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Rome (7)
chater 39
酒店里一間私密性極高的會客室里, 門外數位穿著黑西裝的專業保鏢把守在這里,嚴陣以待。
而這些保鏢也分成兩撥,一撥是政府的、另一撥則是彭格列家族的。盡管他們各自要護衛的人論實力比他們要強得多, 但這其實也是雙方間氣勢上暗暗的較勁,都頗有職業素養地維持著一副強勢冷峻但并不無禮冒犯的表情。
雙方正式會談前的這次私人下午茶, 由但丁書信發出邀約, 地點則由彭格列一方來選。最終,沢田綱吉直接定在了這家酒店里。
房間內——
中央是茶幾,上面擺放著精致的意式茶點,咖啡的醇香味似乎讓房間里的氛圍緩和了不少, 沒有那么的劍拔弩張, 至少表面看來是這樣的。
一側的沙發上, 沢田綱吉坐在最中央, 協調自然地左腿搭著右腿,雙手則交疊著放在腿上, 看起來淡定自若且禮儀姿態無可挑剔。眼神平和并不咄咄逼人, 卻又絲毫不會給人軟弱感。
左邊坐著的是身為守護者代表的笹川了平, 一身筆挺的西裝, 正襟危坐,在不失禮的前提下保持著嚴肅。如果說雙方交涉的你來我往間要軟硬兼施, 那么,他就是負責“硬”的部分。
身為門外顧問首領的里卡多坐在沢田綱吉的右邊,無論是處理這種會談的經驗還是人生閱歷, 都比旁邊兩個年輕人豐富得多,此刻倒是三人里真·最淡定的一個。
而另一側沙發上——
沢田綱吉第一眼見到這位意大利政府的大人物時, 心中不禁暗暗驚嘆。對方比他先到了片刻, 當他推開門走入時, 便看到原本望著落地窗外風景的但丁·阿利吉耶里緩緩轉過頭來看向他,沐浴在窗外照進的午后陽光下,宛如一位從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走出來的詩人,適合被鐫刻進一幅古典優雅的油畫中。
如同里卡多預料的一樣,但丁今日衣著打扮并沒有多么正式,看起來當真只是赴一場放松的茶話會。
只不過口中的話語,可就沒有那么的和善可親了。
互相寒暄的開場白過后……
“彭格列十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年輕啊。”
“與但丁先生這樣令人崇敬的大前輩相比,我的確還有許多東西需要學習呢。”
雖然但丁年齡上還未到不惑之年,但“大前輩”的這個稱呼也是擔得起的。他在意大利甚至整個歐洲都有足夠的聲望,盡管這份聲望并非完全正面。
十年前的那場全球異能大戰,意大利總體實力比不上英法、甚至比不上早就分家了的德意志,幾乎是靠著但丁強勁的個人實力以及各種極限操作的外交手段才力挽狂瀾,硬是讓意大利沒有在歐洲淪為戰敗國,保全了意大利的利益。那是但丁最意氣風發的高光時刻,更是讓年輕的他就此鋪平了政界仕途,但與此同時也遭受了不少微辭甚至抨擊,反對他的人認為他損害了意大利的國際形象,讓意大利在國際上說得好聽點是“站隊鬼才”,說得難聽點就是“墻頭草”。
……直到現在他們意大利的戰斗力都還被其他歐洲國家嘲笑,說他們無所謂反復橫跳,只要保證天天都能吃上意大利面就行。
此刻,沢田綱吉口中所言的“令人崇敬”,究竟是真心話如此,還是在反諷,那就要但丁自己判斷了。
面部微表情和肢體微動作上,沢田綱吉相信自己還是做到滴水不漏了。
而但丁同樣沒有表露出太多自己此刻的想法,只是繼續著仿佛長輩對晚輩關切的話語
“意大利語講得還不錯,彭格列十世。聽說你過去從來沒有離開過日本,初到意大利這兩個月,還習慣嗎?”
聽出了這話中暗藏著的意思,在說自己是“外來者”和“井底蛙”,沢田綱吉并不氣惱,畢竟這樣的質疑過去這兩個月間他已經在彭格列總部明里暗里地感受到了。他承認,這是他目前的劣勢或者說不足,但他不會因此就被打擊得自卑、一蹶不振的。
因為,過去的他就是個廢柴啊,而里包恩教給他這個廢柴的第一課也是最重要的一課就是——如果真的想要實現什么,那么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上吧!
“我的家庭教師過去這些年里一直都有教授我意大利語,西西里方言也有教過一些,感謝他的嚴厲讓我沒有太多語言上的困擾。在意大利的生活的確是和在日本非常不一樣,但我身處彭格列家族中,被如此多可靠且信賴我的家族成員們所圍繞著,對意大利也就沒什么不適應的了。”
“那還真是厲害,能夠如此快便被家族成員所信賴。”但丁淡淡地微笑著,目光自然而然地轉向里卡多,這位彭格列家族中保守派的代表,“南意大利人注重家庭、注重血脈聯系,西西里人更是如此,彭格列家族內部沒有因為十代首領你的遠道而來而發生內亂,真的是太好了。”
這話倒也算是但丁的真心話,畢竟對于政府來說,一個地區能有一個強勁的地頭蛇管著,遠比一群牛鬼蛇神相互撕咬從而讓整個地區混亂不休要好。政府希望削弱最強黑手黨家族彭格列的力量,卻也不希望彭格列被削弱到無力威懾管控其他小家族,從而引發西西里島乃至整個南意大利的動蕩。
此刻,被投以目光的里卡多并沒有開口說什么,完全交給沢田綱吉看他怎么發揮。
而同樣是個空降意大利的“外來者”,笹川了平已經對剛剛那些明槍暗箭的話有所不滿了。本就個性有些沖動、容易熱血上頭的他差點克制不住要回懟什么時,卻是感受到身旁的沢田綱吉不著痕跡地輕輕碰了下他,安撫他冷靜下來。
沢田綱吉調整好了心神,一字一句有條不紊地回道
“這沒什么,畢竟彭格列家族從創建之初起,就并不是排外的。說起來,所謂的‘意大利’誕生至今也不過百余年,甚至還沒有彭格列家族的歷史長呢。”
聽到這話時,里卡多稍稍有些意外,之前在飛機上,意大利‘誕生’得其實很晚,這片亞平寧半島上過去大大小小的王國、城邦林立,高度自治,各為其主……他說的這些話,居然被這小子在這種時候用上了。
只聽沢田綱吉繼續邏輯清晰、不卑不亢地表達著自己的想法
“那個時候還沒有‘意大利’,彭格列家族是誕生于那時的兩西西里王國的。家族的幾位創始人,只有初代彭格列首領和初代嵐之守護者g是地地道道的西西里人,至于其他人……雷之守護者藍寶出身北方摩德納公國的大地主之家、晴之守護者納克爾是來自中部教宗國的神父、霧之守護者戴蒙·斯佩多是出身普魯士的貴族、云之守護者阿諾德是來自不列顛的秘密情報局首席、雨之守護者朝利雨月則和我一樣是土生土長的日本人,就是這樣的幾位前輩一同締造出了最初的彭格列家族。無論來自哪里、無論是何出身,凡為彭格列家族付出心血、締結出勝于血脈之羈絆者,皆為彭格列家族的成員。”
話音落下時,本就空曠的會客廳更顯出一份靜默,只是在場的人心頭涌動著的情緒一點都不平靜。
如果不是因為知道這種場合要克制住自己,笹川了平是真的想要摁住沢田綱吉的肩膀,大喊一聲“沢田,說得真是極限得好啊!”……總之,他不擅長言辭,沢田綱吉說的這些就是他想說的啊!
里卡多看向沢田綱吉的眼神則更加復雜……能夠擁有這樣的心胸和膽識固然不錯,但是,真正踐行起來可不會像打嘴炮這么簡單啊,年輕的boss。
至于但丁,他承認,有那么一瞬間,他是有被這個年輕人驚艷到了一下。只是他那雙淺棕色眸子里的神采依舊是那么的深沉濃厚,讓對面的彭格列三人組難以判斷他此刻心里真實的想法。
就在房間里暗中涌動著的氛圍稍稍平復下些許后,但丁再度開口道
“雖然這樣說有些冒犯,但我有了解過,彭格列家族原本有三位很被看好的十代首領候選者,但這三位卻都因各種各樣的事故去世了。無奈之下,只好選擇了遠在日本的、作為彭格列一世后代的你,從零開始將你培養成下一任首領。在此之前,你只是一個普通的日本中學生,甚至起初你本人也是非常抗拒成為一個afia首領的,那么……是什么改變了你的想法呢?或者說,你最終選擇坐上這個位置,是想要得到什么、是為了實現什么?財富、權力、榮耀、還是……?”
“與這些通通無關。”
一直努力保持著沉穩冷靜的沢田綱吉終于第一次打斷了但丁的話,出口的話語終于不再帶著作為十代首領綱吉·彭格列的克制,而是身為沢田綱吉的真實情感
“我繼承首領之位,只是為了守護這個家族,如果一定要說想要實現什么,那就是保護好家族的同伴!”
這是他從十四歲起與里包恩相遇、與諸多同伴結下羈絆后,便一直支撐著他的信念。十四歲時的他曾被問及他的榮耀是什么,他回答說他的榮耀就是他的同伴們,直到現在也依舊如此!
同樣身為家族中的一員,里卡多聽到這話后不可能毫無觸動,只是……嘖,果然還是太沖動了啊。
這么想著,里卡多悄悄從身后碰了沢田綱吉一下示意他冷靜,而這時,沢田綱吉剛剛那一度被感性所占據上峰的大腦終于冷靜下了些許,面色依舊沉穩實則心中有些慌亂……他剛剛說的,有什么問題嗎。
就在他還沒有理清思路時……
“只是為了守護家族、守護你的同伴,僅僅如此而已嗎?”
但丁眼中的神色沉下了幾分,超越者的氣場一時間讓對面的兩個年輕人甚至閱歷不淺的里卡多都一時間有被震懾到。
語氣中,隱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到的失望。
“那么,這個家族的存在,又是為了什么?”
“彭格列家族的發展,早已背離了百年前創始者giotto·von的初衷,但這也無可厚非,畢竟再強大的組織在整個時代的浪潮下都只是渺小的滄海一粟,不過是被時代推動著不斷演變罷了。現在也一樣,不順應時代者,必然會被淘汰或肅清。”
“不過,也還是希望不要遺忘,最初的彭格列家族……或者說,最初的那個西西里自衛團的建立,是為了什么。”
但丁的一連串話語和發問讓沢田綱吉一時間回答不上來,這是他自從來到意大利后最茫然的一刻,即使初到彭格列總部見到那些對他抱以不認可目光的保守派家族成員時都沒有過的無措。他此刻能做的,就是平穩住自己的神色,強壓下已經有些急促的呼吸。
就在氛圍到達了這場茶話會開始后最“沉重”的時刻時,但丁卻是輕笑出聲,收起了自己剛剛咄咄逼人的態度,執起桌子上的咖啡杯,喝下自己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
“抱歉,還請原諒我剛剛的失禮,彭格列十世……說真的,我的異能力‘神曲’是一種精神控制系異能,但對我自己的負荷也很大,有些時候我甚至會被自己的異能力所反噬,控制不好自己的精神狀態甚至在自我造出的精神幻覺中迷失,從而說出一些過激的話、做出一些過激的事情。”
“沒有……關系……”
沢田綱吉不知這是不是對方為了緩和氛圍而搬出的理由,但這應該是對方給出了臺階,讓這場茶話會不會不歡而散……精神控制系異能嗎?而且還會生成精神幻覺,和骸的能力倒是有些像。
終于,但丁看了眼墻上掛鐘的時間,主動提出了結束這場茶話會
“一會兒我還有一場政府里重要的會議要開,就先告辭了,很愉快的下午茶。三天后,在梵蒂岡的正式會談,期待能與彭格列家族達成更多的共識,彭格列十世。”
……
酒店里的一間豪華套房內——
費奧多爾坐在書桌前,單手支著臉頰,從電腦上全程觀看了這場“友好”的茶話會。
那個會客廳,早就被他秘密安裝了監控,隱秘到無論是彭格列一方還是意大利政府一方事先對房間檢查了數遍都沒有發覺。
此刻,房間里的另一邊……
“嗯,計劃最終達成了就好,下一次,不要再出差錯了。”
屠格涅夫坐在沙發椅上,用手機在與某個人通著電話。
口吻冷硬,也絲毫不掩飾威脅的意味。
“別忘記了,你為何還能活到現在,你當初又是如何祈求我的……活著,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嗎?”
掛掉電話后,一旁的果戈里可可愛愛地捂著臉頰、擺出一副好怕怕的樣子
“哇哦,伊萬剛剛的樣子簡直就像是一個大惡人呢~”
屠格涅夫看向自己話多的同伙,凌厲的眼神中依然充滿了混沌的惡意,撇嘴笑了笑
“像?我本來就不是‘善人’更不是‘圣人’,尼古萊你難道不知道嗎?”
聽到這話,果戈里似乎更高興了
“果然我們是全員惡人吶!”
屠格涅夫沒有理會果戈里的興奮,看向那邊的費奧多爾,告知道
“那步計劃還算順利,雖然中途出了點小意外,而那個‘小意外’……是安娜哦。”
費奧多爾沒有對此表現出任何的意外,依舊看著電腦屏幕,漫不經心地回道
“嗯,我知道,那不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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