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小姐、小姐醒醒了!
在玉墨的呼喚下,許靜清從睡夢中清醒過來,這一覺沒有讓她恢復精神,反而醒過來后,因為夢中夢到的前世情景而感到頭暈腦脹。
看著自家小姐面色慘白地從床上坐起,就連往日水潤的粉唇也變得干裂起皮,玉墨急忙去倒了一杯溫水送到許靜清嘴邊,喂她喝下去,心里卻暗自可惜要是還在自家,行動方便,她怎么也不可能讓自家小姐喝白水?
白水哪有蜜水甘甜潤澤,蜂蜜難得,但老爺太太珍愛小姐,吩咐了老管家出去采買時,只要看見品相好的蜂蜜只管買來供小姐晨起時用一盞蜜水。
“這還是國公府呢,怎么這么小氣,府里連蜂蜜都沒有,我們還不如在家時日日都有得喝!睆某踹M府在門口的耽擱,再到小姐起床居然連口蜜水都沒得喝,玉墨就忍不住地開口抱怨。
上輩子這話沒人說過,許靜清記得自己在進入國公府連著三日沒有喝到蜜水后,王嬤嬤就不知道從哪里給自己找到了蜂蜜,之后自己雖然有了蜜水喝,但是在國公府仆從中也流傳出王嬤嬤言行粗鄙,而她也太過嬌貴的說法。
許靜清蹙起眉頭,顯然為了這段想起的回憶而感到難受,年少的她哪里會知道自己連用一些平日里用的蜜水,都會被人說成這樣,心里產生的委屈和不憑,讓自己對著霍家父子擺了好些時候的臉色,又憋著一口氣不愿意對著霍家父子直言。
直等到這流言傳到國公府里人盡皆知后,從軍營回到家中大哥察覺出不對勁,這才發作了不少人,平息了一切。
可男人到底是不了解后宅的,許靜清越回憶心中的滋味越是酸楚。
男人可以科舉可以從軍,再差一點的男人都可以去從商,來換取功名利祿,而女人呢一輩子什么也得不到,她們眼睛里就只能盯著后院的這片小天地,腦子里的智謀,行動上的手腕,全部都只能在這處施展。
男人又怎么會知道后院的斗爭有時候并不遜于朝堂政斗,全是用無形的刀劍磋磨盡人的骨血。
從大哥為自己撐腰那天起,江媽媽看自己的眼神就和看外面狐媚子沒有什么差別了,國公府積年管事媽媽的冷臉,雖然不至于馬上讓仆從們使壞,但處處慢待的做事,也夠讓當年的弱女小兒害怕,也讓王嬤嬤找不到人手后,只能自己一味地做活,熬得自己憔悴不堪。
許家并沒有重男輕女,同等地疼愛著她和弟弟。可許靜清自從經歷上輩子的艱辛后,卻開始恨起自己的女兒身,但凡她是個男人,就可以從深宅大院里走出去,憑借著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番事業,無論最后混得好壞,也勝過困在后院里漸漸枯朽!
玉墨忽然看見自己小姐的面容變得猙獰,被嚇得差點甩掉手里的水杯,她顫抖著開口喚道:“小姐?”
美得如同神仙天女般的小姐突然變得面若惡鬼,這劇烈的反差看得玉墨心驚肉跳。
隨后小姐若無其事地平靜下來,還沖著自己微笑的行為更是讓玉墨屏住呼吸低下了頭,自從老爺夫人接連去世后,小姐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想到兩個月前小姐搬弄出來懲罰人的手段。
玉墨打了個寒顫,生生覺得剛才自己不應該在小姐面前多嘴,沒有蜂蜜這事她應該私底下去和王嬤嬤說,她在小姐面前嚼什么舌根!
“不就一口蜜水罷了,我又不是離不得它!
許靜清笑著說完這話后,伸手輕輕拍了拍玉墨拿著杯子的手背,“我知道你是覺得我委屈了,在為我抱不平,你家小姐我又哪會為了這幾句話怪罪你。”
“瞧瞧你臉色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罵了你呢!”
“小姐~”玉墨不好意思道。
“也就是我脾氣好,待會兒梳妝,我賞我貼心大丫鬟一根銀簪子你看怎么樣?”
“小姐你盡開奴婢的玩笑!”
嬉笑幾句后,玉墨就忘記小姐剛才的不對勁,盡心服侍起許靜清梳洗起床,而在許靜清換好衣服后,外間睡覺的陽哥兒也被冷泉抱進了里間。
“姐姐~姐姐困!”隨著家里大人奔波了有一段時日的陽哥兒,今日的午覺睡得格外香甜,還因為身下的床鋪不再晃動,就連口水都睡流了一枕頭,現在被丫鬟從睡夢里強行喚醒,都還在打瞌睡,胖胖的小臉紅得像個飽滿的大桃子。
許靜清看見幼弟這張臉就笑開了,“你們都看看,這是誰家樹上的桃兒成了精?”
這時還沒有從睡意中掙扎出來的許靜明,迷茫地回姐姐的話道:“桃?姐姐,陽哥兒想吃家里的脆桃了。”
說完話后,他朝著許靜清伸出手,想讓姐姐抱抱自己,他也好繼續窩在姐姐懷里困會兒。
許靜清見弟弟這模樣,那會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立刻嗔道:“陽哥兒現在就是個口水娃娃,姐姐才不抱你!”
“冷泉,你快帶陽哥兒去把臉洗了,衣服也趕緊去換身干凈的,要不然啊等到待會兒吃飯時,可別讓姨夫和哥哥們把他當大桃子給啃了哈哈哈哈~”
外間這時卻傳來了兩個女人的笑聲,其中爽朗的笑聲是王嬤嬤發出的,她的聲音洪亮,笑起來的動靜跟瀑布傾瀉似的,另一個笑聲發出者是江媽媽。
許靜清目露三分疑惑一分警惕,她側臉下巴向外一揚,示意玉墨放下手中的活計,去帶王嬤嬤和江媽媽進來。
她為什么會來自己這里?
前世看自己不順眼的人,突然之間親近自己的行為,讓許靜清手臂上都竄起一片的雞皮疙瘩。
王嬤嬤第一個走進里間的臥室,見沒人給小姐梳頭后,她立刻走到許靜清身邊,邊詢問她要梳什么發式邊動作麻利地給她梳頭。
老婦看著少女的眼睛里是滿滿的疼愛,而少女看著老婦的眼中也盈滿了依賴的情緒,這主仆之間的親近,瞧得江媽媽眼里一熱,回憶起了國公夫人還在世的時候,那時候國公夫人看著她的眼神里也全是光。
王姓嬤嬤這個老姐妹的運道也真是好,做奴婢的一生能接連遇到好主子的心疼,老了老了一輩子也是值得的。
江媽媽這副表情,差點讓用眼睛余光觀察著她的許靜清從椅子上跳起來,幸好上輩子嫁人后,自己就裝模作樣了好幾年,要不然她真是會忍不住問她沒事吧?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不適,許靜清才語氣溫柔的開口:“我想著以后要時常相處,江媽媽就算不著什么外人,我就讓您進來了,我這披頭散發的樣子讓您見笑了!
“這是哪里的話,小姐做什么都是應該的,做奴婢的怎么敢讓小姐牽就。”
話是這么說,但是許靜清話里的親近之意讓江媽媽很受用,只覺得書香門第家的小姐是那么的溫和守禮,國公府里有了這樣的小姐少爺入住,府里都多了幾分書香!
江媽媽看見許靜清白玉無瑕的側臉,也有意和她親近,試探地問道:“如若小姐看得起,不然讓奴婢為小姐梳個河洛里貴女們常用的發式?”
。。。又來了這莫名其妙的親近行為。
許靜清才不想讓江媽媽碰自己的頭發,但這話又不能直接說,便開始眼也不眨地編瞎話道:“我這才剛住進府里,怎么敢勞動媽媽您親自伺候,不如這樣吧,讓江媽媽您幫我選支花戴吧,媽媽的眼光定是不錯的!
江媽媽話說出口后,也覺得自己失言。話里話外還有點搶王嬤嬤活干的意思,剛才王嬤嬤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好在表小姐性子不錯,替她圓了過去,說出的話也讓人心里熨帖,她忙不失的點頭應好。
得到江媽媽點頭后,許靜清才讓玉墨去找放置花草的匣子。
“我都把紅木箱子都放在臥房的側間里了,小姐讓玉墨去那兒找!蓖鯆邒咝÷曁嵝训。
“好,嬤嬤辦事就是利索,靜姐兒身邊一刻都離不得嬤嬤!本退阒劳鯆邒卟粫驗榻瓔寢尩臒o心之語難過,許靜清也愿意多此一舉地哄哄她,遂拿出了自己的乳名來向她撒嬌。
“這話說得!”
“嬤嬤怎么會離開小姐的身邊,就是小姐嫁人了,嬤嬤也要跟著去,有嬤嬤在誰也別想欺負了你!”被許靜清這么一哄,王嬤嬤本來表情變得有些僵硬的臉,又立刻恢復眉開眼笑的神色,誰家姑娘能有她家小姐這么好看又貼心。
主仆二人的親密私語,惹得江媽媽心里實在羨慕,偌大一個國公府主子全是爺們,自家女兒又總是一副沒長大的模樣,江媽媽就是想說個貼心話,也沒對象能夠說出。
江媽媽這次的心理,是真的開始羨慕起王嬤嬤,她和表小姐親親熱熱地相處,比自己和自己女兒相處起來都要溫情,實在是好福氣!
暗地里江媽媽對自己做下的決定更加堅持。
玉墨捧著匣子走了出來,站在江媽媽跟前,等著她為小姐挑選待會兒要戴的花兒草兒。
雞翅木的匣子里鋪著綠色的綢布,上邊用緞帶固定著些首飾,江媽媽打眼一瞧,就知道這是南邊手藝人才能做出精細玩意。
里面一次放著十幾只精美的通草花、絨花、甚至最后面放著幾枝南洋的緞帶花,一匣子的花草首飾都是精巧秀氣受小姑娘喜歡的樣式。
后面擺著的南洋緞帶花,江媽媽之所以能認得出來,那是因為她自己就被女兒磨著哭著給她買了兩只,可惜那猴兒戴著沒兩天又看上其他的玩意求著她買。
按江媽媽這種老人的想法,首飾還是選金玉的好,若是嫌棄金玉的首飾樣子老氣,那么換成銀的戴也不錯。什么花兒草兒的首飾,這哪是她們這樣的人家能夠玩得起的,太過金貴,日常里太陽天怕曬壞雨天怕發霉,還受不得汗漬油浸,若是平日里少戴,這東西也會沒放多久就沾灰變色,全部廢了需要買新的。
也只有像是表小姐這樣的大家小姐,才能時不時淘換來新的使用。
江媽媽心里滑過這樣的念頭,手上的動作卻不停,隔著手帕用手取出兩只鈴蘭樣式的通草花,遞給玉墨后說道:“奴婢看著這兩只花兒好,小姐看看喜不喜歡?”
這讓江媽媽挑花的舉動只是為了打發她,許靜清哪里會做什么評價只笑著說了好后,讓王嬤嬤給她簪在發髻上,頓了頓許靜清想讓自己在外人眼中看起來更小一些,隨即讓玉墨去把另一盒子裝著花鳥魚蟲的絨花匣子拿來。
這次玉墨拿來后的匣子,打開之后卻讓江媽媽開了眼界,沒想到南邊手藝人的技藝可以這么厲害,里面放著的動物絨花,大的有女人拇指大小,小的卻只有豌豆大小,動物的五官姿態卻做得俱全且靈動。
因為頭上戴著的是鈴蘭的通草花,許靜清選了一只淡青色的小青,蛙,讓它躲在鈴蘭的葉子下,對外只露出小青,蛙的腦袋,看著十分的逗趣。
做完這孩子氣的臨時要求,許靜清瞧著江媽媽看她的眼神又柔和不少,能騙一個算一個,到時候等人放松警惕后她就好出手收拾了!
許靜清收拾好自己之后,問道:“瞧我還是年紀小腦子又笨,把媽媽您忘在這干坐這么久,也不知道您來我這是有什么事要說?”
江媽媽等的就是這話,立刻開口說道:“奴婢瞧著姑娘到府里來帶的丫鬟少,奴婢就帶了些人來給姑娘使喚,但又想到姑娘的大丫鬟人數也不足,現去調,教人也來不及。”
“奴婢的女兒倒是年紀比小姐大上兩歲,人懂事伶俐還活潑愛笑,姑娘若是不嫌棄,奴婢現在就領她進來給你磕頭,日后跟在小姐身邊給小姐逗個悶子,她便是有了天大的福氣!”
原來是為了這?
上輩子江媽媽是不讓自己的女兒靠近她的,偏偏那丫頭可喜歡往自己面前湊。
重活一世后的許靜清,帶著二十六年積累下的閱歷再來看所有事情時,哪里不知道曾經自己受的苦里,那丫頭出的力可不小,就因為她那可笑的嫉妒心!
仇視的人都送到自己眼前了,許靜清覺得自己不‘好好招待’一下,都對不起老天爺這份安排。
呵,再說了人都在外面等著了,她再讓江媽媽把人領回去,不就下了江媽媽的臉面嗎?
比起主動下人臉面,許靜清更喜歡等人把臉送到自己跟前,她再揮手打爛!
“江媽媽的女兒,必定是規矩的,我就受用了江媽媽的好意啦!闭Z氣間的親近又增添了兩分,許靜清臉上的笑容綻放如花,眼中盈盈一抹水意,搖曳著旁人的心神。
江媽媽也笑著說:“多謝表小姐了,她要能跟在你身邊學到那么一星半點的氣韻,她下半輩子的路就好走多了,奴婢這就領她進來。”
許靜清眼中泛著溫柔似水的笑意,心里卻在冷漠的想,你自己的女兒養歪了卻讓我來教?沒親沒故的憑什么?
這種徹底壞了心腸的東西,您這副慈母心注定是要逐水飄零的。
許靜清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手指尖留有半寸長的指甲,潔白整齊,彎月牙一般的弧度,瞧著賞心悅目,上輩子用這雙美麗的手盤弄過多少陰謀,她自己都數不清了。
區區一個貪慕虛榮被自己嫉妒心操控的小姑娘,她隨隨便便就能把她玩死。
至于玩多久,才能把她玩死呢?許靜清含蓄地低頭笑了笑,就看她那天心情好吧。
心情好了再賞她一個痛快~
她本身就是個美人胚子,還沒有長開就已經顯露出未來姣麗無雙的風姿,這樣低頭含笑的模樣,更是讓一直照顧她的王嬤嬤看了都覺得心顫。
這樣的容色,來了國公府投親也好,在國公府雖是會受些委屈,但要是落在外面,王嬤嬤是真的擔心一家子的老幼護不住小姐。
此刻的王嬤嬤和上輩子的自己一樣,在心里做下了在小少爺長成以前,無論在國公府受了什么委屈,也要等到小少爺長成后身上有了功名,才能帶著小姐離開國公府。
這美人沒有了權勢庇佑,就跟花兒離了枝落在地上,遲早要被塵土污濁壞了的。
沒有等待多久,許靜清就見到在上輩子貫穿自己整個閨閣時期的‘朋友’,她的存在是許靜清記憶里一抹不能揮散的陰云,只要想到她,許靜清的就覺得情緒烏壓壓地上涌,悶得人發慌。
“春曉快給表小姐磕頭!
不等許靜清說話,江媽媽就率先讓自己的女兒江春曉給許靜清磕頭。
這是因為江媽媽自己經歷過,也就知道大家小姐身邊的大丫鬟都是從小精心調,教后又細細挑選出來的人,不說個頂個的都是聰明伶俐,但每一個都是知道分寸的妙人,她自己的女兒自己明白。
是表小姐給自己臉面,才收用了春曉,春曉得自己懂事些去掙位置,當過大家閨秀身邊的心腹大丫鬟,等到了年紀也比一般丫鬟好說親事,這是江媽媽給女兒做出的最好打算。
江春曉長著一張鵝蛋臉,杏眼翹鼻櫻桃唇,看著既討喜又明麗,可惜她現在臉上吃驚的表情毀掉了這副美麗,她不可置信地瞪著大眼看著自己的母親。
“娘?!”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母親,居然會讓她對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美麗少女下跪,江春曉嫉妒地想這表小姐長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不過是從南邊逃難來國公府的破落戶!
想她母親管理國公府多年,憑什么讓她給一個窮親戚下跪!?
許靜清對于江春曉對自己的無禮并不在意,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過,或者說她還覺著好笑,沒想到江春曉這么厲害,只一個下跪她就受不了了?
唉,那她以后手得下輕點,不然一個不小心,她不就沒得玩啦~
江媽媽卻沒有許靜清的好心情,她只覺得這女兒讓她在表小姐面前丟進了臉,虧她之前在表小姐面前夸女兒,現在她只覺得臉上臊得緊。
她歉意地看向許靜清,兩人四目相對,勉強算是兩心想通地,在心里同時都冒出一個念頭。
春曉今天是不得不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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