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初涉政
“回來了?一切可順利?”
熙寧剛到門口邊聽著曹林芝的詢問,她趕忙福了身行過禮,“有母后在此,諸位軍士士氣都很足呢,一切都順?biāo)臁!?
“順?biāo)毂愫谩!辈芰种芘鹬楹Φ馈?
熙寧接過胡嬤嬤遞上來的濕帕子擦了擦手,便小走幾步順勢坐到母后腳下的踏板上,頭倚靠在她的膝上,重重吐出一口氣。
“這一日,兒臣可是緊張壞了,也不知道做的好是不好。”
“你既是用心做了,那便是好。”
熙寧嗯了聲閉上雙眼,稍一思索又啞聲道:“母后,靜思園被燒毀了。”
她秀氣的眉頭緊緊的蹙到一處,努力回憶著白日看到的場景。
“廢墟上還冒著青煙,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沒有了,就差那么一點兒,兒臣便沒辦法承歡在您和父皇膝下,再也見不到皇兄皇嫂,也見不到還未出生的皇侄。”
說著說著,眼淚已經(jīng)潸潸然落下,熙寧一張小臉埋在曹林芝膝上,打濕了她的褶裙。
熙寧說的是實話,只差那么一小會兒,若不是林孤去的及時,她便要失去這個女兒。
這一輩子,心余力拙的事太多。
腦海中匆匆晃過,曹林芝便不愿再想,反正都是些陳年舊事,都過去了,又何必想來揪心呢?
不過須臾,她的眼眸便隨著回憶黯淡下去,抬手摸了摸熙寧的頭頂。
曹林芝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熙寧的發(fā)頂,目光慈愛柔軟。
努力維持著輕柔充滿慈愛的聲線,試圖去安撫熙寧,“有本宮和圣上在,怎會護(hù)不住你?”
這話若是放在從前,熙寧當(dāng)然是信的。可是如今,她深感世事難料,想護(hù)護(hù)不住的事和人可太多了。
“昨夜索性是有驚無險。”熙寧嘆道,用臉頰蹭了蹭她,“可是今日見著靜思園那般廢墟慘狀,實在是愈發(fā)心有余悸。”
這番話一針見血的點破了曹林芝心里此刻那一絲不愿意深想的念頭。
熙寧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深深的后怕,又繼續(xù)道:“母后,經(jīng)過昨夜的事,兒臣覺得自己是得學(xué)些拳腳。雖不至于彎弓射箭上陣殺敵做個女將軍,但若再遇到昨夜的事,也有法子脫身。”
曹林芝的手頓了下,忽然調(diào)侃道:“阿姝如今是想著文武雙全嗎?”
“母后又取笑兒臣,兒臣不過是想著學(xué)些保命的伎倆。”想了想,又接了句,“母后設(shè)古辛園時,不是也想著‘授之以漁不如授之以漁’嗎?”
熙寧知道此事母后未必會立馬應(yīng)承,即便應(yīng)承了也不一定會指派她心儀的林孤來授教。
還得下猛藥,想著,熙寧便抬起頭來去看曹林芝,眼中帶著淚的模樣,看上去可憐巴巴。
“母后,林侍衛(wèi)不可能次次來的及時。”
熙寧并不奢望這句話能讓母后立馬答應(yīng)下來她想跟人學(xué)武的事。
不過是希望這話能在母后心里種下一個念想——若她不學(xué)些防身術(shù)便有可能身死異鄉(xiāng)。
正如她所料,曹林芝卻是并未立即答應(yīng),反而是問她:“歐陽太傅那處可是安好?”
“安好,歐陽太傅處變不驚,頗有幾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英勇氣概呢。”熙寧如實贊道。
“哦?是嗎?”曹林芝語氣里帶著些驚奇,又笑道:“本宮先前還以為他不過是一介文弱書生。”
“母后,我倒覺得他若是上陣殺敵也是可的。”熙寧應(yīng)道。
“難得你為太傅說好話。”曹林芝不輕不重的回了句。
熙寧羞赧的不再說話,又伏在她的膝上,暗暗吐舌。
歐陽長林哪里需要她說好話?恐怕姜含章素日里沒少提攜他呢。
不過這些年,他也還是凌煙閣里一個小小太傅,實在是有些怪異。
眼見他所求不過是平淡度日罷了,不過這人究竟是真心平淡還是別有所求,熙寧一下子拿捏不準(zhǔn)。
索性她就裝傻,且由著他潛于淵,不過這不妨礙她想潛移默化的把他拉攏成為自己的政治資本。
“既然靜思園被燒毀,這些時日你便住在我這園子里。如今外面雖有武柏舟部署著,終不是那般讓人放心。”
熙寧順著話接道:“嗯,兒臣也正想著和母后做個伴呢。”
“胡嬤嬤午后便把東廂房收拾出來了,夜里你便先住那處,看看有什么缺的,明日再讓胡嬤嬤給你添置些。”
“嗯。”
曹林芝想了想,又補(bǔ)充了一句:“至于你說的學(xué)些保命的拳腳,學(xué)些也是好的,母后知道你是個最有度的孩子。”
前半句是準(zhǔn)了,后半句卻是有意無意的訓(xùn)誡。
熙寧心里一緊,不過這結(jié)果已經(jīng)相當(dāng)不錯,她原本以為還要再等些時候才有結(jié)果。
片刻后抬眼去看曹林芝,認(rèn)真的回道:“兒臣知道。”
曹林芝心中對林孤還持著保留意見,但情勢不由人,心里琢磨一圈,發(fā)現(xiàn)也只有這人最是合適。
尋思片刻后,曹林芝又緩緩開口道:“武柏舟這些日子恐怕會很忙,就讓林孤教你吧。總歸是圣上選的人,母后也稍微放心些。”
這算是正中熙寧下懷,不過她可不敢張揚(yáng),于是假意不情不愿地小聲道:“既是母后的意思,那便由林侍衛(wèi)教導(dǎo)吧。”轉(zhuǎn)而又挎著臉,“只希望這學(xué)武能簡單些。”
曹林芝不疑有他,只當(dāng)她是無心抱怨,便笑著安慰道:“學(xué)武哪里有輕松的呢?‘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更何況學(xué)武這種關(guān)系性命的事,行差踏錯便是粉身碎骨。”
說話間,目光忽然變得渙散,又喃喃自語了句:“文武皆是苦。”
熙寧聽的若有所思,下意識的回道:“母后說的極是。”
眼前好似又浮現(xiàn)出那日夢境,心中涌起惻然,又緩緩說了句:“如今不吃苦,晚些時候也是要吃苦的。”
其實夢中之事發(fā)展到魚死網(wǎng)破的境地,其中細(xì)節(jié),她是不知道的,只能靠猜。
她本就不是懦弱無剛的性子,可最后卻落到悲壯赴死的地步。
既沒有力挽狂瀾,也沒有垂死掙扎,就那般選擇了斷,還罔顧了他的性命。
她實在不知道要說自己什么好。
有人年長心也長,有人年長只是長了歲數(shù),熙寧心里哀嘆一聲,目光落到青蔥白皙、未染塵埃的指尖,不禁悲從中來。
若是放在從前,她還是那般吃喝玩樂,恣意享受,到時候哪怕有心,亦是無力,力挽狂瀾當(dāng)是難上加難。
如此想來,赴死的結(jié)局當(dāng)是她身為前朝公主做的最英明的決意,她當(dāng)然是死也不會受人□□。
好在如今改變了些,她去讀書,她去充盈自己,她去為未來謀劃。
她在這處云里霧里的想,那邊曹林芝對她能說出這番話,心里有些微的錯愕,轉(zhuǎn)而卻欣慰的笑道:“你既是有這樣的醒悟,母后也不擔(dān)心你了。”
從前總想把兒女護(hù)在羽翼下,可是現(xiàn)實教人做人。即便是身為天潢貴胄,有些也是護(hù)不住一輩子。
想著,她笑著拍了拍熙寧的肩頭,“阿姝,去收拾收拾吃飯吧,奔波一日當(dāng)是辛苦了。”
熙寧收回發(fā)愣的視線,笑道:“雖然辛苦,但是能幫上母后,兒臣覺得開心的很呢!”
“你既是喜歡,那明日武柏舟過來,你便在旁邊聽聽也好。”曹林芝柔聲又叮囑了句,“去吧,去看看屋里還缺些什么。”
熙寧笑著誒了聲,站起來欠過身,便轉(zhuǎn)身去往東廂房稍事梳洗。
路過廊下,見林孤還在那處站著。
廊下的宮燈已經(jīng)燃起,映襯著他的雙目如鷹,手搭在腰間劍柄上,戒備地環(huán)顧四下。
熙寧想了下,便徑自走了過去。
“公主可有事吩咐?”林孤如常問道。
熙寧望著他,彎了彎嘴角,低聲道:“不早了,林侍衛(wèi)也快些去用膳吧。明日還需勞煩林侍衛(wèi)教本宮些拳腳呢。”
說完熙寧沖他做了個俏皮的鬼臉。
林孤微愣后便笑著應(yīng)了句:“定當(dāng)不負(fù)皇后娘娘和公主的托付。”
熙寧眉眼彎起,微微頷首,轉(zhuǎn)身便往東廂房走去。
……
流寇夜襲之事發(fā)生后的幾日,承恩寺下的所有人,無論軍士、僧侶亦或?qū)m人皆是嚴(yán)陣以待,不敢松懈分毫。
身為此地諸事統(tǒng)領(lǐng)的武柏舟每日午后必定會來定思園匯報靈山附近的最新進(jìn)展。
左不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也無需額外部署,是以曹林芝若是得空,便帶著熙寧一道聽;若是沒空,便放任熙寧自己聽。
熙寧常常聽著,過后便自己記下些心得體會,夜里閑聊時拿去請教母后,亦或者午后讀書時拿去同歐陽太傅請教一二。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沒多日,熙寧也漸漸聽出些門道來。
平城府明面上花紅柳綠,繁花似錦,其下卻是暗流涌動,各方勢力在此角逐。
就拿此次流寇夜襲之事來說,看著似是靖難那會兒遺留下的禍端,可實際保不齊有哪些當(dāng)朝重臣、皇親國戚有意無意的被卷入其中。
畢竟這個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投機(jī)倒把之人。
大齊有祖訓(xùn)‘后宮不得干政’,不過曹林芝總是愿意給熙寧開小灶。
是以沒幾日,熙寧便對朝廷之中各方勢力有了初步了解,越是了解,越是憂心忡忡。
朝廷之中的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這意味著每一個決定都必須要在平衡過多方勢力后才能做出。
而皇室的婚事便是其中一個制衡之術(shù)。
當(dāng)熙寧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也就明白了她面前的路,實在是‘道阻且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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