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心傷
蘇望星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顆微乎其微的塵埃,在世間沒有盡頭地飄蕩,春夏秋冬在她的身上留下殘存的溫度,風(fēng)花雪月給予她自然中悸動的溫存。
忘記煩惱,沒有疼痛。歲月柔長,心如止水。
這明明是她最夢寐以求的生活,可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少了什么……
這顆小小的塵埃突然有了思想,她在疑惑在探尋,自己究竟缺失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心跳嗎?呼吸嗎?不不不,那一定是比這些還要重要的存在。
她無比堅(jiān)信。
可是,一顆沒有生命的塵土怎么會有這些東西呢?在她突然恍然大悟的那一刻,塵埃落地,她的意識在混沌之中清醒過來。
蘇望星用手撐著自己直起上身,可是掌心傳來的刺痛讓她倒吸一口氣,她匆匆抬起手心一看,軟肉上出現(xiàn)了幾道劃痕,她茫然地看向身下,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遍地布滿了鋒利的碎片,看起來像是一面巨大的鏡子摔了個稀碎。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想要遠(yuǎn)離地上的碎片,可她環(huán)視一圈,又發(fā)現(xiàn)此刻的自己就站在這滿地碎片的中心。
“什么啊……”她低聲嘟囔,“這是什么鬼地方?”
她踮起腳尖想要找個落腳點(diǎn)踏出這里,可是選來選去就是沒能找到一處落腳的地方,她只能收回腳,并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她抬眼又開始打量這個空間,暗淡無光、幽閉壓抑,四周蔓延到黑暗里也看不到邊際,她無法估計(jì)這里到底有多大。
正當(dāng)她要收回目光的時(shí)候,余光里突然瞥到了一個人影在模糊的邊緣一閃而過,她匆匆開口喊:“喂!”
她環(huán)顧四周,又問:“有人嗎?”
無人應(yīng)答,蘇望星抓著頭發(fā)無望地大喊:“有人能告訴我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嗎?”
“這里是你的內(nèi)心!
背后陡然響起的聲音把蘇望星嚇了一大跳,她轉(zhuǎn)身去看,只見碎片之外佇立了一個紅衣女子,她凌亂的頭發(fā)披散,看不清面容。
蘇望星疑惑地問:“我的內(nèi)心?”她又打量了一遍這個幽暗的空間,實(shí)在不相信這樣一個憋悶的地方會是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怎么可能……”
那個女子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你說這是我的內(nèi)心,”蘇望星叉腰質(zhì)問道,“那你又是誰?”剛說完,她突然愣住了。
披散的黑發(fā),暗紅的嫁衣……這個女子不止一次在她的夢中出現(xiàn)過,可她從未知曉過她究竟是誰。
“你……到底是誰?”
可是那個女子還是沒有回答,只是提了提手指,遍地碎片順從她的動作懸浮起來,層層疊疊地把蘇望星圍繞,以她為中心一圈接著一圈地緩慢旋轉(zhuǎn),破碎的鏡片上倒映出無數(shù)個她。
蘇望星左看右看,每一塊碎片都映出了她此刻的慌亂,心跳得厲害,她只能捂住眼憤怒地大喊:“你到底要做什么?!快放我出去!”
“對不起……”
一個熟悉至極的聲音遙遙傳入蘇望星的耳中,她愣了愣,松開手去找尋聲音的來源,也是這時(shí)她才發(fā)現(xiàn)四周懸浮的碎片里不再是她的倒影,而是浮現(xiàn)了各種各樣的畫面。
媽媽、奶奶、爸爸、爺爺、家家……還有吳溯,以及她曾經(jīng)遇見的所有人……這些熟悉的場景和熟悉的人幾乎繪就了她所有的記憶。
但她又不太確定這到底是不是自己全部的記憶,因?yàn)樗谀承┧槠锟吹搅艘恍┧龔臎]見過的面孔,粗俗的男人、刻薄的女人、哭泣的孩子、漫天的火焰……
不,這些怎么可能是她的記憶?
蘇望星沒勇氣再看下去,而是轉(zhuǎn)身去繼續(xù)尋找剛才的聲音,最終,她在其中一塊碎片里找到了。
那是她穿越之前最后的記憶……她在沙發(fā)里困得不行,迷迷糊糊感到媽媽坐在了身邊,媽媽用手撫了撫她的臉頰,那種溫暖的感覺深深地嵌刻在她的記憶中,令她永生難忘。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媽媽突然落了眼淚,微涼的淚水砸在她的額頭,滑進(jìn)了她的發(fā)絲里,媽媽蹙緊了眉頭,神色哀痛地輕聲呢喃了什么。
明明從前她怎么都記不起媽媽到底說了什么,可是在這一刻,媽媽的聲音變得無比清晰:
“對不起……
“望星……媽對不起你……”
蘇望星愣住了。
為什么?為什么要道歉?為什么要和我說對不起?
可是媽媽并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起身給站在身后的爸爸讓出了位置,爸爸凝視了她一會兒,轉(zhuǎn)頭問媽媽:“藥用完了吧?”
媽媽捂著嘴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么大的劑量,在路上她肯定醒不過來!卑职终f完嘆了口氣,然后彎腰去橫抱起陷入深眠的女兒,一步一步往門外走了出去。
而媽媽自始至終都撲在沙發(fā)邊默默流淚,并沒有跟上爸爸的腳步。
為什么?
站在碎片之外的蘇望星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爸爸要帶她去哪里?
什么藥?什么劑量?什么路上?
蘇望星捂住喉嚨劇烈喘息,她茫然地后退幾步,另一只手匆忙想要扶住什么東西讓自己穩(wěn)住身形,可是無數(shù)碎片把她環(huán)繞,她被困在中心根本就出不去。
她艱難地說:“出去……放我出去……”
可是碎片絲毫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反而圍繞她旋轉(zhuǎn)得越來越快,里面繚亂的畫面令蘇望星感到眩暈,她緊閉雙眼跌坐在地上,攥著拳頭發(fā)出了崩潰的尖叫。
漸漸的,眼前的晦暗仿佛被誰抹去,淺淡的光亮透過薄薄的眼皮喚回了蘇望星的一絲神智。
再睜眼時(shí),周遭的碎片已經(jīng)消失不見,此刻她所處的不再是剛才那個幽閉的空間,而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掉漆的綠色老鐵門,破舊暗沉的老家具,四周被灰暗斑駁的墻壁禁錮,只要樓上的孩子蹦跳就會震下簌簌的墻灰,而樓下則是無休無止的吵鬧聲。
老舊的時(shí)鐘掛在生銹的門框之上,時(shí)針指在七點(diǎn)過五分,“咔噠”一聲,電視機(jī)傳來打開的聲音,蘇望星側(cè)頭看過去,里面正是新聞的開幕。
她突然感到喉嚨澀痛,猶豫一瞬,她鼓起勇氣看向旁邊……眼前的畫面果然讓她的呼吸滯住。
小方桌的一邊抵在唯一沒有落墻灰的地方,剩下三面坐了三個人,老人與男人對坐,盤發(fā)的女人則背對著,只留了個背影給她。
“媽媽……爸爸……爺爺……?”
那是她的至親。
而這里,是她的家……她日思夜想的家。
蘇望星呆怔地看著他們,連開心都來不及,下意識抬腳小跑過去,嘴邊的笑容剛要綻開,卻在目光觸及墻邊的剎那,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靠墻的那邊桌子,放了個黑白相框,照片上的老婦人笑容和藹,目光慈柔地凝視著她。
蘇望星仿佛被定格在了那里,腦袋一片空白。
飯桌上安靜得可怕,整個屋子里唯一的聲音就是電視里主播鏗鏘有力的聲音:
“再來關(guān)注前日在j省彭林市盛縣馬蹄山突發(fā)的森林大火,據(jù)統(tǒng)計(jì),目前大火已致189人死亡,28人失蹤……
“大火面積預(yù)計(jì)超20平方公里,消防人員仍在全力撲救,起火原因不明。
“有網(wǎng)絡(luò)轉(zhuǎn)載的視頻和圖片顯示大火為藍(lán)色,我臺記者第一時(shí)間聯(lián)系到盛縣相關(guān)負(fù)責(zé)人,據(jù)悉,馬蹄山中有豐富的磷礦資源,導(dǎo)致火焰呈現(xiàn)藍(lán)色,并非網(wǎng)傳的‘鬼火’,請群眾在網(wǎng)絡(luò)科學(xué)理性發(fā)言,不信謠不傳謠。
“接下來是國際快報(bào)……”
那個電視太老久了,沒播一會兒,里面的聲音就像是竄了電一樣,變得十分怪異最后連畫面都變成了雪花屏幕。
爺爺抬眼看了看,花白的眉毛不耐煩地?cái)Q起來,把手里的碗往桌上猛地一放,發(fā)出的響動在安靜的屋子里顯得格外清晰。
“爸,小聲點(diǎn)兒!卑职挚聪蚺P室的門,提醒道,“家家還在睡覺!比缓笏媚_在桌下踹了踹媽媽,“還不快去看看電視怎么回事!”
媽媽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放下碗站起來,她的頭發(fā)并沒有很長,稍稍一動,碎發(fā)就會從發(fā)卡里落下來。
她轉(zhuǎn)身往蘇望星這邊走來。
“媽……”蘇望星還沒說完,女人生生將她穿過,根本沒有看到她,甚至是,感覺到她。
蘇望星不相信,跟在她旁邊不斷呼喚她,可是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反應(yīng),木著一張蠟黃又滄桑的臉,面無表情地敲電視。
等到電視終于有了反應(yīng),蘇望星也停了下來,失望至極地揉了揉額角。
“這電視也壞了……”爺爺突然嘆道。
爸爸沉默地吃了幾口飯,見自家父親目光灼灼一直盯著自己,他無奈地說:“爸,咱們家是真的沒錢了……現(xiàn)在家家的藥費(fèi)我都不知道從哪里湊!
“沒用……”爺爺咒罵一聲,但也無可奈何,只能神色不滿地繼續(xù)吃飯。
媽媽起身往回走,卻看到爺爺?shù)哪抗馊粲兴茻o地在她身上掃了一眼,她頓了頓,停下了腳步,“我去看看家家醒了沒有……”然后轉(zhuǎn)身快步往臥室走。
“叩、叩、叩……”
敲門聲止住了她的腳步,她站在臥室的門口往大門看。
“叩、叩、叩……”
敲門聲仍在繼續(xù)。
“杵在那兒干嘛?去開。 睜敔敶舐暶畹,可自己手里筷子還在不停地把拉著盤子里的菜。
“哦……”
媽媽遲疑地應(yīng)答,把臥室門稍稍掩過來,然后慢吞吞地走到門口。她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甚至可以說是怪異。
“誰?”她試探地問。
外面沒人回答,只是繼續(xù)敲門。
那敲門聲緩慢且輕柔,她覺得很熟悉。
蘇望星站在她的身邊,同樣覺得這樣的聲音十分熟悉。
感覺……有點(diǎn)像自己的敲門方式,一點(diǎn)一點(diǎn)、不急不緩、不輕不重:
“叩、叩、叩……”
“是誰?”媽媽又問了一遍。
“哎呀你就開吧!開了不就知道是誰了!”爸爸也不耐煩地催促起來,“那破門讓人敲著你是覺得聲音很好聽嗎?”
媽媽連忙點(diǎn)頭,終于開了門。
蘇望星和她都好奇地伸頭去看外面的人——
蒼白的少女披散著一頭黑發(fā),與人對視的瞬間,咧嘴笑了起來:
“媽媽!
蘇望星驚異地看著門外的……自己,她穿了一套老舊的紅色裙裝,上面的刺繡花紋雖然繁復(fù),可已經(jīng)暗沉得幾乎看不清,這么瞧著,好像一件古老的中式婚服。
這不就是……她夢中的那個紅衣女子嗎?
蘇望星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然后無措地看向旁邊的母親,可她臉上的表情蘇望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就像是驚恐里矛盾地雜糅了一點(diǎn)恍然和悲傷。
“媽媽,我回來了。”蘇望星聽到自己這樣說,聲音輕飄飄的,明明聽著就是自己的音色,可又有種說不上來的天差地別。
“是誰?”
兩個男人坐在后面詢問,母親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變成了一潭死水,她麻木地側(cè)過身,讓里面的人看清了門口的人。
無一例外,他們都露出了驚恐萬狀的表情。
只有意料之外,沒有久別重逢。
“爸爸,爺爺,好久不見。”門外的蘇望星慢慢走了進(jìn)來,母親則在后面關(guān)上了門,低垂著眉眼跟她走到了飯桌邊。
“你、你……你怎么回來了?!”爺爺?shù)蓤A了眼站起來,目光復(fù)雜地把蘇望星上下打量了好幾遍。
蘇望星疑惑地歪歪頭,“怎么?我回來了,你們不高興嗎?”
老頭子被她問得梗了梗,本來還想說什么,卻被兒子攔住,他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嘆了口氣:“回來就好……”
“你們不想問問……”蘇望星盯著父親的眼睛,說,“在這半年的時(shí)間里,我經(jīng)歷了什么嗎?”
男人怔了怔,伸出寬厚的手掌捧住了她的腦袋,“好了,如果你不想說可以不用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人回來就好。”說著,他虛虛捧住她冰冷的臉頰,問,“還沒吃飯吧?”他看向木在后面的女人,催道,“還不快去拿碗和筷子!”
女人沉默地轉(zhuǎn)身去了廚房。
蘇望星退離他,然后環(huán)視一圈,問:“奶奶呢?”
他們十分默契地都沒說話,她順著爺爺隱秘的視線看過去,終于發(fā)現(xiàn)了桌上的黑白照片,但她依舊又問了他們一遍:“奶奶呢?”
惘然又蒼涼。
爺爺沒好氣地說:“死了!
蘇望星的目光一直落在黑白照片上,老婦人微微笑著,仿佛看見日思夜想的人兒終于來到眼前,越見越歡喜。
“奶奶奶奶!我回來啦!”女孩清脆快樂的聲音回蕩在耳邊,蘇望星好像看到了小時(shí)候的自己背著個破破舊舊的書包飛奔回家,院子里的奶奶趕緊放下手里的玉米走到門口接她。
“哎喲我的乖乖星子誒,可別摔著了!”老婦人一把抱起她,臉上的笑容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蘇望星的嘴唇動了動,像是用盡了全力,問:“多久的事?”
老頭子一直都是個急性子,口無遮攔地說:“就在送走你的第三天,突發(fā)腦梗,要不是——”
“爸!”男人著急地叫住他,但為時(shí)已晚。
整個屋子都詭異地靜了下來,所有人都仿佛靜止了,母親拿著碗和筷子停駐在廚房門口,目光呆滯地看著那邊的三個人。
唯獨(dú)他們看不見的那個靈魂動了動。
魂體蘇望星睜大了眼,一步一步后退,直到門抵住她的后背,讓她退無可退。
“送走我?送我去那個山村嗎?”她聽到佇立在那邊的自己突然這樣問,明明是那么一個驚人的問題,她卻問得格外平靜,“你們到底是送走了我,還是賣了我?”
平靜得可怕。
而門口的靈魂卻與之相反,她像是遭受了某種酷刑而不停地掙扎,周遭的空氣仿佛被誰迅速抽空,她張開嘴無比艱難地呼吸著,渾身劇烈顫抖,拿十指瘋狂地刺撓著生銹的鐵門。
不要問……不要說……不要聽……
求求你們,讓我出去!
求你們讓我出去。!
她在心中撕心裂肺地吶喊、肝腸寸斷地尖叫,可悲痛欲絕又如何?痛入骨髓又如何?冰冷的鐵門依舊冷酷無情,一定要她逃無可逃;
一定要她——
親自面對真相。
“是!賣了你!”那個她從小到大無比敬畏的人,被她尊稱為“爺爺”的老人,滿是皺紋的一張臉此刻猙獰得可怕,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五官扭曲成了詭異可怖的形狀,開合的嘴更像是妖魔的血盆大口,要把她吃得不剩一點(diǎn)渣滓。
“留著你有什么用?能掙錢嗎?能救你弟弟嗎?來去養(yǎng)活這么大反正遲早都是要嫁人的,倒不如為了你弟弟,早點(diǎn)嫁出去算了!”他磨著一口老黃牙,語無倫次地念叨,“我早說了女娃就不能多讀書,看吧,讀著讀著膽子就肥了,還敢來質(zhì)問長輩了!以前有老太婆慣著你,現(xiàn)在我可不會慣著你了!”
“爸!”那個被她稱之為“父親”的中年男人終于忍無可忍地吼住了碎碎念的老人,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想要去碰蘇望星的肩膀,可是被她直接躲開,他只能尷尬地收回手,語重心長地說:“望星,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才這樣做的……你弟弟的手術(shù)費(fèi)我們湊了多久你也是知道的,就差最后幾千塊錢了,醫(yī)院下了最后的通知,如果再不趕緊交錢做手術(shù)……你弟弟就沒救了呀!我們真的是實(shí)在沒辦法了!”
他一臉的悲痛欲絕,就好像受盡苦難的人是他才對。
蘇望星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平靜地問:“難道就因?yàn)槲沂桥畠,就理所?yīng)當(dāng)被你們這樣對待嗎?”
男人慌張地抓住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說:“那些人向我保證了一定會給你找個好人家!
蘇望星一點(diǎn)一點(diǎn)從他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指,神色漠然地說:“你們知道我經(jīng)歷了什么嗎?
“我被拐賣、被虐待、被□□、被打得滿身傷痕……我好痛,好害怕,我想要回家,所以只能拼命逃跑?赡亲秸娲蟀,我怎么都逃不出去,被他們抓回去以后又是一頓毒打和凌虐!
三個人沉默不語,全都垂下頭去。
蘇望星甚至笑了出來,好像是在陳述什么與自己毫不相關(guān)的事情,“最后一次逃跑,我落下了懸崖,摔了個半身不遂昏迷不醒……他們終于決定不再囚禁我!
聽完,男人疑惑地看著她,謹(jǐn)慎地問:“你的傷……是騙他們的?你就是這樣逃回來的?”
蘇望星沒有回答他,而是繼續(xù)說自己的:“我也以為他們會放過我,可這樣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一個女人即便是死透了,他們也要敲骨吸髓地利用她的最后一點(diǎn)價(jià)值!彼鹧酆,目光灼灼地看向扶在墻邊的母親,輕聲問,“知道是什么嗎?”
女人眼神閃躲,沒說話。
“就是我這具茍延殘喘的身體!碧K望星捋了捋身上的衣服,微笑著說,“給我換上嫁衣,把我扔進(jìn)棺材,那里面躺了一個死了半個多月、身體都發(fā)臭腐爛的男尸,蛆蟲順著爬上我的皮膚,啃噬我傷口的爛肉。”
他們的表情變得驚悚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但這些都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蘇望星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掃視他們駭然的神情,一字一句地說,“我嘗到了被活活燒死的味道!
此話一出,三人大驚失色,他們想說什么,卻被蘇望星搶了先,她竟然還俏皮地歪了歪腦袋,天真爛漫地問:“你們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覺嗎?”
話音剛落,老人和男人的腳下驟起轟然大火,藍(lán)色的蓮火仿佛地底最猙獰恐怖的惡鬼慢慢攀上他們的身體。
他們被嚇得失聲尖叫起來,慌張拍打身上的火焰,可是怎么都熄滅不了。女人跌坐在墻角,驚恐的眼瞳里映出他們被藍(lán)焰撕扯融化的景象,她不禁干嘔起來。
“對,就是這樣!绷伊一鸸庠谒n白如紙的臉上跳躍,她面露欣喜,開心地拍手道,“就是這樣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你怎么喊都沒用,因?yàn)楦揪筒粫腥藖砭饶!你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活生生燒焦化灰!?
男人們被劇烈的燒傷折磨得神智不清,蘇望星不愿讓他們就這樣輕易的死去,于是收回了些許火焰,還隔空折斷了他們的骨頭,讓刺骨的疼痛喚醒他們頭腦里的清明。
聽著他們的哀嚎,蘇望星突然覺得很難過,她慢慢走近自己的父親和爺爺,目光悲憫地問:“痛苦嗎?”
見他們點(diǎn)頭,蘇望星卻搖了搖頭,她凝視著他們,哀戚地說:“可是現(xiàn)在我才明白,最痛苦的根本不是被燒死……”她沉默了許久,喃喃自語,“而是知道了自己得到的所有痛苦和折磨,始作俑者竟然是我的至親……是我最最信賴的人。”
她眼睜睜看著兩個男人被不滅的幽冥怨火慢慢吞噬,難過的神情逐漸變得漠然而麻木,聽著他們絕望痛苦的哀嚎,她的唇角扯出了一個冰冷的嗤笑。
接著,她轉(zhuǎn)頭去看那個房門半掩的房間,慢慢轉(zhuǎn)身往那邊走去。
被剛才的景象嚇得失魂的女人見她有所移動,整個人驟然回神,連滾帶爬地?fù)踉谀莻房間的門前,雙手顫抖地握著一把尖銳的刀對準(zhǔn)蘇望星,驚懼之余強(qiáng)撐著堅(jiān)定,不停搖頭說:“不要……”
蘇望星的腳步頓了頓,但還是繼續(xù)往她面前走。
見她越來越近,女人渾身戰(zhàn)栗,閉緊雙眼尖叫著沖了上去。
“噗呲”一聲,刀尖毫無猶豫地刺進(jìn)了蘇望星的心窩。
她停下了腳步,可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就好像根本感受不到那刀尖所贈予的痛。
女人驚恐萬狀地松開手,不可置信地迅速后退至那道房門,張開雙臂以自己的身體作為最后的屏障。
蘇望星深深地凝視著她,過了好久才把目光慢慢下移至自己的心口,三分之二的刀刃沒入其中,她抬手握住了暴露在外的刀柄,想要抽出來,可是不知道是她沒了力氣還是太痛,怎么也抽不出來。
她的身形極輕地晃了晃,麻木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一絲變化,平展的眉漸漸蹙起來,就像她握住刀柄的手,越來越緊、越來越厲害……
“啊——。。
她仰頭發(fā)出尖銳的悲鳴,痛極悲極,瞬間迸發(fā)出的力量掀翻了這個空間里的所有物體,包括她的母親。
女人被震出幾米之外,猛地砸在墻壁上——重重落下。
“其實(shí)我根本就沒有痛覺!碧K望星目光渙散地盯著天花板,用兩個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茫然呢喃,“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我卻痛得要命……”
她手里驟然燃起藍(lán)色火焰,沒入心口的那把刀在她的手里漸漸化為塵埃,心上的創(chuàng)傷卻怎么都無法抹去……
她失焦地看向在墻邊嘔血的母親,以渺茫如煙的聲音輕聲問:
“媽媽,你有這樣為我勇敢過嗎?”
她癡癡笑起來:“如果當(dāng)初你像今天保護(hù)他一樣地保護(hù)我,也許就不會變成這樣了……”最后一絲理智隨之潰堤,她抱住腦袋死死揪著自己的頭發(fā)朝那個她最最信任的人崩潰尖叫,“我就不會這么痛苦了。!”
“呃——”女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蘇望星扼住了脖子,沿著墻壁提起來。
蘇望星仰頭看著她,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一個期望得到母親、哪怕一點(diǎn)點(diǎn)疼愛的孩子。
“為什么……為什么……”她聽到自己用破碎的聲音問,“我做錯了什么?”
她哽咽著不斷喘息,猶如一個溺水的人妄圖抓住最后一塊浮木,眼中血霧濃重。
“為什么……媽媽……
“為什么要拋棄我?”
話音與她眼中的淚一同落下,兩條血痕在她蒼白的臉頰蜿蜒而下,猶如潔白純凈的瓷器出現(xiàn)了凄楚至極的裂痕,一寸一寸、支離破碎。
“怪物……”女人在她的手中艱難喘息,卻仍掙扎著要誅她的心,“你就是個怪物!”
蘇望星茫然地歪了歪頭。
“我當(dāng)初就不該生下你這個——啊——”
女人的凄聲尖叫被一個細(xì)微而黏膩的聲音截?cái),她渾身顫抖、不可置信地往下看,發(fā)現(xiàn)有半只手生生刺入了她的心口。
“我真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石頭嗎?”
蘇望星加重了力道,直接抓住了里面猛烈跳動的一坨血肉。
“什么嘛……”她抽出手來,把抽搐的女人像扔垃圾一樣扔到一旁,她目光冰冷地看著手里血淋淋的一團(tuán),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就是一坨肉啊……”
伴隨著腳邊的女人倒抽著咽氣,下一秒,她捏碎了手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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