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討厭鬼
回宮還沒安穩幾日,迎接熙寧的便是一個晴天大霹靂——武柏舟竟然去父皇處圣旨求娶她。
聽到消息的熙寧,這會兒正在九州池旁的水榭中納涼。
乍一聞此噩耗,驚的雙目睜的極大,一張嬌俏的小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空蕩蕩的腦海中萬籟俱寂,只余下一個瘋狂的念頭在里面游蕩著——武柏舟請旨賜婚,怕不是瘋了吧?
呆滯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視線四下掃了一圈后,見往來的親信都站的遠遠的,這才壓低聲音問道:“當真?”
嬌滴滴的聲線努力克制著平緩無波的狀態,但還是難免夾雜著一縷錯愕。
林孤目光平視著前方,神色漠然的微微點點頭。
胸口忽然有些發悶,熙寧不由自主的深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吐出去。
目光沮喪的垂下去看池塘里游來游去的錦鯉,難道他要打退堂鼓了嗎?
心間忽然浮起一縷不明的情緒來,伴著細微的疼,熙寧搖搖頭趕走自己的亂想。
兩人雖然相處不過月余,可是她認定林孤不是那樣輕易就放棄的人。
他既然可以這樣風輕云淡的說出這件事,那說明這件事有蹊蹺,又或者這事根本不足為慮。
沒多久,她蹙起的眉頭便舒展開,嘴角彎起弧度,心不在焉地抬眼看他,“你又騙我!覺得我好騙嗎?”
林孤搖搖頭,笑了,“總是要和你先說一聲,讓你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言外之意,這事是真的,熙寧咬著唇,滿腦子晃蕩著一句話——這都是什么事呢?
“公主當知道他是何意。”
她怎么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呢?熙寧錯愕的望著他的側臉,目光中帶著茫然,腦子里千絲萬縷,一下子實在摸不著頭緒。
她自以為自己對武柏舟的意思已經展露的太明白了,不喜歡,沒有丁點好感,甚至是厭惡。
武柏舟那樣聰明又驕傲的人,肯定是有自知之明的,當不會再來煩擾她才對。
可是這人反其道而行之,實在是讓人想不明白。
為什么呢?他究竟為何要這般做呢?難道要給她挖什么坑嗎?
霎那間,無數種思緒交織到一處,冥冥之中,這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他想要的東西遠比在她那處得到的羞辱更加重要。
熙寧深呼吸一下,僵硬著身子挪動了下,眉頭又緊擰在一處,后背有如爬上一條毒蛇,吐著信子緩慢的爬到她的耳畔不住的吐信子。
夏日炎炎里,她不禁打了個寒顫,立刻強硬的令自己鎮定下來。
那兩個字幾乎是壓在舌尖呼之欲出,熙寧咽了咽干澀的喉嚨,茫然的開口,聲音極輕又飄渺,好似在問他,也好似在自言自語。
“那個位置當真這么重要嗎?”
這話問住他了,林孤清亮的眸子里也跟著爬上絲絲縷縷的迷茫。
那個位置當真這么重要嗎?這也是他過去許多年問自己的話,可是直到今日他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的他從不會多想。
從不庸人自擾這個準則令他平安活到今日,過往的經歷教會他最多的就是,只要堅定著想要的就夠了。
他不貪心,想要的也不過是她一個。
許久他半蹲下身子,盡量平視著她,注視著她迷惑的雙眸,沉聲道:“我永遠會對你忠貞不渝。”
干燥的掌心捏住她的柔軟,又說了一句讓人安心的話,“圣上不會答應他。我會去求圣上指婚,圣上不會拒絕我。”
熙寧愣仲的盯著他,臉頰浮起紅暈來,不是天熱,而是心熱,腦子里想的卻是:他哪兒來的自信?
不過這話也提醒她了,圣上當是不愿意答應這門婚事。
除非現在是她糊涂,哭天喊地、尋死覓活非要嫁給武柏舟,否則圣上是決計不會考慮把她嫁進靖國公府。
無論是出于政治考慮,還是單就她的終身大事來說,父皇總歸是最心疼她的。
游離于外的魂歸了位,她沒問傻話,轉臉撐著下巴搭在欄桿上,“我的魚餌呢?”
林孤嘴角勾起,把放在一旁的魚餌遞到她的掌心里。
熙寧心不在焉的接過魚餌,有一下沒一下的往池中丟著,恢復冷靜的腦袋里開始飛快的盤算著應對法子。
……
午后從林孤處聽來的消息,夜里便從昌樂帝口中又聽了一遍。
彼時她正在鸞鳳宮隨母后練習點茶,點茶最講究沉心靜氣,心無旁騖,這點可太適合她發揮了。
是以甫一聽到消息,熙寧故意控制著手里的茶筅(xian,三聲)晃了下,茶碗里的湯幾乎要濺出碗去,端著一副驚慌失措。
接著她趕忙假裝收斂情緒,手心不在焉的又打了幾圈,確定情緒到了,趕忙眨巴眼睛,眼中蓄起的淚水啪嗒一聲滴落到茶碗中。
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爭相往下落,她扁扁嘴真的覺得很委屈,吸吸鼻子兀自放下茶筅,好似在調整思緒一般。
旋即熙寧猛然站起,動作太大以至于帶翻了坐著的紅木圓凳,嚇得鸞鳳宮里的宮人們霎那間跪了一地。
她徑自走到昌樂帝面前,稍一順褶裙,人已經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父皇、母后,兒臣不愿意嫁給武柏舟!”
熙寧說罷,額頭貼上冰涼的地板,雙肩顫抖著盡量把身子匍匐的更低,眼淚吧唧一聲已經落下。
澄亮的地板印著她此刻的狼狽,心里又涌起更多的委屈,她顫抖著嗓子哭泣著重復道:“兒臣不愿意嫁給武柏舟!”
昌樂帝本意也只是隨便幾句,卻沒想到熙寧反應這般強烈,的確是有些出人意料。
他轉臉看了眼兀自繼續專注于點茶的曹皇后,心里想:她倒是淡定的很。
于是轉頭假意嘆了聲道:“阿姝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嫁一個青梅竹馬不好嗎?”
好才怪呢!若是真的好,你又怎么會搬出來一個林孤呢?熙寧在腦子里飛快的嘀咕了一句,又默默的給父皇丟了個白眼。
重重壓低了上半身,帶著哭腔決絕道:“兒臣不愿意,若是非要讓女兒嫁過去,女兒寧愿去靈山,永世不下山。”
昌樂帝忽然哼笑出聲,潑了盆冷水,道:“你想去也得問呂德敢不敢收你。”
熙寧哽咽的閉了嘴,努力擠著眼淚,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還氣呢,一早便說過她不愿意早早嫁人,這下子又來逼婚算什么呢?還是那個她早就劃清界限的人,這能不讓人生氣嗎?
熙寧在心里飛快的嘀咕過,越是嘀咕越覺得心里委屈,鼻頭一酸,眼淚更是不受控制般的往下落。
一旁坐著的曹林芝久久沒開口,也絲毫沒有分出點眼神給跪在地上的熙寧,但是這番冷漠并不妨礙她嘴角彎起笑來。
她無奈的笑著搖搖頭,手下還是在穩穩當當的點著茶。
昌樂帝斜也了一眼一側旁若無人的皇后,沉吟片刻,老謀深算的哦了聲,“這倒是難辦了。”
他拍了下大腿,放松了身子往后仰靠著,長出一口氣,徐徐道:“今日是靖國公親自帶著兒子來朕面前求娶熙寧公主,靖國公一生進退有度未曾為自己求過什么,到老了卻要為兒子的婚事舍下一張老臉,也實在是讓朕為難。”
若不是夢里見武家造反,她也能信靖國公一生進退有度未曾為自己求過什么,現在嘛,她可是一點也不敢信。
越是把自己偽裝的干干凈凈,越有可能是包藏禍心。恐怕除了自己不信,她這個人精的父皇也是不信。
熙寧軟塌塌的仰起身子,聳著肩膀跪坐在小腿上,抽噎著大著膽子嘟噥了一句,“那父皇也不能拿女兒去還人情啊。”
一眨眼,雙眸中接連又滑落出一串淚珠,哭的更是梨花帶雨的慘烈,“女兒毋寧去死。”
昌樂帝嗤笑一聲:“說什么胡話,朕能讓寶貝女兒去送死嗎?”
熙寧嗚咽著不說話,接過春遞過來的手帕擦著眼角的淚,“那我不愿意嫁人,這才剛及笄,父皇、母后就盼著把女兒嫁出去嗎?”
昌樂帝嗯了聲示意她繼續說,而后老神在在的接過皇后遞來的茶湯,喝了口后長舒一口氣,笑道:“皇后點的茶總是最合朕意。”
曹林芝莞爾一笑,款款走到熙寧身邊,把人拉起來,帶著坐到榻邊,“把眼淚擦擦吧,你父皇逗你呢。”
熙寧故意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嘟著嘴甕聲甕氣道:“哪里有做父母的拿婚事逗弄人呢?”
昌樂帝忽然撫掌笑道:“朕知道你不愿意這門親事,是以一早就回絕掉了,那么多宗室女,總可以挑一個賜給他。”
已經回絕了呀?熙寧默默吁出一口氣,心口大石頭落了地。
許久昌樂帝又接了句,“朕可是要為女兒選個全天下最好的人,最合心意的駙馬。”
“是啊,總要給阿姝尋一個身世背景干凈的如意郎君。”曹林芝在一旁笑著補充了一句。
聽這言外之意,林孤仍是任重道遠呀,熙寧假裝聽不懂的伸手倚靠進曹林芝懷中,軟聲道:“兒臣本也不想那么早嫁人,還想再伴父皇、母后幾年呢。”
那處神色幽幽的昌樂帝訕訕的繼續喝著手里的茶湯,半晌才開口道:“皇后說的是,這駙馬的人選還是得再挑挑才是。”
說是這么說的,熙寧潛意識里還是感受到了父皇對林孤有種超出尋常的信任與偏愛,這實在是令人詫異。
疑惑再次浮上心頭,一個背景復雜的江湖人士被父皇相中,編入錦衣衛后直接賜到她身邊,這其中細想來的確是有許多疑點。
林孤會有什么背景呢?熙寧想著眉頭不禁蹙起,從父皇處是肯定得不到她想要的東西;而林孤處呢,他又是嘴巴極其嚴實的人,想從他口中探出底細實在是甚難。
不過熙寧不著急,其一是她有耐心等著林孤自己說,其二是她如今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武柏舟給她挖了這么惡心的坑,她怎么能不做點什么回報他呢?
靈光一閃,熙寧面上隨即浮起一絲愉悅的笑來,心想:惹到我,算是他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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