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家
又是這個夢,陳燈看著眼前這片山林,山連綿著山,從遠處能看到大片彌漫的綠里鑲嵌著無數灰白色的小方點。
慢慢地,整個山林霧氣籠罩,那些灰白色的小方點都被模糊掉了。
一條身形巨大的野狗從霧氣里沖出來,狠狠撲向陳燈。
陳燈最開始是驚慌失措的,但再可怕的事情經歷了無數次,也無動于衷了。陳燈看著撲過來的野狗,熟練地在心里默念。
“一……二……”
剛數到三,野狗在離陳燈近在咫尺的地方被狠狠撞開,一個男人翻倒在地上。
陳燈站著沒動,看著那個男人從地上掙扎著起來,一步步逼向她,她的身體忽然不受控制,不停地往后退,那個人越逼越緊,她的身體越退越后。
終于退到山崖邊上,陳燈感受著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第無數次的從高空掉落。
陳燈睜開眼睛,從床上爬了下來。
室友看著陳燈剛剛睡醒就滿頭大汗
“你又做噩夢了?”
陳燈點點頭,然后擰開水龍頭打濕毛巾,熟練地擦著臉眼上的汗。
“你什么時候離校?”
“今天下午!笔矣褜χ沓龅膬蓚大箱子揚了揚頭,“東西可沉!
“一路順風!标悷魧κ矣颜f
“謝謝!笔矣讶塘巳,還是問陳燈。
“你真的打算回老家,不找工作?”
“真的”陳燈把洗干凈的毛巾重新晾好,說,“反正我在網上的兼職也能養活自己,我也很久沒回老家了,回家散散心也好。”而且,這一年來的噩夢,都是發生在那里。
“好吧。”室友想起畢業季大家都忙著想以后的出路,到處投簡歷,改簡歷,就陳燈無欲無求,畢業論文寫完后,要么是在宿舍睡覺要么是在兼職掙錢,問她,才知道是早就打算好要回老家。
“你自己心里有數就行!
室友離校之后,整個宿舍就只剩陳燈一個人了。她還是和之前一樣,夜晚在睡夢里回到桑清,被那個看不見的男人救下來,然后不受控制的掉落山崖,再驚醒。
開始陳燈還會對這個一直重復的夢感到驚愕,冥思苦想這是為什么,現在她已經習以為常,只等著回老家,弄清楚這個夢的究竟。
回桑清的路程很遠,陳燈先是坐了一晚上的火車,然后再轉汽車,火車嘈雜的聲音和刺眼的白光讓她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穩,長途汽車又一路顛簸。等陳燈拖著行李箱從車上跳下來接觸到地面時,只覺得昏頭漲腦,兩眼發黑。
“小姑娘,你在這下車是要去哪啊?”汽車的檢票大媽趁大家都在搬行李的間隙和陳燈搭話。
“去桑清!标悷裟贸鏊亢攘丝谒,回神道。
“嚯”
檢票阿姨發出一聲長嘆。
“那可真是夠遠的。”
“現在還有年輕人回桑清啊”
車窗旁的一個大叔插話進來。
“那地方偏也就算了!
他停頓了一下又壓低聲音神神叨叨地補充。
“還古怪得很。”
陳燈聽到他這么說,想起自己的夢,連忙追問。
“這有什么說法嗎?”
又不想顯得自己太著急,補了句。
“我好久沒回來了,也不知道桑清這幾年怎么樣!
“其他倒是沒什么,就是桑清那片死人……”
“得了吧,你可少說這些不吉利的”
檢票大媽打斷了這個對話。
“哪家村子里沒點事啊,你可少在這唬小孩子”
“什么啊,我怎么就唬人了啊”
大叔立刻停了話頭專心致志的反駁檢票大媽。
大媽懶得理他,轉頭和陳燈說。
“桑清是遠得很,你得先去拼個慢油油,還得走那么遠的路才到。”說著又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掏出一張硬紙條,塞陳燈手里!澳阋菦]人接,可以打這個電話,這專門拼車的!
“謝謝!标悷艨催@情況自己也問不出什么,只得接過紙條。
等大家休整好,汽車就開走了,馬路邊留下好些和陳燈一樣等著拼車的人,行李大包小包地堆在一邊。
陳燈看著手里的紙條,想扔,但是這扁扁窄窄的水泥路塵土飛揚,赤條條一路連個垃圾桶的影子都沒見著,她又做不出在路上扔垃圾的舉動,只好把紙條揣回兜里,她安置好紙條,一抬頭就發現自己被圍起來了。
“妹子去哪里啊,拼車嗎,我這差兩個人就可以走了”
一個聲音剛落,另一個聲音就響起來了。
“我這差一個人就走了,妹子,你來了車立馬可以開!”
大概是陳燈不像其他人一樣拖著各種大小的編織袋,而是提著兩個規規整整的行李箱,看著就少占點地方,她長相又斯斯文文的,一個年輕的面善的女性,在這樣的地方,總是會讓人覺得是好說話的甚至是軟弱的。
陳燈的精神才恢復了一點,又陷入了這七嘴八舌中,不免有些煩躁,她強打精神告訴那群拉人的司機,她不拼車,有人會來接她。這話一出,眾人就嘖的一聲散開了。
她松了口氣,掏出手機撥通了叔叔的電話。
“什么?你現在已經在鎮上了?”
陳自剛是個莊稼漢,知道外甥女要從城市里回老家,老早就把房子收拾好了。但是……
“但是你不是得明天才到嗎?”
“我什么時候說……”陳燈愣了會,她想起來了,她之前和叔叔說的是明天的火車,但是后面在學校太無聊了,她看到剛好提前一天有票,就改簽了,結果忘記和伯伯說了。
“……”
陳自剛估計是從陳燈的欲言又止和沉默里猜到了真相,告訴陳燈他安排去接她的人有事出遠門了,本來明天回來,順便接她,但是她今天就到了,暫時還找不著人來接,只能等他現在就來鎮上。
“要不我拼車吧”陳燈覺得這樣太麻煩了,也是自己粗心才這樣,于是積極的尋找新方法“我看這邊挺多人拼車的。”
“這不安全吧”
陳自剛有點猶豫,覺得讓陳燈一個人回來有點危險,尤其是桑清這么偏,而且要接陳燈的人還沒回來。想到這,陳自剛更加堅定了決心。
“還是我去接你!
“真的不用!
陳燈不理解伯伯對她安全的不放心。
“我都這么大了,而且就差不多半個小時,大不了你到下車的地方來接我,這鎮上我自己拼車回就行了!
陳自剛聽陳燈這么說,也不好堅持,他反復叮囑陳燈。
“你得小心陌生人,不要隨便搭話,不要讓人拍你的肩,我就在你下車的地方等你”
“誰會莫名其妙拍我的肩!”
陳燈聽著陳自剛的話覺得有點奇怪,
“拍了肩有什么后果嗎”
“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
陳自剛在電話里的聲音忽然變得陌生嚴厲。
“你千萬不要讓陌生人拍到!
“知道了!
陳燈并不擅長應對忽然嚴肅的長輩,只得反復承諾絕對會保護好自己的肩膀,沒人能碰到。
這應該是上了年紀的人一些執著的封建迷信吧,陳燈沒有多想。
掛了電話,她準備找個慢油油拼車,結果一抬頭就傻眼了。
原本還有些擁擠的路邊現在是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兩個大箱子形影相吊。
這里的拼車生意應該只有在班車來的那一會才有,她剛剛沒趕上自己下車那一趟,就只能等下一趟了,陳燈想了一會,一班車一個小時才來一趟,那還不如讓伯伯來接。
陳燈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運氣不好,任命地把手往口袋里伸,結果那張因為沒有垃圾桶而塞進口袋的紙條和手機一起被掏了出來。陳燈因為這陰差陽錯的巧合感到非常幸運,心情也美麗了起來。
靠著售票大媽的紙條,陳燈順利地搭上了慢慢油,她和伯伯報完平安后,就坐在車廂里無所事事,和自己的兩個行李箱一起發呆。慢慢油車如其名,開的非常慢,在彎彎繞繞的山路上開著,不急不緩。陳燈靠著行李箱,長時間的趕路讓她疲憊不堪,隨著車慢悠悠地一搖一擺,陳燈趴在行李箱上睡了過去。
“噗”
一個聲響傳來,那個聲音不重,甚至可以感受到是被刻意放輕后的聲音了,只是車里的環境原本是很安靜的,這樣的聲音也顯得刺耳。
陳燈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仿佛看到一個東西朝自己伸過來,好像是自己的肩膀。肩膀!腦海里飄過叔叔的反常,她猛地清醒了過來,看清楚是一只手后,便托著行李箱往后退了一大步,拔高音量質問道:“你干嘛?”
對面站著一個中年男人,長得憨厚老實,似乎是沒想到陳燈反映會這么大,他愣了一下,食指和中指捻在一起搓了搓,笑著說:“我看這車上就你一個人,想把你喊醒問你到哪地的,順便說說話嘛。”
“是嗎?”陳燈狐疑地打量著這個男人,看著就是個和自己伯伯一樣的莊稼漢,沒什么特殊的。
“你喊我醒來隨便弄出點聲音就好了,為什么要拍我肩膀。”
男人似乎是沒想到陳燈會這么問,好一會沒說話,只是臉上還掛著憨厚的笑容,陳燈注意到他的食指和中指又捻在了一起。
“我沒想那么多,就是無聊想找個人說說話,這就你這個小姑娘了!蹦腥苏遄弥f
“你反應也太大了,你的肩膀是碰不得嗎?”
他問這話時,依舊是憨厚的,友好的,但是陳燈卻莫名覺得背后一涼,她皺了皺眉回答道:“我不喜歡陌生人接觸,也不想聊天。”
說完陳燈就沉默下來,她心里的不安感越來越強,這也太巧了,伯伯剛剛才一反常態地讓她千萬不能讓陌生人拍自己的肩,一上車就來了個行為鬼鬼祟祟的陌生人,而且這個中年男人也太奇怪了。
她往男人坐的位置看了一眼,也挺大塊頭的,可坐在那沒聲沒息的,像個木偶,還有他奇奇怪怪的小動作,陳燈的雞皮疙瘩一下就起來了。別自己嚇自己,別自己嚇自己,陳燈在心里默念,給自己瘋狂催眠。
那個長相憨厚,行為與氣質卻格格不入的男人沒有讓陳燈害怕太久,在陳燈已經腦洞大開幻想到殺人拋尸的時候,他就和司機示意下車了。
陳燈看著這個男人異常輕巧地下了車,這對于他的身材來說,過分靈活了。
“叔,這是哪里?還沒到桑清吧”陳燈看著路邊的人慢慢變成一個黑點,壓下心中里疑惑問司機。
“已經到桑清了啊,就剛剛!彼緳C往后面揚了一下,“剛剛那有個碑,那個碑過了,就是桑清了!
陳燈瞇著眼,仔細瞧了瞧,日落西山,車外鋪滿了霞光,視線盡頭是綿延起伏的深色山脈,大概能模模糊糊看到有個灰色的小方碑立在那,窄而彎的山路繞過它向外面的世界伸展。
疲憊、驚懼在這一刻都煙消云散,一種陌生的情緒在身體里升騰,她覺得這可能是安然和酸澀。
這種歸納不能說不對,但是有一個詞是專門用來描述這種感情的——近鄉情怯。
(https://www.dzxsw.cc/book/35638766/3114477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