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雖然聽話的留在了屋內，但是對姬鳳瀾的擔憂還是在對方離開后又重新占據了上風。

        “少奶奶只說不讓我出去，又沒說不讓我看院子里的情形。”

        想到這里的她來到窗前，小心翼翼地在窗紙上戳了個洞。

        緊接著，她就看到了讓她整個人生都為之顛覆的畫面。

        前不久還命懸一線的少奶奶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打斗技巧，三下五除二的就解決掉了那蒙頭遮臉的入侵者。

        空有一身蠻力的碧翠眼睛都因為震驚瞪圓了。

        看上去那么五大三粗的壯漢，以少奶奶的弱質芊芊，居然能夠如此輕而易舉的打摔在地上，還被腳尖扼住喉嚨動彈不得。

        “這、這、這，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碧翠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想要跟著自家少奶奶好好學幾招的沖動。

        事實證明她確實不是做夢。

        因為院子里的少奶奶已經在招呼她了。

        “碧翠，快從廚房里拿捆繩索來。”

        碧翠三步并作兩步地躥將了出去。

        很快，就把那壯漢捆了個嚴嚴實實。

        “讓我來仔細瞅瞅看這半夜三更跑我們院里來撒野的壞種是誰！”

        剛把壯漢捆好，碧翠就迫不及待地把壯漢臉上的黑面巾給扯下來了。

        她不扯還好，一扯下巴都差點沒驚掉在腳板上。

        “居……居然是你？怎么可能會是你？汪大哥你，呸呸呸！什么汪大哥！你！你到我們少奶奶的院子里來想做什么！”骨子里本來就帶著點嫉惡如仇的碧翠聲線都因為極端的憤怒拔高了。

        要知道，她對這汪莊頭的兒子還是有點好感的。

        他不像他的父親那樣唯利是圖，必須紅翡姐用命逼著才肯拿藥出來。

        偶爾，看到她提水去井邊洗衣服，不僅會熱情的跑過來問她要不要幫忙，還十分關心少奶奶的身體，總說要是有什么不趁手或缺少的東西，就喊個人去他家里找他，他保管幫忙。

        “你……你……”碧翠咬著銀牙，扭頭對姬鳳瀾說：“少奶奶，我認得他，他是這個莊莊頭的兒子！虧我還以為他是個好人！”

        “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姬鳳瀾安慰地拍拍碧翠的肩膀，沖著汪小莊頭明知故問：“說吧，你深更半夜的跑到我們院子里來想做什么。”

        被姬鳳瀾揍得鼻青臉腫的汪小莊頭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

        “還能做什么？定是老爺他們眼瞅著婚期近了，有點不放心您，所以才……所以才派了這王八蛋來對您不利！”碧翠咬牙切齒地說。

        對方怎么說也是莊頭的兒子，除了沈家父子還有誰使喚得動！

        像條死狗一樣的汪小莊頭霍然抬頭。

        他本以為自己的齷齪行徑要瞞不住了，誰知還有峰回路轉的時候。

        沒錯，他確實是聽了老爺和大少爺的吩咐才跑到少奶奶院子里來的！

        “不行！少奶奶，咱們得趕緊走！不能等紅翡姐醒來再離開了！”碧翠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語氣異常急促地說道：“今天是少奶奶您運氣好，才發現了這王八蛋的存在，誰知道下次老爺他們又會想出什么毒計來對付您！再說了，今晚我們逮到汪小莊頭，已經算是和汪莊頭撕破了臉！他為了自己兒子，一定會變本加厲的對付我們！”

        “碧翠莫慌，在事情沒有徹底審問清楚前，”姬鳳瀾擺擺手，目光凜冽地俯視著重新變得不安的汪小莊頭道：“我們還是別先急著下定論。”

        “可……可是這不是明擺著的嗎？”碧翠急了，“除了老爺和大少爺還有誰會對少奶奶您不利呢？總不會是那位不知羞恥的知府千金吧？就算她再能耐，手也不可能伸到沈家的莊子上來啊！”

        “是……是的……碧翠姑娘說的沒錯……我……我確實是聽了老爺和大少爺的吩咐來對少奶奶不利的，我也不想這樣做，但……但老爺和大少爺是我的主子，我……我也沒辦法。”原本像個鋸嘴葫蘆的汪小莊頭唉聲嘆氣的開口了，同時還不忘用充滿留戀的眼神偷瞄了姬鳳瀾好幾下。

        “您聽！您聽！我就知道是他們！”碧翠牙齒咬得咯吱直響，“虧老爺還是舉人呢！他真的是白讀了一肚子的圣賢書！如果沒有您，如果沒有您把大少爺從冰窟窿里弄出來，他早就斷子絕孫了！他！他簡直禽獸不如！”

        “好碧翠，別氣壞了自己的身體，不值當。”姬鳳瀾輕笑一聲，繼續望著一臉被逼無奈的汪小莊頭說道：“沒想到你表面看著憨憨厚厚的，這應變能力還挺不錯。只是你知道嗎？在你嘗試著開鎖的時候，我就站在門背后，如若不然，也不能打你個措手不及。”

        汪小莊頭瞳孔驟然緊縮。

        什么？

        在他絮叨那些有的沒的時候，少奶奶……少奶奶就在門背后面？

        汪小莊頭面如土色。

        他慌亂的神情很快引來碧翠的懷疑。

        “少奶奶，您的意思是我猜錯了，他、他不是老爺和大少爺指使的，那他……那他……”碧翠看著眼神閃躲的汪小莊頭，瞬間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是在乞丐窩里長大的，那地方最是藏污納垢，別看她年紀小，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早就門清了。

        一個正值壯年的單身漢半夜三更的偷偷摸到一個全是女眷的院子里來做什么……

        哪怕是用腳趾頭想，碧翠也猜得到。

        “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碧翠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對著汪小莊頭的下半身就是一頓歇斯底里的亂踢亂踹。

        姬鳳瀾柳眉一挑，頗有預見性的用腳尖挑起一塊黃泥堵住了汪小莊頭的嘴。

        果不其然，男人最脆弱的地方突然遭遇重擊，汪小莊頭哪里忍得住，幾乎下意識地張嘴痛叫，卻因姬鳳瀾搶先挑進去的那團黃泥只能發出嗚嗚嗚嗚的聲響，最終活生生的痛暈了過去。

        姬鳳瀾冷眼旁觀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言笑晏晏地對碧翠說：“過猶不及，仔細踢死了他。”

        “就算踢死了也是他活該！”碧翠想起汪小莊頭對她的欺騙就恨不打一處來。

        尤其是回想起對方對自家少奶奶那異于常人的關切，就打從心底犯惡心。

        “如果踢死他就能夠萬事大吉，我巴不得你這樣做。可事實并非如此，眼下我們還很有必要留下他的狗命，幫助我們逃離這個鬼地方。”姬鳳瀾認真說。

        “可他會幫我們嗎？”碧翠對此十分懷疑。

        “以前的他或許不會幫，但今晚來到這里的他卻非幫不可，除非他想讓他的主子沈朝陽和他的父親汪莊頭知道他打算對我做些什么。”姬鳳瀾諷刺一笑。

        碧翠臉色微變，“少奶奶……”

        姬鳳瀾挑眉，“傻丫頭，如今咱們都落到這地步了，你總不會還覺得我和沈朝陽能破鏡重圓吧？”

        “不，少奶奶，我沒這個意思，我就是……就是……好吧，大家不都說，夫妻還是原配的好嗎？相信紅翡姐若是醒著的話，也會勸您三思而行的。”碧翠支支吾吾的說。

        “原配？你以為沈朝陽奶娘趁我昏迷時給我摁得那張賣身契是摁假的嗎？”姬鳳瀾失笑，“關于這事，不論是你也好還是紅翡也罷，都沒必要再勸了，這世上三條腿的癩□□難找，兩條腿的男人有的事，我何苦吊死在他沈朝陽這棵歪脖子樹上？”

        末世人信奉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貞節牌坊這種東西，對她而言，簡直和笑話沒什么區別。

        碧翠呆若木雞地看著姬鳳瀾。

        繼對方的武力值后，姬鳳瀾再次用堪稱泥石流一樣的大膽言辭，又一次顛覆了她的整個人生。

        沒錯啊，少奶奶說得對！

        她不僅人長得好看，也有養活自己的能力，憑什么要和知府千金去搶一個見異思遷的白眼狼呢！

        碧翠幾乎是光速和姬鳳瀾達成了共識，眼睛亮閃閃地看著姬鳳瀾道：“少奶奶，以后、以后我就叫你小姐吧！我不叫你少奶奶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姐！”

        雖然她這話說得有些顛三倒四，但是姬鳳瀾完美領悟了她這話里所蘊含的真誠和力量。

        姬鳳瀾發自肺腑的彎著眉眼笑了，“好啊，碧翠，我真高興聽你這樣叫我。”

        也真高興壽姑能夠在那個虎狼窩里把你救出來！

        這樣的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而不是像我在夢中所夢到的那樣……

        因為壽姑和紅翡的死，徹底陷入瘋魔，重新淪落到那個倍受磋磨的地方去。

        “好了，眼瞅著天就亮了，趕緊把他潑醒吧。”姬鳳瀾看了眼隱隱泛魚肚白的天空，催促碧翠。

        碧翠脆生生地應了，扭頭從旁邊儲水的大綱里舀了一瓢水澆汪小莊頭臉上。

        如今的晉陽府已經很冷了，即便下半身痛得要死，汪小莊頭還是被碧翠澆醒了。

        他瑟瑟發抖地看著姬鳳瀾主仆，眼睛里溢滿了慌亂和恐懼。

        “說吧，今晚上這事你打算怎么解決？”姬鳳瀾直接開門見山。

        “別想著裝傻，我告訴你，我碧翠的拳腳可不是吃素的！”碧翠也在旁邊揮舞了兩下自己的拳頭。

        汪小莊頭又打了個哆嗦，“我……我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我任憑少奶奶的處置。”

        “既然這樣，明天的這個時候，你就過來悄悄的送我們三個離開吧。”姬鳳瀾慢條斯理的說。

        “什么？”汪小莊頭大驚失色，不過他很快就轉了轉眼珠，滿口應承道：“行行行，我都聽少奶奶的。”

        姬鳳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你這樣一說，我就會放了你吧？”

        “難……難道不是嗎？”汪小莊頭小心翼翼地看著姬鳳瀾，“您總不能把我留在這兒吧，這人來人往的，也不合適啊。”

        “你說得對，所以我確實會如你所想的暫時放你離開，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先在一張認罪書上畫押。”

        “什……什么認罪書？”汪小莊頭有點不詳的預感。

        “當然是你對我圖謀不軌的認罪書，”姬鳳瀾輕描淡寫地說：“如果明天這個時候你沒有避開他人耳目出現在這里，那么這份認罪書就會很快出現在沈朝陽書房的案頭上，在這期間，你可以賭賭看，賭賭看我有沒有辦法把你的認罪書送回晉陽府去。當然，等到那個時候……你和你父親會是個什么下場……”姬鳳瀾語氣一頓，“想必我不說，你自己也心中有數吧。”

        如果說剛開始被抓的時候，汪小莊頭還只是單純的懊惱自己為什么要□□熏心的跑來送死，現在的他則完全是生無可戀了！

        他到底是哪里來的那么大的臉，覺得少奶奶也會像官道旁酒肆里的那個老板娘一樣，因為無依無靠就任人欺負？

        少奶奶分明就是一條美女蛇啊！

        還劇毒無比！

        難怪爹說少奶奶那樣的紅顏禍水不是他這等粗坯能夠瞎惦記的！

        唉，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汪小莊頭人忍著劇痛，要破手指頭畫好押，灰溜溜的離開了。

        眼看著他離開的碧翠眨巴了兩下眼睛，帶著幾分不解地問姬鳳瀾，“小姐，您前天不還和我說，要等紅翡姐清醒過來再想辦法離開嗎？反正這汪王八已經被您拿捏住了，我們完全可以再留在莊子上養精蓄銳個幾天啊！”

        “沒辦法，誰讓今天這個機會太難得了呢！你放心，有了姓汪的這個內應，即便你紅翡姐人還暈著，咱們也能夠順順當當的走人。”姬鳳瀾對此可謂是充滿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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