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匠師
朱慈煊開了口,譚弘自然極為上心,第二天一大早,譚弘就帶著三個老鐵匠等在了總督府門口。
“殿下,這就是改進了火銃的三位匠師。”見到朱慈煊后,譚弘介紹道。按照朱慈煊的要求,譚弘在工坊中實行了類似軍銜制的工匠評級制度,匠師是目前成都最高等的工匠了,基礎月錢比最低等的學徒高了三倍。
朱慈煊點點頭,打量著這三個行禮之后就低頭站在原地,緊張的全身都快要顫抖的匠師。站中間的年紀最大,應該過了六十,另外兩個稍許年輕一些,但也五十好幾了。一身的衣衫雖然舊了些,卻沒多少補丁。滿是老繭的手緊緊貼在身側,手指還在不自覺的摳著褲腿上的線縫。朱慈煊遲遲不說話,讓這三位新晉匠師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汗出如漿,不一會兒功夫,他們平常舍不得穿的“新衣”就濕透了。
“你們改進的火銃很好,本宮很滿意。”朱慈煊開口了,三個匠師看起來老實巴交,倒是符合他心中對技術型人才的定義,“但本宮聽說到十月份,你們最多能生產一百支新式火銃,是么?”
三個匠師長出一口氣,互相看看,最終還是最年長的回答道:“殿下,新式火銃的銃管難制,全成都所有工坊,就只有我們三個能打造,委實是只能做這么多了。”
朱慈煊皺眉道:“這銃管有何難處?”他不懂技術,但來自后世的靈魂足夠讓他保持清醒,技術上的難題不是行政命令可以粗暴干涉的,就算他強行命令這些工匠們打造一千支一萬支火銃,問題不解決,到時候他拿到的,也只會是一大堆一開火就炸膛的垃圾。
“新式火銃的射程要求太高,必須加裝火藥,要加裝火藥,銃管必須足夠厚實平滑,這就沒法像鳥銃那樣焊接。老朽和幾位匠師多次試驗,唯有鉆孔之法方可使銃管達到要求。”這匠師結結巴巴解釋道,“鉆孔要求太高,老朽們就算日夜不停,三天也才能打造出一根銃管,實在是快不起來。”
朱慈煊聽后也是默然,搞了半天,等于全成都的工坊,就只有三個老工匠能打造新式火銃,難怪說最多造出一百余支。他原以為引進后世的流水線生產能提高效率,現在看來,還是自己太想當然了。
“可有什么解決的辦法?要錢,要人,本宮都給你們。”朱慈煊無奈道。
老匠師搖搖頭:“殿下,鉆孔之時稍有差錯,銃管便報廢不可使用,非數十年的老工匠不可。現在成都工匠不少,但大多都是剛入行的學徒,萬萬達不到要求。”
朱慈煊又開始頭疼了,他扶著額頭,不甘心道:“若是現在揀選一批熟練些的工匠,由你們教授鉆孔之法,多久才能上手?”
老匠師猶豫片刻,在心中默默衡量了一番,才斟酌著道:“至少半年,并且廢品率不會低于三成。”
“廢不廢品的小爺不在意,但是半年之后,吳三桂都該打到貴陽了啊。”朱慈煊在心中哀嚎,完了不死心道,“只能手工打造么?”
匠師愕然:“這自然只能手工鉆孔……”
“殿下。”左側的匠師突然抬頭道,“小的之前在貴陽,曾聽澳門來的佛朗機工匠說起,他們在澳門用的什么水力機打造火銃大炮。”
“哦?”朱慈煊眼前一亮,“你會造不?”
“這……小的不會。”匠師尷尬道。
朱慈煊從狂喜的浪頭跌落,忍不住一陣失望。譚弘見狀,小聲道:“殿下,澳門的佛朗機人與我大明向來交好,殿下不妨派人去請一些會造水力機的匠人回來。”
朱慈煊點頭,還是忍不住失望道:“遠水不解近渴啊。”
譚弘不解道:“殿下是否太過高看吳三桂?”
“何意?”
“臣在萬縣時,也是帶兵之人,雖然比不得晉王蜀王等豪杰,也算是知兵的。吳三桂手下固然不弱,卻還比不得蜀王部屬,和成都的第一師比起來,更是天差地遠。重慶既有第一師鎮守,臣以為吳三桂定會鎩羽而歸,不知殿下為何如此憂心?”譚弘疑惑道。
仿佛眼前的黑暗被一道閃電劃過,朱慈煊似乎抓住了什么,茫然道:“第一師很強?”
譚弘奇怪道:“殿下莫非以為第一師不是強軍?大明軍制,十日一操便是強軍,便是臣的親兵,當初也不過五日一操罷了。第一師日日操練,豈有不強之理?何況殿下立信念,明號令,嚴賞罰,厚餉銀,利兵戈,齊甲胄,第一師軍心之堅,斗志之盛,臣生平從未見過,料想當年的戚家軍也不過如此。第一師甫一成軍,便能在湖北所向披靡,殿下怎會對第一師沒有信心?”
“本宮以為湖北的韃子都是魚腩……”朱慈煊喃喃道。
譚弘笑了:“殿下,湖北的韃子能和忠貞營相持多年,又怎會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他們便是比不了吳軍,相差也不是太遠。”
朱慈煊總算反應了過來,暗暗責怪自己當局者迷,被滿清那謊話連篇的記載嚇昏了頭,還真以為滿八旗所向無敵,天生的英勇善戰。事實上,明末是個比爛的時代,滿八旗的敢戰善戰,也只是在面對更爛的明軍時的比較優勢罷了。但凡遇到斗志堅定的明軍,如戚家軍、秦軍,滿八旗一樣麻爪。
朱慈煊心中大定,卻還是不無遺憾的看了一眼桌上那桿大號的火銃,惋惜道:“讓將士們甲堅兵利,是本宮的職責,可惜了……”
“殿下!”譚弘大聲道,“殿下曾說,敢戰之心勝過堅甲利刃,臣等片刻不敢忘記,第一師上下更是銘記于心,殿下自己卻忘了么?全府上下多少事情等著殿下處理,殿下卻為這火銃蹉跎兩日,難道沒了這火銃,我們便不打吳賊了么?”
朱慈煊沉默良久,終究灑脫一笑:“你說得對,是本宮魔怔了。三位匠師,這火銃十月前能生產多少算多少,本宮不求數量,但務求精益求精,不得出現次品廢品。譚卿,派人去澳門,聘請幾個懂得制造水力機的工匠回來,有成都用得上的東西,也都搬回來……”
“另外,鍛造本宮不懂,但本宮知道一個法子,可以極大的加快生產。幾位匠師回去后,把兵器、甲胄、器械等等的打造按流程分工,以后每個階段分開由專門的人負責。明白么?”朱慈煊想了一下,還是把流水線的生產模式拿了出來,這在后世既然已經證明了好用,現在也有實行的條件,那就沒必要藏著憋著。
三個匠師面面相覷,他們沒太懂朱慈煊的意思。還是譚弘機靈,這話頭昨天朱慈煊就已經提過,他回去之后也琢磨出了一個大概,當下趕忙回道:“殿下放心,臣一定和幾位匠師安排好這事。”
“嗯,下去吧。”朱慈煊擺擺手,譚弘等正要退下,朱慈煊突然說道,“譚卿今天說的不錯,本宮很高興。”
譚弘一愣,原本還有些懸在半空的心瞬間落地。殿下聞良言則喜,明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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