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消息的時間都是零點，在他之后，陸續(xù)有朋友給自己發(fā)來消息，先是林希，再是夏秋，再是天慈。

        沈言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千絲萬縷的感受來回交錯，用世俗的詞解釋大概就是高興，她自己可能沒意識到自己臉上壓抑的笑，那種甜甜的，幸福的笑。

        她沒想到，今年第一個給自己說生日快樂的，是他。

        切回了游戲，林希笑著說：“看到我的消息了吧，我定了鬧鐘，結果卡住了，慢了一分鐘才發(fā)給你。”

        沈言看著在游戲里搜東西拿車，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文小滿，心想這個外冷內熱的，嘴硬心軟的。

        她隔著屏幕笑，不知道是高興林希的話，還是那一個紅包：“嗯，謝謝我的寶。”

        李月龍忍不住求饒：“生日快樂生日快樂，我實在是困的不行了姐，能不能睡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吶。”

        她心情頗好的放了李月龍一碼：“睡睡睡，睡你的去。”

        沈言生日后林希變得非常忙，約不上人了，沈言就找夏秋一塊打王者，但他們始終四個人，喊阿銀阿銀忙，喊秦霄秦霄忙，喊誰都忙，那時候阿銀介紹了個女孩子給阿龍，叫陳欣怡，沈言就說那不正好，一塊來。

        因為夏秋和她們都不認識，所以沈言大多除了喊滿滿救我，滿滿給我報仇，就是陪夏秋聊天。

        兩個人從小認識，說的都是文華市的話，想著他們外地的聽不大懂，就比較放肆。

        沈言：“以為當老板輕松，簡直了，員工難管，顧客有的脾氣真的怪，客人來了我哥他躲著打游戲抽煙都不管的，我嫂子情商蠻高，但是讓她做前臺接待還要收錢的，她不會算賬，我下班了又跑去對一整天的帳，這就算了，我去，還她媽有人偷我展柜的東西。”

        夏秋：“正常，我有個姨之前美容院也各種奇葩事，你以為老板那么好當。”

        沈言嘆氣：“是，我跟我嫂子也沒經驗，之前有城管來嘛，我嫂子讓我去買包1916，后來隔壁打印店的說這邊給城管都是20的煙。好嘛，人家看我單純現在常來了，我要應付這邊，應付客人，還有加盟的總公司那邊，今天要你開會，明天問你銷售情況，要死了，偏偏我姨還一天到晚問客人多不多。”

        夏秋高興的說：“累？累就蹦迪啊，走啊，解封了，酒吧都開了，今晚去我們哪一個家？”

        確實很久沒放松額，沈言點頭：“行啊，隨便，要不space？”

        夏秋聽到space突然想到什么：“可以啊，上次那個男模蠻帥的，約他來陪喝酒啊。”

        沈言聽到男模下意識的喊了好幾聲，啊啊啊半天，想蓋過去夏秋的話，結果夏秋根本沒意識到，沈言哭笑不得：“姐！我朋友在，你能不能說點能過審的。”

        夏秋語氣無畏：“陪酒有什么不能過審的，又不干嘛，那要不就換體育學院的小弟弟？”

        “……”

        打了兩把夏秋私信問沈言到底去不去，沈言說去啊，她確實很累，況且前期都是在回本，壓力也大，去發(fā)泄發(fā)泄也好。

        打兩把后沈言就在游戲里喊：“不打了不打了，我們兩個出去的。”

        李月龍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怎么，去嗨呀。”

        “……”

        文小滿說：“她那是去進貨的。”

        誰說都可以，文小滿說她就是千般萬般不愿意了：“文小滿，你好意思說我，你游戲里帶的妹妹少了？”

        文小滿被說的無辜：“我都多久沒帶妹了。”

        沈言一噎，回想重逢到現在，每天白天跟她聊晚上跟她雙排到凌晨一兩點，困的不行了才睡，好像確實沒有帶妹了，但她嘴硬：“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再見！”

        沈言去酒吧其實還有個原因，朋友都是富二代都喜歡玩，有什么生意都是聊天聊來的，說的現實點，她出去打工的錢還沒爸媽給的零花錢多，根本養(yǎng)不活自己的消費，有人脈做生意會比較好。

        最近還真是有個家里做外貿的，有點路子可以賺點零花錢，沈言太明白，如果有一天，爸媽都更珍惜現在的家庭而吝嗇于她，她什么也做不了，現在能做的，就是趁他們還愿意給剛畢業(yè)的她資助的時候，多賺些錢。

        然后連著幾天她都在應酬，賺錢她從來都是不猶豫的，只要有機會，多累都去抓。

        白天店里忙到晚上□□點，再去各種局，每天都是凌晨兩三點才回家，第二天早上七點爬起來繼續(xù)上班，她累到手臂發(fā)麻，眼睛都睜不開，那天早上開車去店里的路上困的方向盤都捏不準。

        她開了所有的窗戶吹著早晨的冷風，把音樂聲開的巨大去強迫自己清醒，到了商業(yè)街的地庫她嘆口氣放松了警惕。

        就是這放松的瞬間，過減速帶車輪一轉，她手臂被方向盤打了一下，她實在是沒勁捉住方向盤眼看著車頭朝右偏，等她捉住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一聲響，在空曠的地下室被加倍放大，她腦袋瞬間清醒下意識的踩了剎車。

        好了，這下徹底不困了。

        她看了看后視鏡，車腰部撞到了地庫的承重柱，她冷靜的掛上p檔，松了剎車，松了抓著方向盤的手，深深吐出一口氣靠在了車椅背上。

        就這么靜靜靠著還沒一分鐘，手機響了，她拿過來一看，是她嫂子，問她到哪里了，順便帶早餐去店里。

        沈言平靜的回完消息，低頭去找儲物盒里的煙和打火機。

        手還有點抖，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嚇的，她費了好一會力氣才倒出來一根煙，倒霉的時候總是倒霉，打火機也點不著，摁了好幾下才有一點火星，她借著一點火星點燃了煙。

        抽了一口，才開門下車看撞的怎么樣，有點嚴重，她打電話給保險公司出險，打完電話后就只用等保險公司來，這一段時間她什么都不用坐，她甚至連走回車上繼續(xù)坐著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深吸了口煙蹲在地上。

        她看著地上厚厚的一層灰，在想，她為什么沒有哭。

        她其實很累，很想哭，想能不能休息，想罵他哥能不能上點心，想懟公司那邊能不能不天天問銷量，想問她姨能不能不天天對她說教，要說說她自己兒子去行不行，想把有些說話難聽的客人罵回去。

        更想問她的父母，要是她有一天一事無成，有沒有一個地方給自己住。

        蹲的時間久了她腿腳因為血液不循環(huán)有些冷，明亮的車燈從地下室入口照射進來，有人來了，她立刻站了起來。結果車子停在她面前，是保險公司的人，她理了理因為下蹲有些皺褶的裙擺，笑著上前：“不好意思啊，大清早的，你們還沒上班吧。”

        “沒事沒事，工作嘛。”

        那人看了看事故現場，拍著照說：“你這撞的還挺厲害，a6的門還沒得修，只能換。”

        沈言點點頭：“那就換吧。”

        她很平靜的處理了事故，然后繼續(xù)回店里上班，繼續(xù)去應酬，她想，什么時候她會變得這么冷靜了，兩年前她還是因為母親再婚吵架的女孩，還是個父親吼自己就發(fā)脾氣的小孩，還是個會因為文小滿不回消息而發(fā)怒的女孩。

        是在哪天變了的呢？

        那天晚上她實在是帶著面具在酒局上累了，借著上廁所的由頭一個人走到安全通道的樓梯坐著，這里隔絕了一部分酒吧里的吵鬧。

        她原本是想在這里安安靜靜地抽一根煙，再進去，抽了一半，她突然拿出手機，點開文小滿的微信，問他【睡了沒？】

        她直接了當的說【心情不好，想打兩把王者。】

        她心里做好了他已經睡了的準備，這人，每天不是玩游戲就是睡覺，白天就是摸魚。

        但他回了，他說：【好。】

        打開游戲的時候聽見她那邊吵的很，就問：“你在酒吧？”

        沈言嘆氣：“嗯，有生意要談，累死人了。”

        文小滿語氣還是那么輕松隨意：“談事情是挺累的，我爸之前也是，我有朋友也是，我一般都不去，摸摸魚多香啊。”

        沈言沉默了一會，突然想起來他的父母也離異了，但她和文小滿還真不一樣，他的父母都沒有再婚，他爸覺得愧疚對他很好，奶奶也對她很好，他媽媽更是寵的不行，姥姥也是，阿銀總說文小滿這個無所謂的性子就是家里寵的。

        沈言輕聲說：“沒辦法，要賺錢啊，我也不喜歡這種場合，都帶著面具在。”

        他半是認真的應和：“我也不喜歡。”

        沈言笑了，她了解他的很：“我知道，你就喜歡簡簡單單，在家里打游戲，快快樂樂的。”

        文小滿贊同道：“是的，我媽給我買了套房，我存點錢裝個電競房，可以他媽的幾個月不出一次門。”

        沈言依著兩人平常的性子開玩笑說：“那滿哥哥養(yǎng)我吧，我也可以一直打游戲不出門。”

        文小滿想了想說：“老子要有一個億！雞犬升天。我直接買個別墅，我們一起住，天天打。”

        沈言哭笑不得：“你有一個億的時候我能不能還是個人？”

        文小滿笑了：“這有什么不行呢？”

        沈言：“話說你有一個億我們還聯(lián)系的到你嗎？你怕不是直接大變活人，失聯(lián)了。”

        文小滿：“不至于不至于。”

        沈言頓了頓，認真思考著：“不過可以啊，我們把別墅整個電競風格民宿，然后留一個五排的房間我們自己用，五臺不夠吧，秦霄他們也來要七臺。”

        文小滿不解道：“為什么要開民宿？？”

        沈言嗯了一聲回答：“那總要有個生計吧，大家不能坐吃山空吧。”

        “吃利息啊！”

        “什么利息？”

        “存五千萬啊。”

        沈言傻了：“哪來的五千萬？”

        文小滿語氣里滿是你傻了：“我有一個億！”

        這個邏輯并沒有一點問題，沈言笑了，同時也意識到自己確實醉了，腦袋已經轉不過來了：“我不行了，去打個招呼回去，你等我會，我叫代駕回家，路上沒事還想打會游戲。”

        “行。”

        沈言回去，哪知道又被強拉著玩了一會，她一下子忘了文小滿，拿包走的時候才看到他發(fā)的消息。

        先是十二點半【好了沒？】

        看她沒回十二點五十【快點，我明天七點還要上班。】

        看她還沒回，最后一條消息是一點過三分【回家沒？】

        現在兩點，沈言才從局里抽身。

        【對不起，忘了，剛才他們不放我走。】

        沈言以為他睡了卻沒想到他沒有。

        【走了沒？】

        【走了。】

        他似乎是像教訓小孩一樣說【還去不去！躺家里睡覺不香嗎？】

        沈言看到這，笑了，她不得不贊同【香。】

        文小滿又問【到家沒？】

        【還沒，剛叫的代駕。還沒睡？陪我聊會？】

        還是他文小滿言簡意賅的風格【可。】

        沈言打了個電話過去，帶著耳機躺在后座，一邊吹著江風醒酒，一邊說著話，兩個人在想有一個億，別墅怎么裝，房間怎么分配，人怎么玩，搞兩輛車，大家一起時不時旅個游。

        這樣天馬行空的美好計劃一直計劃到沈言回家，她醉了沒有多少力氣，晚上風大，沉重的大門哐的一聲被風吹合上，文小滿聽到了關門的聲音：“到家了？”

        沈言輕聲應：“嗯。”

        接著沈言聽見他聲音極為疲憊的說：“總算到家了，我都要困死了，明天還要上班，睡了睡了。”

        站在家門口的沈言一愣。

        他難道一直沒睡，又打電話打了一路，是特意等到她到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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