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望星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她攏起衣裙慢慢推門而出，先是回了自己的房間，發現床榻上的被褥已經煥然一新，昨夜荒唐的凌亂也被收拾得整齊干凈，她無聲感嘆，接著又去了書房，那里也已收拾妥當，巨大的木窗整齊劃一地大開，呼吸之間她竟再次聞見了臘梅的花香。

        她疑惑地走到窗邊往外探看，在落日的余暉中，她看到了樓下庭院中的一片豐茂的梅林。

        是……從前種下臘梅苗子的那塊空地。

        蘇望星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揉揉眼之后她又去看，梅林不動，香氣更甚。

        她匆忙下樓來到院中的梅林面前，整個人呆在那里。

        云中月原本在魚塘邊喝茶釣魚，見蘇望星匆匆跑過去，他起身慢慢踱步到她身邊，與她一同凝望眼前的這片繁茂淡雅的梅林。

        蘇望星傻傻地問：“它們可以長得這么快嗎？”

        云中月笑而不語。

        她轉頭去看他，肯定地說：“是你。”

        “使了點小術法罷了。”云中月淡笑著看向那些團團簇簇的黃色花朵，“若要等到它們自然長成，恐怕還得等許多年。”

        “其實我也沒有急著要看到它們看花……”蘇望星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抬頭去問他，“在鏡湖的那段日子，我有時候會在夜里聞到很淡很淡的梅香，當時我一直以為是我的錯覺，現在看來……難道那個時候你每日夜里都要回來培育它們？”

        云中月溫和地說：“倒也不用每日都來，但幼苗脆弱，確是需要精心呵護。”

        “……”蘇望星凝望著他滿是笑意的容顏，只覺眼中酸澀，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一張臉埋在他的懷里，聲音悶悶的：“謝謝你。”

        云中月輕柔地撫摸她的發頂，柔聲問：“你喜歡嗎？”

        聽他這樣問，蘇望星仰頭對他露出一個開心的笑：“當然喜歡！”說完，她突然松開他，跑進梅林里面張開雙臂，朝云中月喊：“我喜歡得不得了！”

        云中月站在外面，淡笑著看她在里面轉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如同一個天真無邪、不知人間疾苦的孩子。

        她是快樂的罷？她這樣快樂，就不舍得離開他了罷……

        云中月唇邊的笑意漸漸淡去。

        可她有朝一日還是選擇回去該怎么辦？若他可以進入她的靈府抹去那些記憶就好了，這樣她便只記得他，只依賴他，這樣……她便會永遠呆在他的身邊。

        “啪”的一聲，有什么冰冷綿軟的東西砸在了他的臉上，將他的思緒從隱晦的偏執中迅速拉回，他閉著眼睛抹開臉上的雪，喘了口氣。

        “阿月你在想什么呢？我喊了你好多遍都沒回神！”蘇望星蹲在那里，一邊做雪球一邊嚷嚷，“那個表情，不會是在想什么招數陰我吧？”

        “……”

        云中月攥拳抵唇，掩飾性地咳了咳，結果沒躲過蘇望星又一個雪球攻擊，這次砸在了他的脖子上，綿綿細雪落進他的衣領里，沿著滑下去，濕了他的肩頸與鎖骨。

        蘇望星看不見，還在得意地哼哼：“看來我沒說錯。”

        云中月忍無可忍，也學著她搓雪球朝她砸去，蘇望星中了招，不可置信地瞪著他：“你敢扔我？！”

        “有何不敢？”云中月挑挑眉，順勢又往她身上砸了幾個巨大的雪球，蘇望星尖叫著來回閃避，可在干架這方面她實屬沒有他那樣的天賦，不論怎么都躲不開，他一個接一個的雪球砸在她的臉上，徹底激怒了蘇望星。

        她一改之前的遠程攻擊，不畏那邊兇猛的攻勢，直直往他那邊沖過去——一把將他撲倒在地！

        云中月當然由著她鬧，佯裝被她牢牢實實地壓在身下，笑看她要如何報復自己。

        可是蘇望星并沒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樣暴怒，反而眸色深沉地直直盯著他，秀麗的一張小臉慢慢向他湊近。

        原來她在看著他的嘴唇。

        云中月下意識抬手去撫摸她的臉龐，結果被她學著抵在了兩側，他有些失笑。

        蘇望星繼續垂首，眼看二人的唇只有分毫之遙，蘇望星突然吐息說：

        “閉眼。”

        聽到她的命令，云中月無奈又開心地闔上雙眸，等待那雙唇的眷顧。

        然而他等來的不是蘇望星的獻吻，而是——鋪天蓋地的雪吻。

        蘇望星瘋狂薅雪蓋住他的臉，恨不能把他整個人都用雪埋了！

        好家伙敢砸我？！砸了我還敢想著親我？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待到她累了，云中月的臉已經被她埋進了三尺雪地里，而她跨坐在他的胸膛上不停地喘氣，等到平緩了呼吸，才慢慢從他身上挪開。

        但她還沒來得及完全離開他的身體，她的手腕突然被他死死抓住——下一秒，她整個人被他懟到雪地里，剛才她埋在他臉上的積雪此刻全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緊緊閉著眼害怕雪塵掉進眼里，就在這須臾之間，她感到下巴被人鉗住往上抬起，她吃痛得剛想罵他，結果話還沒說出口便被人給堵在了嘴里。

        她驚詫地睜開眼，看到眼前人的臉上仍覆了一層薄雪，長睫上的冰雪隨著他的動作簌簌落在了她的臉上，然后被她臉上的熱度融成水滴，像眼淚一樣滑落下去……落進二人緊貼的雙唇里，和著他渡給她的汩汩雪水，最終流進她的喉嚨里。

        蘇望星劇烈咳嗽起來，云中月才終于放開她，等她咳得差不多，沒讓她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就著她唇邊的津液，他再次傾首吻住了她。

        她被他吻得失了神智，從最開始的瘋狂掙扎，變成最后的麻木沉溺。

        等到云中月舍得放開她，她終于有了一口氣說話：

        “我好冷……”

        云中月這才如夢初醒，迅速抱起她瞬移回了屋內，他給她換了濕透的衣物，趁她在爐子邊烤火時又去燒了一桶沐浴用的熱水。

        蘇望星沒了力氣，連話都懶得說，任他倒騰自己。

        但她沒想到他也褪去衣裳跨進了浴桶，在溫暖的水中將她緊緊環繞。

        “不……我還痛著……”她有點害怕。

        云中月失笑道：“放心，你沒好之前我不會碰你。”

        蘇望星無語，制止他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咬牙質問：“這還不算碰？”

        “這不算。”他宛如一個無賴。

        “你這個——啊！”她剛想罵他，結果身下陡然傳來的異物感讓她失聲尖叫起來，她快要哭了，聲音顫抖地說，“你別碰那里！”

        云中月卻擰眉說：“你沒好好涂藥？”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適應那種飽脹的不適感，“我涂了！不可能好得那么快好不好！”

        “那藥的功效我知道。”云中月以另一只手拍了拍她，肯定地說，“你說謊。”

        蘇望星被他拍得狠狠一縮，“云中月！我沒看出來你是這么臭流氓！”

        說完她就后悔了，因為他又接著拍了好幾下，蘇望星連連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您老手下留情好不好！”

        結果你猜云中月說什么？

        “我不老。”

        “……”蘇望星無情地回懟，“你這可以當我老祖宗的年紀，還不老？”她冷哼一聲，嘀嘀咕咕說，“二百八十歲的祖宗牛吃我這二十來歲的嫩草，你也好意思用這么下流的手段……”

        然后她毫無意外地又被制裁了。

        蘇望星已經適應了他的手法，羞恥感如潮水退去，氤氳的水汽令她有些繚亂，不知不覺緊緊貼上了他，吐息如蘭，在他耳畔嘆道：“魔尊對這種事情這么嫻熟……難道以前對誰用過，熟能生巧？”

        本是一句無心的玩笑話，但云中月的反應很大，他突然捏住蘇望星的肩膀把她推離自己，一雙紅瞳沉沉地盯著她。

        蘇望星陡然回神，連忙解釋：“我只是開個玩笑……”說著，她咬著下唇微微垂頭，不愿再去看他。

        云中月哭笑不得，抬手端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

        “你還是不信我嗎？”他極輕地嘆了口氣，沉聲對她說，“你是我唯一愛的人，是唯一擁有我的人。”他幾乎是一字一句說出來的，仿佛對神明發誓一般的誠摯懇切，柔和的目光里隱現一種脆弱，就好像只要她露出一絲一毫的懷疑都會令他心碎。

        蘇望星的眸光動了動，她伸出雙手去捧住他的臉頰，認真地說：“我相信你。”她以指腹輕輕摩挲他的鬢邊，低聲哄他：“對不起……我不會再說那種傻話了……”

        云中月閉眼，以寬大的手掌覆住她的手背，側臉啄吻她的手腕。

        “那個女人，的確是我的未婚妻。”

        他突如其來的話把蘇望星整懵了。

        似乎是回憶起令他不適的景象，他蹙起眉頭，直到抬眸看向蘇望星時才微微松眉，他依然抓著她的手不放，繼續說：“她叫光羽，曾經是我的未婚妻，但后來她背叛了我，利用我父母對她的信任打開了天闕結界、殺害了我的父親，害得云中氏族被仙宗滅門。

        “后來我修煉紅蓮業火陷入混沌時，亦是她再次集結四大仙宗圍攻魔淵。”

        蘇望星睜大了眼，許久，她才說：“那你……愛過她嗎？”

        云中月放下她的手，認真地對她說:“我不愿對你有所隱瞞。”他頓了頓，神色頹喪下來，“我可以告訴你，如若沒有后來的種種，我定然會愛上她，但這世上沒有如若。”說完，他猶豫地看向她，“如若我沒有遇見你，我也不會愛上你。”

        “但這世上沒有如若……”蘇望星替他說了出來。

        “所以我愛上了你。”他露出了一個暢然又苦澀的笑，“所以，我把一切都獻給了你，所有的親吻、歡愛……只有你。”他直直看著她的眼睛，似乎要望進她的內心深處，薄唇輕啟：

        “唯獨你。”

        蘇望星愣怔地看著他，明明方才的情話和告白他說得那么直白明朗，此刻的目光卻變得閃閃躲躲，面頰與耳根的薄紅也不知是被這騰騰熱氣給染的還是怎么……

        蘇望星“撲哧”笑了起來：“大傻瓜。”

        云中月還沒反應過來便感到人撲了上來，他抿唇無聲地笑起來，以結實的手臂將她整個人攬在自己懷中，癡迷地輕吻她的頭側的濕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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