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從汪小莊頭背后魚貫而出且唯他馬首是瞻的七八個莊子壯丁，這是姬鳳瀾和她的前世壽姑融合后，第一次在心里生出了幾分反省之意。

        自從來到了這樣一個堪稱安穩的古代世界，姬鳳瀾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在心里，無疑，是松懈了許多的。

        甚至在與這些古代人打交道時，也遠沒有末世時來得小心警惕。

        “沒想到我居然被你這樣一個精蟲上腦的家伙上了一課。”姬鳳瀾面色怪異，她都快要對汪小莊頭刮目相看了，“不過，很遺憾，你還是有一點沒有考慮周全，比如說……”她在汪小莊頭陡然變得戒備的目光中，從腰帶里摸出十數塊早已經準備好的碎石子，“你嚴重錯估了我的武力值。”

        話音未落，原本自認為勝券在握的汪小莊頭和他的一干打手已經盡數被她用飛石砸中膝蓋骨，好似被割下的稻子一樣，齊刷刷摔倒在地上，嘴里也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哎喲之聲。

        眼瞅著汪小莊頭等人被自家小姐光速制服的碧翠心里后怕得不行，走到前者面前對著他下半身抬起腳——

        “看樣子我昨天還是太仁慈了！”

        “小姑奶奶饒命！”汪小莊頭已經被碧翠踹出了心理陰影，連忙白著臉求饒。

        碧翠才不搭理他，環顧一下四周，也學著昨晚姬鳳瀾的舉動，抓了點泥巴強行塞汪小莊頭嘴里，又是一通狂風暴雨般的猛踢狂踹。

        “嗚嗚嗚嗚……”汪小莊頭被碧翠踢得在地上滾來滾去。

        旁邊抱著膝蓋骨哀哀叫喚的莊子壯丁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

        他們不約而同夾緊雙腿，望向碧翠的眼神滿懷驚恐。

        顯然，他們很怕碧翠也對著他們來個如法炮制。

        “行了，別在這里和一堆爛泥糾纏不清了，再耽擱下去，天可就要亮了。”姬鳳瀾提醒碧翠。

        碧翠不甘心，咬著后槽牙給姬鳳瀾出主意，“小姐，要不我們剝了他的衣物，把他凍死在這里吧！誰讓他算計我們！”

        如今正值數九寒天，不穿衣服躺在泥土地上，凍死不過是半柱香的事情。

        本來就痛得要死的汪小莊頭臉都綠了，“小姑奶奶，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我也是為了自保啊！”

        他哭嚷著，只恨自己為什么沒有老老實實和父親坦白，如果他跟父親說了，以父親的老謀深算，絕不會讓他又落到這兩個蛇蝎女人的手中。

        “自什么保？我們家小姐不是已經答應過你，只要你放我們出來，就把認罪書還給你嗎？”碧翠還沒想通這里面的關節，望向汪小莊頭的眼神幾欲除之而后快。

        “是還給我，可你們也逃走了啊！”汪小莊頭哭喪著臉，“等到大少爺知道，我和我爹不還是死路一條嗎？”

        碧翠這回總算是弄明白汪小莊頭為什么要暗地里藏一手了，她滿臉敬佩的望向自家小姐，“昨天您和這狗東西做交易的時候，我還有些不甘愿，覺得太過便宜他了！沒想到……您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放過他！”

        姬鳳瀾被碧翠的眼神逗笑了，“只可惜對方的腦袋瓜比我想的要聰明。”

        本來汪小莊頭找她要認罪書的時候，她還覺得這人愚鈍不堪，居然沒有察覺到近在咫尺的危機，不料對方肚子里的花花腸子也一大堆，正撐著個麻布袋等她往套子里鉆呢。

        “聰明又怎樣，反正他今天是休想看到明天的太陽了！”碧翠忍不住又踹了汪小莊頭一腳。

        從碧翠聲音里聽出了濃濃殺機的汪小莊頭忍不住又要喊饒命了。

        姬鳳瀾卻阻止了碧翠的這一行徑，“不，他還是很有必要看到明天的太陽的，你要真凍死他，可就白費了我一番只打他們膝蓋不打他們腦袋的苦心了。”

        汪小莊頭如釋重負，忍著劇痛恭維姬鳳瀾，“多謝少奶奶，少奶奶慈悲，少奶奶菩薩心腸！”

        碧翠急了，“小姐！這樣厚顏無恥的敗類，您何苦一而再再而三的饒他狗命？”

        “不是我要饒他狗命，而是如果我們凍死了他，失了獨子沒了想頭的汪莊頭只怕立刻就會發瘋的跑到沈家去告訴沈朝陽我們逃走的消息！”姬鳳瀾冷靜地說：“反倒是我們就這樣丟下他走了，汪莊頭為了給兒子收拾他藥昏護衛放走我們的爛攤子，只能一邊把消息壓下來，一邊在暗地里搜捕我們的蹤跡，變相給了我們更多的喘息之機。”

        碧翠也不是個油鹽不進的，她立馬就被姬鳳瀾說服了。

        沒錯，被一個莊頭偷偷摸摸的搜捕，總好過被白眼狼父子大張旗鼓的到處找人強。

        別看沈家現如今只出了沈老爺這一個舉人和沈朝陽這一個秀才，實際上，他們的祖輩在他們改換門庭前，早已經依靠經商積累了一大筆極為龐大的財富。

        正所謂財能通神，只要他們想要抓人，她們縱有千般本事也插翅難逃，更別提她紅翡姐至今還昏迷著呢。

        “小姐，聽你這樣一說，那我就不臟自己的手了，”碧翠重新推起板車，故意從汪小莊頭膝蓋處碾過去，“至于他能不能在凍死前爬回莊子上，就不關我們的事了。”

        姬鳳瀾彎了彎眼睛，“他肯定爬得回去的，這里距離莊子并不遠。”

        沒錯，只要他們堅持不懈的鬼哭狼嚎，總能吵醒幾個起夜的人的。

        至于起夜的人什么時候出現，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誰讓現在的天這么冷呢。

        達成共識的姬鳳瀾和碧翠推著紅翡，直接上了官道，扔下汪小莊頭一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小……小莊頭，你還好吧？”沈莊的壯丁們一直等到姬鳳瀾她們走得看不見了，才敢對汪小莊頭噓寒問暖。

        沒辦法，誰讓自家老小的生計都在人手里攥著呢。

        汪小莊頭瞬間換了一副面孔，忍著劇痛，氣急敗壞地好似一條敗犬般沖著壯丁們狂吠：“少給爺爺在這里說一些有得沒得的廢話，趕緊給老子爬！少奶奶真要這么跑了，咱們沈莊可就全完了！”

        此時的汪小莊頭已經不敢去想自己父親汪莊頭得知這一切來龍去脈的表情了。

        這邊汪小莊頭為自己因為一時沖動惹出的巨大麻煩悔不當初，那邊碧翠卻頗有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之感。

        她步履輕松的推著板車，走在官道上，整個人都差點沒快樂的飛起來。

        “小姐，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還能去哪？自然是回晉陽府。”一道聽著頗為虛弱的聲音在板車上響起，“你這傻妮子是不是忘了我們的賣身契還在沈家？”

        “不錯，如果我們就這樣離開晉陽府，只要沈家愿意，完全可以用捉拿逃奴的名義為由上報官府，如此一來，我們除非離開大雍，否則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抓回來。”姬鳳瀾直覺接腔，接到一半，她才像是意識到什么一般，朝著板車上望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清醒過來的紅翡就著有些暗淡的羊角燈燈光，滿眼溫柔地望著姬鳳瀾道：“少奶奶，婢子沒用，給您添麻煩了。”

        “哪里就算得上添麻煩了，咱們本來就是一體的，不是嗎？”想起紅翡義無反顧沖進暴雨中，劃破脖頸只為救’自己‘一命的決絕，姬鳳瀾望向紅翡的眼神也同樣溫柔的不像話。

        “紅翡姐！”同樣發現紅翡清醒過來的碧翠不敢置信地驚叫一聲：“嗚嗚嗚！紅翡姐！太好了！你終于醒過來了！嗚嗚嗚！”

        她激動地癟著嘴哭出了聲。

        再聯想那日少奶奶，不，是小姐斷氣，紅翡姐陷入昏迷的可怕場景，眼前的一切真的好似做夢一般，幸福的碧翠都不想要醒過來了。

        “行了行了別哭了，吵的人頭疼。”紅翡身體還很虛，被碧翠這樣哭，大腦一抽抽的疼，“這段時間你有沒有好好照顧少奶奶啊。”

        “我……我……我，小姐，我表現得還算可以吧……”碧翠不確定地看了姬鳳瀾一眼。

        姬鳳瀾忍俊不禁地點點頭，“不錯，很不錯，我很滿意。”

        “小姐？”紅翡不解地重復。

        “啊，忘了告訴你，紅翡姐，以后我們別叫小姐少奶奶啦！以后她只是我們的小姐，和沈家再無半點瓜葛了！”碧翠記憶力很好的把姬鳳瀾說過的話對著紅翡復述了一遍。

        紅翡驚訝地看著姬鳳瀾，“您確定要這樣做嗎？”

        徹底與沈家切割開？

        姬鳳瀾含笑點頭，“對現在的我來說，及時止損才是最好的選擇。”

        碧翠撅嘴，“紅翡姐，你不會舍不得沈家吧？也對，你是沈家的家生子，從小在沈家長大，肯定和我們不一樣。”

        姬鳳瀾反手一個爆栗敲在碧翠腦袋上，“怎么說話的！沒大沒小！”

        “少奶……小姐，您別敲她，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嘴上向來沒把門，”紅翡是真心把碧翠當親妹妹看的，“我雖是沈家的家生子，但父母早亡，若非運氣好，在小姐敬茶的時候被先奶奶選中，來到小姐身邊服侍，只怕日子也好過不到哪里去，所以我對沈家并無留戀。只要小姐已經下定決心，我自然與小姐共進退。”

        “太好了！這才是我最最喜歡的紅翡姐嘛！”要不是還推著板車，碧翠都要歡喜地撲到紅翡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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