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保李婉
“母后,您又揭兒臣的短。”熙寧一扁嘴,假裝生氣的嘟囔了一句。
這一番孩子氣的說辭倒是把心緒沉悶的兩人都逗笑了,尤其是這些時日心事重重的李婉,她本還帶著一絲憂愁的面上終于露出發自內心的笑意。
“公主總能惹人歡喜。”
“是啊,阿姝這個年紀正是沒心沒肺的時候。”
曹林芝彎起嘴角,話鋒一轉,不著痕跡地勸道:“婉兒若是在屋里閑的發悶便讓阿姝來伴你。若覺得阿姝不好,就喚李夫人、曼娘來,有人說說話,心情就好些。你如今心情愉悅才是最要緊的。”
熙寧心思一動,猜到母后的心思,便也跟著接道:“母后說的極是,婉姐姐既不便出門,皇兄又時常忙于正事,你就喚我們來陪你,說說話解解悶也是好的。”
李婉唇角微微勾起,笑著點點頭:“嗯,母后和公主說的極是,臣妾知曉了。”
三人圍坐在一處又說了會兒話,眼見李婉實在是精神不濟,時不時便有些精神恍惚,間或神色倦怠,兩人也就沒再繼續叨擾她。
熙寧隨著曹林芝緩步走出棲梧宮,還沒走幾步,曹林芝先停住了腳步,微微側頭,對她道:“阿姝,你先去步輦處,我想起還有些事要同兩位太醫商議。”
熙寧懂事的嗯了聲,福了身便告別母后往外走去。
剛一繞過回廊,熙寧摸了摸腰間,哎呀一聲,眉頭倏地皺起,咦了一聲后便神色焦急的來回走動著。
“公主可是有什么東西尋不到了?”
熙寧愁著臉,都要哭了:“本宮的香囊掉了,那可是本宮生辰時候,曼娘送的,本宮最是喜歡呢。”
宮人們一聽這是太子妃親妹妹送公主的生辰禮,一時也都跟著緊張起來,急聲答道:“那奴婢們同您一道找找。”
說著趕忙招呼隨侍的宮人們一道埋頭四下翻找起來。
“去哪兒了呢?你們可得好好找找,這可是曼娘送的呢。”
熙寧嘴里一面不住的嘀咕著,一面若無其事的往回走,沒多久便甩開了正撅著屁股幫找香囊的宮人們。
熙寧一路往回走,憑著方才離去時余光掃到的方向,沒多久就尋到了太醫們所在的偏殿附近。
四下查看過一番,確定無人守著,這才小心謹慎的提起褶裙,輕著步子走到窗戶下,側耳貼上去。
“若是照著臣的方子,保太子妃和腹中皇嗣安然無恙也有七八成把握。”
“本宮要母子平安,十成把握。”
“這”
“孫太醫,本宮就這么一個兒子,他待太子妃真心實意,兩人舉案齊眉,本宮不想他年紀輕輕便經歷喪妻之痛。”
“哎。臣自然會盡全力,不過太子妃身子實在是虛,本就不宜有孕,如今日日見血”
“虛就補,太醫署不夠,就從內帑出。”
“臣知道,但凡事過猶不及啊。”
“本宮已經把古太醫調過來協助你了,你怎還這么多推辭?”
曹林芝的聲線帶著些微的疲倦,還夾雜著絲絲不悅,熙寧聽著都已經為孫太醫捏了把汗,只暗暗祈求孫太醫可別再說出什么惹人不悅的話來。
“臣、臣自當盡力。”
“你自然要盡百萬分的心,保他們母子平安。”
熙寧吁了口氣,覺得孫太醫這人實在是迂腐,太實誠雖是好事,可是卻有些惹人心煩,暗自嘀咕著又聽得曹林芝聲線柔了幾分。
“古太醫,這些時日便麻煩你留在此處多多照顧些,太醫署那邊,本宮自會親自同圣上交代。”
“娘娘愛子之心,臣深有所感,但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熙寧僵在原地,腦海中就只剩下一個念頭,原來連古太醫也沒有十全的把握啊。
屋內,曹林芝的聲線猝然拔高,聲色俱厲。
“本宮如今不想聽你們說天命!本宮要你們使出渾身解數,保母子平安。”
屋內靜了片刻,誰也沒再說話,熙寧猜想里面的幾人定然都是愁眉不展,因為她在屋外就是如此。
她的呼吸隨著屋子里的靜謐也跟著屏住了,空蕩蕩的腦海中雜亂的晃動著方才兩位太醫所說的關鍵詞。
李婉身子弱,本不宜有子。
七八成把握。
‘盡人事,聽天命。’
一句句都好似刀子一樣扎入她的心口,鮮血淋淋,呼吸不暢,更是沒了主意。
太子妃或許會死,這是她一早就猜測到的。可是當時猜測時也不過是賭了半成,可如今兩位太醫所言竟然都是為李婉判下將死之局。
她要怎么辦?她一個公主,又能怎么辦?
她是真的沒有主意了。
驚恐交加,頭痛欲裂,后背更是爬上絲絲涼意,她緊張的吞咽了幾下,還在試圖從混沌的腦海中尋得一絲生機。
哪怕只有一絲,她都要去試一試。
許久之后,屋內又傳來動靜。
“若是實在保不住,便不保了,太子妃身子要緊。”
伴著曹林芝長長的嘆息,又接了句:“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旁的都是虛的。”
后背已經被汗水浸濕,臉頰也驀地漲的通紅,熙寧微微張著嘴,眨了眨泛紅濕潤的眼眶。
母后總是最有計較、最心軟的人。
熙寧喉頭動了動,有一絲絲哽咽,她拼盡全力在水中掙扎求生,瀕死之際被曹林芝一句話輕巧的打撈上去。
就這么有了轉圜余地,有了生機。
她實在是太弱小了,她只有強大到如父皇、母后那般,才能護得住大齊,護得住所有她在意的人。
雙腿有點虛,她撐著站了會兒,這才轉身往回走,走了會兒,忽然發足狂奔起來,好像這樣才是真的‘劫后余生’。
直到見到那幫仍在尋香囊的宮人們,才停住腳步,扶著墻壁稍微平緩過急促的呼吸,這才抬手理了理發髻、衣裙,徐徐的朝著他們走去。
“不用找了,本宮想起來了,那香囊落到春風洲了。”
……
熙寧有心事,她在一旁乖巧又漫不經心的翻著手里的一本話本。
既是先知,怎么能讓人惶恐不安呢?
她心里盤算了那么多計劃,可是卻仍是云里霧里摸不到邊界,臨到頭來,還是要見招拆招,仰仗他人。
即便如今可以暫且寄希望于古錢寧醫術高超,可是也未嘗不是要走一步看一步的。
看來即便是先知,也要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數。
或許如今唯一不變的就是她決計不會嫁給武柏舟,可見寄希望于旁人,總是靠不住了。
熙寧忽然有點難過、有點煩惱、還有一點點的沮喪。
心念著,如今能靠得住的恐怕就只有自己的堅強、堅持了。
話本又被翻過去一頁,她覺得這話本實在是難看的很,也不知道母后緣何會喜歡。
回來的路上,曹林芝一直沉默的撥弄著手腕上的佛珠,來回的捻著,口中念念有詞的念著佛經。
熙寧不愛念佛,卻也聽得出她也是心事不寧的。想也是,方才太醫的一番話落入誰的耳朵都是難安的。
就在她翻過幾頁書后,曹林芝忽然睜開眼,說了回宮后的第一句話。
“阿姝啊,母后這心口啊,實在是發慌、憂心的很。”
熙寧也不安心,可是如今說不安心的話就只會讓兩人之間惶惶不安的情緒愈演愈烈。
于是她想了想,安慰道:“既是古太醫和孫太醫在,那必然是強強聯合,婉姐姐定然是可以平平安安產下小皇孫。”
曹林芝擰著眉頭,張了張嘴,心念一晃,道:“我想著過些時日便去承恩寺小住幾日,吃齋念佛為太子妃求個平安。”
恰巧熙寧也想換個地方梳理一下混亂的思緒,便笑道:“那兒臣便和您一道做個伴。”
“自然是極好。”
曹林芝眼眉松動,忽然輕笑著打趣道:“凌煙閣的書,又不讀啦?”
熙寧愣了下,這才想起她是得去凌煙閣讀書的,眼神瞬間暗淡下去,多少有些悶悶不樂。
“哎、對哦,兒臣還要去凌煙閣讀書呢。”
曹林芝鼻間哼出一聲笑意,又繼續道:“你若想去也不是沒有辦法,凌煙閣有個名喚歐陽長林的太傅,倒是個不錯的師傅。”
歐陽長林,熙寧倒是有所耳聞,這人是姜含章的好友兼幕僚,也是如今凌煙閣最年輕的太傅,是個學富五車、博古通今的聰明人。
想著,熙寧噔時眼睛發亮:“母后還是辦法多些。”
“讓歐陽太傅隨我們一道去承恩寺教你讀書,也是不耽誤事的。”
熙寧一聽有戲,立馬丟開手頭無趣的話本,趴伏在曹林芝的膝上。
“那就勞煩母后去同父皇說咯。”
說完又仰頭,極其認真的望著她,強調了一遍,“母后一定要和父皇說明白,兒臣是真的、真的、真的想要用功讀書。”
曹林芝呵笑著摸了摸女兒的發頂,話鋒一轉,問道:“你前些日子不是做噩夢了?后來還做了嗎?”
熙寧暫且不想說這事,便搖頭,回道:“未曾再做過。”
“嗯,沒再做便好,若是有什么不解的地方,正好可以去尋承恩寺的方丈看一看。呂方丈博聞多識,自是可以解答你心中疑惑。”
昌樂帝和曹林芝向來信任承恩寺的呂方丈,熙寧是知道的,可是她卻對那人有點不屑,也不認為呂方丈可以解答她那些虛無縹緲的噩夢。
但還是嬌聲應道:“好呀,母后,兒臣若有疑問,定然去請教方丈。”
曹林芝嗯了一聲:“你如今大了,總有些小心思不愿意再同我講,我是明白的。”
“母后,我沒有。”
曹林芝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我也是從少女時代過來的。”
目光渙散片刻似又想起什么,又繼續笑道:“有心事不要悶著,你既有曼娘這個好友,倒不如和她多說一說,年輕人總是有許多話可以說。”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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