珞寧代入感十足，還興致勃勃和昭棠探討起來：“棠棠，是你你翻誰的牌子？”

        昭棠托腮。

        剛剛看的時候，被那個bgm沖刷著情緒，感覺還挺興奮，此刻仔細一想，又選擇困難了。

        孫珞寧見她不回答，誤會了：“你是不是還想納新的嬪妃？”

        昭棠聽她這么一說，不知想到什么，低低笑起來。

        “果然！”孫珞寧大呼一聲，立刻追問，“是誰是誰！”

        昭棠沒有回答，唇角的笑容淺了些。

        孫珞寧哪肯罷休，直接探過胳膊，扯著昭棠的衣袖：“快說快說！也給我點做夢素材啊！”

        晚餐配了青梅酒，低酒精度數，不算醉人，但有些醺然。

        昭棠覺得臉頰熱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竟然真的回答了孫珞寧。

        “越妃�！彼�輕喃。

        很輕的兩個字，像是落在了自己的心尖兒上。

        孫珞寧沒聽太清，又重復了一遍：“月妃？有哪個明星小鮮肉叫什么月嗎？”

        昭棠搖搖頭：“他不是明星，他是……”

        后面的話，她沒有說，只是笑了笑，又仰頭喝了一口青梅酒。

        帶一些辛辣苦澀的味道，順著喉嚨滑入，又奇妙地留下一點點回甘，有點香，有點甜。

        昭棠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只想再嘗那一絲絲淺淡的甘甜。

        孫珞寧瞧著昭棠，福至心靈一般：“你初戀？”

        昭棠驚訝挑眉，似乎也沒想到孫珞寧這么厲害。

        不過她也沒有否認，大概也是仗著他不在這里，她說了什么他也聽不見吧。

        提起初戀，孫珞寧也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她仰頭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緩緩笑了：“那我也要納我初戀為妃……不過他性格強勢，應該不愿意入我后宮�！�

        昭棠雙手拍著自己滾燙的臉頰，笑說：“越妃性格也很強勢啊，我大概得封他做皇后才行……不對，他那個人，又愛吃醋又果斷強橫，他要是做了皇后，肯定直接罷我六宮�！�

        “那你肯罷嗎？”孫珞寧端起酒杯，遞到昭棠面前。

        昭棠和她碰了一杯，一飲而盡，放下時，目光落在窗外。

        此刻天已經黑盡，看不到外面的湖光山色，只能透過玻璃倒影，看到臉頰紅紅的女人，眉眼溫柔，目光迷離，鬢前落下一縷劉海。

        她輕聲說：“肯�！�

        孫珞寧點點頭，十分入戲：“罷了也好，早朝還是要去上的，不然江山可怎么辦？”

        大概還真是酒壯慫人膽，昭棠果斷搖頭：“有越妃在，還上什么早朝？”

        反正是做夢，做得大膽一些又能怎么樣呢？

        她低低笑起來：“我啊，我就只想和他夜夜笙簫。”

        孫珞寧聽到這里，捂臉咯咯笑個不停：“對對，棠卿言之有理！春宵苦短，還要什么江山！夜夜笙簫才是大事！”

        兩個女人喝得半醉不醉，都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終究還剩那么點兒理智，昭棠想想覺得這樣不行。她深吸一口氣，慢慢坐直了身子，兩只小手往滾燙的臉頰扇風，試圖讓自己從白日夢里清醒過來。

        剛扇了兩下，忽然察覺身側落下一道陰影，將她整個人完全籠罩。

        她下意識轉頭看去。

        頓時……世界都安靜了。

        昭棠呆呆扭頭，望著自己身旁的男人。

        男人身材挺拔高大，幾乎完全擋住了身后暖色的光。他身上穿著深色的外套，一手插在兜里，五官線條硬朗，鳳眸卻含笑，居高臨下地瞧著她。

        昭棠背脊繃直，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她呆呆睜著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長長卷卷的睫毛像兩把刷子，機械地碰到一起，又重新分開。

        男人在她面前站了大約一分鐘，他沒有說話。最后，不疾不徐地從口袋里抽出一張卡片，放在昭棠面前。

        他的手指很長，骨節分明，在眼前一晃而過。

        放下卡片的同時，一聲極輕的哂笑落在她耳邊。

        昭棠再次機械地眨了下眼睛，目光呆滯地望著他不緊不慢遠去的背影。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孫珞寧。

        她猛地搖了下頭，讓自己清醒過來，而后探身拿起昭棠面前的卡片。

        那是一張名片，看起來十分簡陋。就是白色的卡片，上面只有一個姓名，和一串電話號碼，還是手寫的。

        字體剛勁有力，筆走游龍。

        孫珞寧下意識念出上面的名字：“路景越�！�

        “路景越？”孫珞寧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她皺眉沉吟了幾秒，猛地想起什么，瞪大了雙眼，“越妃？！”

        昭棠被孫珞寧這一喊，終于回神。

        然后，那巨大的、因為不愿意接受現實而被短暫封印住的驚恐霎時席卷全身。

        從她的腳趾往上，一路直沖大腦。

        救命！

        路景越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到底什么時候出現的！

        昭棠哆哆嗦嗦指了指那道遠去的背影，問對面的孫珞寧：“他從哪里冒出來的？”

        孫珞寧指了指昭棠的身后，殘忍地說：“他好像……一直坐在你身后。”

        昭棠：“……………………”

        救命……她剛剛都胡說八道了些什么��！

        孫珞寧將那張名片放回昭棠面前，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問：“這個越妃，不是，這個路景越……給你留名片的意思是，他答應和你夜夜笙簫嗎？”

        昭棠：“……”

        一頭重重磕到桌面上。

        快，快帶她離開這個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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