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洞里，三只幼崽滾成一團，你啄我一口，我扇你一翅膀，玩得不亦樂乎。盛存孤零零地守在洞口，把頭插進翅膀里思考人生。

        光線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一點點黯淡下去，夜幕降臨。

        覺醒吧，獵殺時刻！

        盛存陡然睜大的金色眼睛閃出一道精光，他一拍翅膀，沖出洞去。

        貿然行動之前，他決定先熟悉一下地形，于是拉升高度，俯瞰整個校園。

        教學樓、食堂、小花園……他一寸寸掠過熟悉的地圖，很快搞清楚了自己的方位。

        簡單來說，就是男寢后面有一塊空地，被當做停車場，紅角鸮的巢就在空地旁邊的楊樹上，離男寢的距離大約500米。

        “這紅角鸮還挺會選地兒的，停車場附近沒什么人來往，還算清凈。”他對居住環境表示滿意。

        至于狩獵目標嘛……一定是這個身體的前主人學藝不精，才只能把蟲子當主食。作為一名前人類高質量男性，他當然要狩獵符合自己身份的獵物，比如……一只肥美的耗子。

        棕褐色的影子無聲地向宿舍樓方向飛去，學生時代的他不止一次在寢室發現耗子的蹤跡，那里一定藏著一頓美餐。

        盛存落在垃圾站旁邊的樹枝上。

        白天一片模糊的世界在夜晚變得驟然清晰，他甚至能看見坐在那兒垃圾分類的老大爺頭上所剩無幾的發絲，還有提著垃圾袋下樓的男生手機里在放游戲直播。

        昨天，他也是這樣經過這里，順便和老大爺瞎聊兩句，誰能想到今天就被開除人籍了呢！

        lz一生積德行善，怎會落得如此下場！他在心里對蒼穹比了無數個中指。

        當垃圾站的人流量達到27人次的時候，老大爺走了，周圍漸漸安靜下來，只有路燈投下昏暗的光。

        該出來了吧。盛存睜大鷹眼，豎起耳朵，捕捉周圍細微的動靜。

        窸窣聲來得很快，他尋聲望去，耗子的身影卻還沒有出現。

        他知道紅角鸮的聽覺和視覺都極其敏銳，雖然這只貓頭鷹的身體里是人類的靈魂，但或許也可以嘗試一下傳說中的“聽聲辨位”？

        他轉動腦袋，耗子發出的聲音化作數條細絲，前后鉆入他的耳膜，大腦順藤摸瓜，飛快地找到它們的交點——垃圾箱里，而且即將冒頭！

        他張開雙翼，借著樹枝的彈力騰空而起，無聲無息地滑翔而下。

        當翅膀的陰影掠過垃圾箱時，他猛然伸出爪子，向下一掏——

        他感覺自己穿透了一塊柔軟的東西，同時，爪下傳來一聲尖叫。

        成功了！盛存一陣狂喜，奈何身下的獵物過于沉重，他撲騰了半天，才勉強把耗子拎出垃圾箱。

        爪下傳來異樣的感覺，他低頭一看，他的爪子沒有如愿以償地擊碎耗獵物的致命部位，而是嵌在它的側后背，而這只大黑耗子顯然并不想死，死死咬住垃圾箱的邊沿，四肢亂蹬瘋狂掙扎。

        到嘴的獵物還想溜？盛存調整姿勢，身體后仰，利爪水平伸出，拔河一樣使勁兒。

        一個拼命拔，一個死命掙，雙方一時陷入僵持。

        耗子的傷口被撕開，滲出鮮血，盛存緊繃的肌肉也開始酸痛。

        剛被清理過的垃圾箱劇烈晃動起來，它底盤不穩，終于支撐不住，轟然倒下。

        “？！”

        盛存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突然天地顛倒，他和耗子一起跌落在地。

        寬大的翅膀卸去大半的沖力，他沒有受傷，只是一時發懵，甚至忘了自己的爪子還留在耗子的身體里。

        沒人會給敵人留下反應的時間，腿桿傳來一陣鉆心的刺痛讓他強行清醒過來。

        掉毛的鳳凰不如雞，落地的紅角鸮不如鼠。盛存的腦中飄過這么一句話。

        做人的時候隨手就能打死的耗子，現在就只比他小一圈！而且肌肉發達，皮毛光滑，一看就是營養充足的樣子。

        更別提它尖利的門齒正啃著自己的腿呢，黑色的眼睛在灰暗里反射出點點熒光，宛如露出獠牙的惡鬼。

        盛存不由自主地松開了爪子。

        死里逃生成功。耗子發出一聲驚喜的尖叫，消失在垃圾箱后面。

        盛存癱在地上，一動不動，像一塊樹皮。

        良久，他動了動腿，發現沒有傷到骨頭，眼睛里終于泛起一絲活氣。

        再不抓點什么回去，那幾個小崽子要餓死了。

        他勉強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凌亂的羽毛，歪歪扭扭地飛離這塊傷心之地。

        抓點什么回去交差呢？

        認清自己實力的盛存表示：我來者不拒，反正不是我自己吃！

        海南正值五月，氣溫不低，昆蟲從來就不是什么稀缺資源。這不，路燈下就有飛蛾“哐哐”往燈泡上撞。

        好的，就是你了！

        盛存的心情相當不好，無辜的飛蛾成了他發泄的對象，一通輸出過后，他嘴里叼著一個，腳上提著兩個，滿載而歸。

        他的身影出現在洞口的時候，三張嗷嗷待哺的大嘴把他圍得嚴嚴實實。幼鳥身上散發著熱氣，柔軟的絨毛溫柔地蹭在他的腿上，撫平了傷口帶來的疼痛。

        盛存把食物塞進它們嘴里，心里忽然涌起一種奇異的感覺——就算身體不屬于自己，他還是被這群幼崽依賴著。他突然覺得，就算不是為了完成系統的任務，他也有點想見證這三只幼崽成長為真正的紅角鸮了。

        這或許就是責任感？他想。

        吃飽喝足的幼鳥沉沉睡去，還沒改變人類作息的假夜貓子也閉上眼睛，偷偷打個盹兒。

        一夜無夢……廢話，因為還沒過多久，盛存又被吵醒了。

        “你們不是剛吃過嗎？”盛存頭大。這哪是三張嘴啊，分明就是三個黑洞！

        “guji！guji！guji！”這三個小崽子開始張嘴叫喚起來，翻譯過來就是——爸爸，餓餓，飯飯！

        無奈，他又一次飛到男寢樓下覓食。

        現在應該是晚上10點多，男寢里燈火通明，窗戶里時不時傳來嘎嘎大笑，偶爾還夾雜幾句臟話，估計是游戲玩得正嗨。盛存站在樹上，感慨萬千：以前還嫌那群兄弟吵鬧，現在跟那三只小崽一比，他們的聲音簡直就是天籟。

        從窗口飛出來了一片深色物體，盛存飛身而起，在半空截下，優雅地落回原處。

        是半塊牛肉干，終于可以吃到人類的食物了！他毫不猶豫地把它撕開，囫圇吞下。

        不知是不是鳥類的味覺系統和人類不同，盛存什么滋味也沒嘗出來，他遺憾地咂了咂鳥嘴。

        忙了半宿，好不容易把家里的三只哄睡著了，盛存疲憊地閉上眼睛。

        肚子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異動，吵醒了所有鳥。

        盛存感覺不妙，沖出樹洞，腹中傳來一陣絞痛。

        他排空肚子，還一連吐出好幾個食丸，才平息的突如其來的腹瀉。

        果然，人類的食物在紅角鸮的胃里還是水土不服啊。盛存用翅膀捂住肚皮，被羽毛覆蓋的臉上面如死灰。

        他拖著虛弱的身子，捉來幾只昆蟲，咬在嘴里，又“呸”地吐出來。

        吃下去什么的這是六條腿的節肢動物，真的可以嗎？

        可是肚子配合地發出饑餓的叫聲。

        盛存：

        他試圖說服自己：想想人家貝爺，荒野求生的時候那可是什么都吃，我現在可是紅角鸮，吃紅角鸮的食物有問題嗎？沒有任何問題！這可是干凈又衛生的高蛋白食品，高級病人恢復餐啊！

        算了，干了！

        盛存抬起脖子，把面前的東西一掃而空。

        屬于紅角鸮的味覺告訴他，這是可愛的小點心，屬于紅角鸮的腸胃傳來幸福的飽腹感。

        至于屬于人類的部分是怎么想的，盛存現在還不想知道。

        生存第一，保命要緊！再說了，小昆蟲而已，肚子餓的時候，蟲子再小也是肉啊！他自我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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