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太太心酸的話，蘇長空沉沒。
或許是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尋常。
也或許是一天的操勞終于結束。
附近的許多鄰居來到老太太這里。
來看看老太太這里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
老太太平生為人和善，經常給人幫忙，甚至經常幫人帶孩子。
附近的人經常受到老太太的恩惠。
或許正是因此，附近的人也經常幫助老太太，算是互惠互助。
如今老太太要不行了，附近的人也都心知肚明。
甚至有木匠早已給老太太無償做好了棺材，放在了外面。
人群漸漸的多了起來。
老太太卻沒有抬頭。
只是看著懷里的瘋子，眼神朦朧中心痛萬分。
“老奶奶，至于您的愛人，您不必有太多的擔憂。”
“因為以我的目光來看，你愛人至少還有六年的存活時間。”
“您愛人修行還未結束，贖罪也還未結束，至少也還要再吃六年的苦……”
“你走了，老爺子瘋的會更厲害。”
“甚至會變成村里的一個孤魂野鬼，整日在村落附近游蕩……”
“她與往常還是一樣時常渾渾噩噩，時常把自己弄丟，時常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
“但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修行，誰也改變不了。”
“這六年你愛人雖然過得相當凄慘，但總算不至于餓死。”
“村里的村民對他還是抱有一些善意的。”
“村里的小孩子雖然喜歡戲耍老瘋子，但正是這些孩子，也讓老瘋子有了些說話的人。”
“等你愛人大限到的時候，他會清醒過來一陣。”
“謝過該謝的人，還掉該還的恩，然后安詳而去。”
“村里會有一些好心人，將你們兩人葬在一起。”
說到這里，蘇長空的聲音終究有些沙啞了。
蘇長空懷里的葉玲瓏也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世間沒有什么比這更令人傷心的了。
聽到蘇長空的話，老淚縱橫的老太太瞪著渾濁的眼睛，朝著蘇長空笑了。
若是這樣，倒也真的算是一個極好極好的結局了。
“小神仙。”
“在這種時候能見到你這樣的人物，也算是我這老婆子的造化了。”
“只是你萬里迢迢跑到這里來，找老婆子我，究竟所謂何事呢？”
“總不會專門跑到這里來給老婆子我算這一卦吧？”
聽這老太太的話，蘇長空笑了。
“老奶奶，冥冥之中我能到這里，就說明你我有緣。”
“我是來給你送終的。”
尋找千松子這樣的事情已經不需要蘇長空開口了。
見到老太太的第一瞬間，蘇長空就知道了地點。
聽著蘇長空的話語，老太太忍不住笑了。
最終又把目光投到了老頭子的身上。
“老頭子啊，小神仙說你還有沒受過的苦要受，還有沒吃過的苦藥吃，沒得法啊……”
“我這老婆子，生下來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跟了你，也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
“也不知是我害了你，還是你害了我……”
“老婆子，現在真的是不行了，我要先去了，我會在下面好好等著你的……”
“你要好好的活啊……”
“若還有下一輩子，咱們兩個換換吧……”
“我想嘗嘗你的罪孽……你也來嘗嘗我的苦難吧……”
“……”
老太太的聲音漸漸的越來越弱，最終己不可聞。
片刻后，頭終于低低的歪了下去。
這一瞬間讓院落里的村民忍不住一聲驚呼。
老太太終于還是去了。
失蹤了將近十天的老瘋子回來了。
然而老太太卻又走了。
正所謂造化無常，世事弄人，莫不如此。
一些心軟的村民也忍不住想起了一片秋葉的聲音。
老奶奶走了，自然讓人有些哀傷。
即便蘇長空也有些黯然傷神。
不過好在老太太臨終之前見到了老瘋子。
走的也算是比較安詳了。
蘇長空懷里的葉玲瓏身體顫抖，趴在蘇長空的懷里，嗚嗚的哭著。
一股悲傷的氛圍在周圍彌漫。
輕輕抽噎的聲音不斷傳來。
倒是老太太懷里的老瘋子，仿佛沒有任何的察覺。
只是在那里呵呵的傻笑。
鼻涕，口水留了一臉。
蘇長空深深的吸氣。
“老人家，您這一輩子算得上是功德無量了。”
“請，一路走好！”
說著給老太太鞠了一躬。
老太太早年間家破人亡，一輩子摸爬滾打，活到這種地步也算不容易了。
臨了臨了居然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
既然如此。
那他蘇長空給老人家送。
因為在這老太太的身上。
蘇長空看到了爺爺的影子。
爺爺帶著他滿世界的亂轉。
臉上也是那樣的慈祥。
雖然半輩子凄苦，但臉上流露出來的，卻始終都是慈祥。
已經許久未曾見過爺爺了。
也不知爺爺現在，究竟過得怎樣。
葉玲瓏見蘇長空的模樣，也止住哭聲。
學著蘇長空的樣子，深深的鞠躬而下。
張漢生何司機也跟在蘇長空的身后有樣學樣。
無論如何，平生中能見一面就是緣分。
鞠個躬，送個終，也是冥冥中的天意。
片刻后頗為安靜的村莊，在昏暗的環境中亂成了一鍋粥。
許多人自發的前來幫忙。
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
有一些老一輩兒的女眷，拿出了自己珍藏多時的壽衣，給老太太穿上。
有些不嫌棄的年輕人，給老太太化了個淡妝，看上去更顯祥和。
有些年輕的漢子將遠處的棺材抬了過來，擺在了房屋里的正中間。
還有些年輕人去山上采了些野花，編織了個花圈。
還有些人買了紙錢……
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反倒是老瘋子此時卻清閑了下來。
一個人無所事事的蜷縮在了墻角里。
安詳的看著忙碌的眾人，好像要昏昏欲睡。
嘴角依舊流著哈喇子，看上去依然像是在笑。
只是眼睛中，卻像是喪失了某些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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